顧琰便盤算,再過三個多月他豈不是又要往圍場狩獵去了。去年她能帶著團子跟過去,杜絕一些事件發生。今年她肯定是不能大腹便便的跟去了。這時候還是感情正濃她年華最盛的時候,都難免患得患失。以後的年月可怎麽辦?


    “阿允,這迴要再是個兒子,咱們就暫時不生了吧。等這兩個孩子有個三五歲了再說。”


    “也行啊。兩個嫡子,比很多人都強了。對了琰兒,我派人去你的棉花田了。”


    “哦。”


    “你可真是我的福星。之前的馬場如今規模越來越大,馬匹質量也越來越高,就快要能給孫小丁供戰馬了。不枉往裏頭投了二三十萬兩雪花銀。如今你又給了我一個驚喜。我覺得,或許這一生你能不斷的給我驚喜。”


    棉花打頂增產的消息,如今在朝堂上不脛而走。此時的晉王府邸,楚王剛看著他收留了數月的丁先生被灰溜溜的趕走。


    “三哥,丁先生曾為你立下汗馬功勞,你怎麽當著那麽多人不給他丁點麵子啊?”


    “我與他賓主一場,早已好聚好散。你要留下他做幕僚這我管不著,但此人以後都不許踏進我晉王府。”一個不聽主上命令,行事自作主張的下屬,再能幹也是不能留的。他再收下此人,豈不成了出爾反爾之輩。將來個個都敢打著為了大局著想的旗號陽奉陰違了。


    “我是替三哥留的人,而且丁先生留下也是因為三哥的緣故。你今天當著這麽多幕僚讓人請他出府,他已是顏麵掃地,怎麽可能再留?”楚王鬱悶不已。今天丟臉的不隻是丁先生,更是他這個楚王爺啊。他親自帶人過來,奈何三哥一點麵子都不給。


    晉王心道,這倒是成也賢名,敗也賢名了。這些人認為他是賢王,所以願意在他麾下輔弼。可是想擺出周公輔成王的架勢可不成。他是絕不可能受臣屬擺布的。再禮賢下士,上下之分還是要有的。不由覺得有些氣悶,小允那裏怕是沒人敢對他陽奉陰違。


    楚王也覺得有些無趣,不過還是把丁先生之前對自己說的話講了,“三哥,那個女人如今連朝堂上都能插手了。要不是她抖出棉花增產的技術,戶部怕是到不了老九手裏。這可對我們不利。”最理想就是禮部、吏部、戶部都在他們這邊才好。禮部管科舉,吏部管官員升降,戶部管銀子。再有一個兵部,這四部在六部中絕對是重中之重。兵部他們爭不過老九這是很明顯的,但如今連戶部都丟了。那可是三哥用心經營了好多年的地方。


    “胡說八道什麽,她不過是誤打誤撞發現了一項利國利民的技術。不敢藏私貢獻出來而已。哪裏是插手朝堂的事務?”


    楚王心道,反正就是一說那個女人你就要護著。


    “她和老九一條心可不是什麽好事兒。”


    晉王擰眉,“他們是夫妻,怎麽可能不是一條心?”


    楚王道:“別的女人興許嫁了人就死心塌地了。可是那個女人的行事,絕對是‘人不負我,我不負人’。她把老九把得那麽緊,恨不能他多看哪個女人一眼都要把他的眼珠子挖了。如果老九做了她認為對她不起的事,肯定不會這麽盡心盡力的幫他了。如今,不正是好機會麽。”


    老九今年才二十四,正是最離不得女人的時候呢。如今他媳婦又懷上了,要讓他做下讓那個女人離心的事,簡直太容易了。男人嘛,誰真能管得住胯下之物呢?


    晉王嗤笑一聲,“這也是姓丁的教給你的吧?好好一個王爺,成天琢磨這些成什麽體統?七弟,我對你寄望甚深,你怎麽就讓我如此失望?男兒不是不能謀,但要陽謀而不是陰謀。”


    “陰謀陽謀,能有好結果不就是好謀劃。”


    晉王不再言語,沉著臉端茶送客。小允早早去了軍營,如今四鎮將軍裏,孫小丁雖然中立,但鎮西軍事實上是傾向他的。鎮東軍裏歐哲正蒸蒸日上。鎮南軍和南越那一線梁國公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梁家兩邊押寶,靠不住。至於鎮北將軍,那是宸妃當年的裙下之臣,心頭不消說也是向著小允的。而兵部又有雲家的人把持。他一心指望楚王掌管京畿軍機,進而能在兵部立足。可他卻成天盯著這些事。


    楚王心頭也倍感委屈,我一心為你著想,你卻每每顧忌著那個女人不肯下狠手。難不成你還怕她氣出個好歹來不成?迴去之後,如此這般對王妃說了。


    楚王妃道:“這些事兒的確不該是男人家過問的。這件事我去同三嫂說就是了。”


    過得兩日,晉王妃進宮給貴妃請安的時候狀似順口問道:“母妃,小允那邊母後或者淑妃娘娘沒有什麽安排麽?”


    貴妃看她兩眼,“之前何家和雲家都想把自家姑娘嫁給秦王,可惜都被擋下了。如今倒是沒聽說有什麽動靜了。”


    “九弟都讓人說成是懼內了,這種時候九弟妹居然還把他霸著。聽說那府裏但凡周正些的丫鬟都不敢近九弟的身,就怕招了九弟妹的眼呢。外頭傳的話可不好聽。”晉王妃以嫂子的口吻關切的道。


    “是啊,未免太霸道了些。就是不給納側妃,卻也不好讓爺們獨守空枕。就是當年的宸妃,也沒霸道到這個份上。”貴妃沉吟著道。不過,當年的宸妃名不正言不順的。而且她是巴不得有人能將皇帝的視線轉移開吧。


    “如今少年情濃,九弟肯順著九弟妹。可她就不擔心將來年老色衰之時麽?霸道成這樣,怕是對九弟想做的事沒有好處呢。”一個懼內的王爺,怕是不適合被立為皇位繼承人。


    “那你還摻和什麽?”


    晉王妃有些難堪的道:“母妃,那個女人不是普通的內宅婦人。她似乎有一種別人不具有的力量,每每歪打正著。”她不想承認顧琰比她強,但能每次都歪打正著這可不是一般的本事。了解了棉花田的來龍去脈,晉王妃著實有些目瞪口呆。最初的起因竟隻是為了方便做‘衛生棉’而已。還有如今已經頗有名聲的貴女書院,都說裏頭的女學生個個氣質出挑,調教得相當出眾。就連與她交好的人家都有些蠢蠢欲動呢。


    “所以呢?”


    “兒臣思來想去,她似乎就隻有在夫妻之間太過感情用事這一個最明顯的弱點。”


    貴妃想了一會兒,“可是本宮終究隻是貴妃,這事兒還是得皇後出頭才名正言順。但是這位皇後嘛,從來就隻會順著皇上的心意辦事。如今更是和秦王府接觸頻繁。”何皇後很明顯已經在為皇帝龍歸大海之後的局麵布局了。因著當年冷宮的舊怨,何家和他們母子很難善了。其實當年如果不是兒子親眼目睹,為了他的大事,她倒是寧可忍下不告訴他的。


    “父皇心底對這位九弟妹……”想來不會多喜歡。就衝著自己兩個最看重的兒子都喜歡那個女人,皇帝也不會喜歡她的。


    “由本宮去說也太顯眼了。讓別人在皇上耳邊提起吧。你可莫小看了她,她生的兒子很得皇上的心。你把承治養好一些,迴頭大些也送進宮來同皇上親近親近。皇上九個兒子,孫子幾十個。有些他都會張冠李戴,甚至根本不知道。不多親近怎麽行?”


    “好的,兒臣明白。”


    翌日,皇帝帶著團子去禦苑池玩耍。坐在涼轎裏看小家夥滿頭滿身的汗,便把上衣給他脫了,拿熱毛巾給他擦身子。


    團子小心的朝四下看看,這才舒服的靠躺著享受皇帝的親手服務。擦完了前邊,還會翻身趴著讓給他擦後邊。


    “你小子這還怕誰看到不成?”皇帝奇道。小允小時候跟小霸王似的,這團子嘛有過之而無不及。要說讓他怕,那就隻有他那個娘了。


    說到這個小兒媳婦,皇帝心頭一向是頗為複雜。之前還聽到宮女豔羨的說起秦王如今每日早早的就迴去作陪了。


    顧家那個老太婆是怎麽教的?就教出這麽一個妒婦來。這份霸道堪比前朝獨孤後啊。如今看團子在自己身邊脫個上衣都小心翼翼的觀察四周,還真是讓人有些來氣。允兒在家怕是比團子還不如,從頭到腳給管得服服帖帖的吧。


    原本事情少了,他卻依然隻是往紫檀精舍打個轉轉就出宮迴府了。也沒說多陪老子坐會兒。以前事情多呆得晚,偶爾還來紫檀精舍吃個飯什麽的。如今倒好,竟是踩著下衙的點兒就出宮了。老子兒子都不管,就知道迴去陪他媳婦,說他媳婦懷孕苦夏。


    禦苑池邊有涼風,下轎子前皇帝又將小褂子給團子穿好。然後抱上他準備一道坐船遊湖去。


    “皇上等等臣妾!”


    皇帝頓住腳步,就見何皇後帶著一群人穿著一身薄紗宮裝用宮扇遮陽快步而來。


    “你這是……”皇帝疑惑地道。


    “臣妾一個人閑得無聊,聞說皇上帶團子來遊湖,便也過來一起。”


    皇帝想想十六公主嫁了,皇後的日子是無聊了許多。過來跟自己一道逗孫子打發時日也是有的。於是和顏悅色道:“嗯,上船的時候小心些腳下。”


    團子認得何皇後,衝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何皇後將宮扇對著他扇扇,“熱吧,團子?看你這一身的肉肉,想來也是苦夏得很。皇上,今年去西苑避暑麽?你看團子這麽喜歡水。”


    如今已經五月間了,天氣越來越熱。隻是皇帝還想留在宮中看看兩個兒子在政事上的合作情況,因此還沒有打主意去西苑。


    “聽你這麽說,可是各宮都在惦記這事兒?”


    “可不是麽,不敢擾了您的清靜,都跑去臣妾那裏敲邊鼓。”


    上得龍船,團子興奮不已。劉方抱了他到船邊去看景致。看到明暉舒舒服服的拉了張鋪了涼席的躺椅在船邊乘涼,便將人放到他身邊坐著。


    明暉還穿著裏外兩層,雖然是最好的料子做的,但肯定不如團子穿一件小褂子透氣。小家夥好心的趴過去要幫他扯開衣帶。


    他趕緊攔著,“你小子全脫了都無礙,師爺可不行。”這旁邊還有宮女呢,再說皇後還在內裏。他可不敢耍這個流氓。他伸手抓了團子的手摸摸自己的額頭,“看,師爺沒流汗,師爺不熱。師爺可沒有你那一身小肥肉。來,跟師爺一塊兒睡個覺。這清風徐來,睡著可舒坦了。”


    團子便靠著他一起睡,一會兒就打起了小唿唿。明暉把自己道袍的袖子搭在團子小肚子上,省得他著涼,然後也閉上眼打算夢陳摶老祖去。他無意偷聽裏頭帝後的對話,但一聲‘老九媳婦’鑽進耳朵,就不由豎起耳朵開始聽了。聽完也隻能歎口氣,早說既然她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秦王不是良配了。


    是皇帝提起的,“老九媳婦這樣,皇後就打算睜隻眼閉隻眼的就過了?”這種事自然該皇後這個嫡母過問。


    皇後的確是很想裝糊塗就過了,她和十六公主還是和秦王府關係好些更好。可皇帝提起了,她就不能繼續裝糊塗了。這件事在她耳邊也不是沒有人議論的。


    於是,團子被送迴去的時候,就給他娘捎帶了十冊書。是《女則》,大唐賢後文德皇後親自編纂的。為《女四書》之一。


    顧琰看著包裝精美的書冊跟著團子一起進來,納悶的問:“這什麽啊?”


    太監躬身道:“是皇後賞秦王妃孕中解悶的,讓秦王妃好好看看。”


    顧琰隻當是什麽珍本,這幾個月她收了各處送的不少。何家之前也給了好些。於是上前來看,一看到書名就知道肯定是有人給自己上眼藥了。不過,似乎不來這麽一遭才不對勁呢。


    “煩請公公迴去替本王妃謝過母後好意,本王妃一定聽話好好的看。來人,送公公出去。”顧琰雖然有些氣悶,卻還是言笑晏晏的。皇後也難做,她無謂難為皇後身邊的人。


    齊娘子上前往送書的公公手裏遞了張銀票,後者笑著躬身道:“奴才謝秦王妃賞了。”然後跟著齊娘子往外走。


    端娘也是識字的,見屋裏沒旁人便道:“你看,我一說你就不高興。如今皇後都出麵敲打你了。”


    “隻是讓我看嘛,又沒說讓我給阿允納寵。”


    “都這麽明顯了,難道真的下次讓人直接送女人進府麽?那還不如自己找兩個拿捏得住的呢。迴頭遠遠地打發了,就像最開初的那兩個一樣,船過水無痕。”


    團子爬起來指著桌上的水盅,那裏頭是涼著的西瓜汁,他渴了。


    顧琰便道:“團子渴了,端媽媽你喂他喝點西瓜汁吧。”


    端娘看她又轉移話題,“我也是仗著老臉提醒一二,王妃聽不進去我不再提了便是。”說著過去喂西瓜汁給團子喝。


    很快三夫人就得到了消息過來,看到擺在桌上的《女則》道:“你打算怎麽辦?”


    “不怎麽辦。”三伯母說得沒錯,如果她不想別人給阿允生兒子,那就得自己努力生。可她這一懷上,來自各方的壓力也就大了。哼,名聲大如長孫皇後,也不過是得了個虛名。還是應了那句話,你站在萬人中央,感受那萬丈榮光。看不清你的眼中,是否會藏著淚光?


    “那這事就不反應,就這麽過去?”


    “這書,迴頭讓阿允看好了。”


    “又說孩氣話,他一個大男人看什麽《女則》啊。”


    “三伯母,您讚同這上麵說的麽?”她就不信,顧大姑的弟子會認同這上頭的話。


    三伯母顧左右而言它,沒給明確答複。實在是文德皇後的地位太尊崇了。哪怕改朝換代,也沒人能明著駁斥。


    顧琰也不明白,像班昭、長孫皇後這些都是女人中的翹楚,為什麽還要編寫《女四書》來束縛廣大女同胞呢?她們文采蓋世,可《女四書》簡直是封建糟粕。


    可是,也不能指望她們變成秋瑾啊。麵對這厚厚的《女則》,顧琰隻能歎口氣。幸好何皇後還算厚道,沒讓她看完了寫心得體會。到了這個時代,有些東西她可以妥協。有些,實在是沒辦法。這件事,交給帶來這些麻煩的男人了。


    蕭允剛迴來,就收到顧琰讓齊娘子用錦布包裹送到小書房的書。


    “什麽東西一迴來就拿來給我?”


    “皇後下午賞王妃的《女則》。”


    《女則》大名鼎鼎,蕭允也有所耳聞。聞言蹙眉道:“說什麽了麽?”


    “說讓王妃好好看看。”


    “那王妃讓你拿來是……”


    “王妃說事情都是因王爺而起,讓您都解決掉。”


    “行了,我知道了。”


    見任務完成,齊娘子躬身道:“屬下告退。”


    吃飯的時候,蕭允看顧琰口味不大好,笑道:“那些書我讓人束之高閣了。懷孕還看什麽書啊,傷眼睛也累腦子。”


    就這樣啊?顧琰看著他。


    “迴頭我去同老頭子說,要是他還使壞咱們就不讓團子進宮去了。”


    真是,好大的威脅啊!


    “是我自己不想納側妃那些,找你說什麽。沒錯,這些事兒都交給我就好。你就安安心心的養胎。咱們孩子在你肚子裏吸你的精血呢。來,多吃點。”吸精血雲雲是以前皇帝告訴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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