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東西,的確是精美之極,巧奪天工。可是寒不可衣饑不可食,擺在那兒占地方不說還得花那麽多人力警戒。我算過了,因為有來有往,而且按咱們如今的地位,來得多往得少。庫房裏的東西隻有增加的。如今賣出去倒是能換好大一筆現銀呢。難道你全都舍不得?可還差三十多萬兩呢,難道動用秘密庫房,或者是借高利貸?”


    哪怕府裏銀子多,一時之間要湊齊五十萬兩也無可能。而且,有這麽現成的好法子顧琰也不打算去動各處鋪子的流動資金。一下子全湊夠了,人家隻會覺得你還挺有餘力嘛。下次又擠兌著讓皇帝攤派,那可不是個事兒。


    “那倒不是全舍不得,有好多我都忘了。隻是當時喜歡,就拿迴來了。至於秘密庫房,老爺子讓我不到萬不得已都不能動。隻是,堂堂的親王府賣東西,這也太丟份兒了吧?向錢莊借高利貸都比這好。”


    顧琰心道,這有什麽。雍正收迴國庫欠銀的時候,人十阿哥還穿得破破爛爛上街擺攤叫賣呢,連十福晉的陪嫁都被抬到街上了。


    “有什麽丟份兒的,咱這雖然不說是毀家紓難吧。但賣了庫房裏用不上的珍寶,用來賑濟災民多有意義啊。”


    蕭允被說得有些心動,“那、那你打算怎麽個賣法?難道還找人上門看貨啊?那秦王府成什麽地方了。”


    “不用啊。五嫂邀我去看拍賣會。”


    這話一說,蕭允秒懂。以手擊掌道:“你說托拍賣行賣?”


    “對啊,據說那家拍賣行很成氣候,達官貴人都愛去。既然衛夫人法帖四萬兩的買賣他們都敢做,把咱們府裏的東西賣出去收個好價錢應該不難吧。該抽多少成讓他抽好了。而且,這樣一來,咱們的名聲也就傳出去了嘛。老爺子肯定不會明發旨意讓你出這麽多銀子,剩下那些哥哥們難道還對外人去講咱們是被擠兌才這麽做的麽。他就是說也就是對自己王府的人說說,平民百姓可隻看到咱們把東西運去寄賣呢。說起來國庫有充足的銀子,不然咱們肯定主動捐了嘛。”


    蕭允點頭,“你說得沒錯。就照你說的辦吧。”


    顧琰挽住蕭允,“得,那咱現在就去看看哪些是可以賣的。哪些是咱家王爺的心頭愛,不能賣的。”


    蕭允這會兒已然轉怒為喜,狀似輕佻的挑起顧琰的下巴,“隻有你是我的心頭愛。總之,咱家除了你和團子,就沒什麽不能賣的。”


    “那賣你成麽?”


    “隻要王妃舍得,本王可是口舌如蜜,床上功夫又好。賣了上哪另找一個去?”


    “呸,臭不要臉的。還是去看看吧,三十幾萬兩我估著庫房裏還能剩一些,總得把精品留下。走著?”


    “走!”


    那五間保險室依然隻有特定的人才能進,蕭允點了人,把一些不太上心的單搬到一間防守嚴密的屋子。就這,也讓顧琰覺得琳琅滿目了。她注意著不要把近期那些勳貴之家送的禮物給搬出去,不然迴頭有些不妥。


    看到大大小小有三四十樣,她製止道:“行了行了,我估著差不多了。再說不是拍賣麽,不是還能上浮一下價位麽。咱家的東西買了去收藏起來也有麵子啊。我一次就帶兩件過去寄賣好了。”顧琰摸摸下巴,到時候要不要叫幾個麵生的人去抬抬價呢?呃,還是算了,賣出多少就是多少吧,反正不可能折本。不然,被人順藤摸瓜發現真相,多少有些不好聽。也容易讓富戶對自家沒好感。那些當了冤大頭的怕是更要記恨了。


    再說明暉次日是午後才迴到宮中,他辦了兩件事。一件是讓國師府的人立即去查他侄女到底是幹嘛來的,以及她過去的行事風格;另一件是上皇帝那裏打聽他跟自家老頭子有沒有私底下達成協議。皇帝一直看顧琰不順眼,他這個身邊人是最清楚不過的了。說實在的,每次看顧琰險中求生他心頭都有些不是滋味。誰硬賴著當你家兒媳婦麽?還要一次一次的經受考驗,險死還生的。


    說實在話,明暉對顧琰那是真當自家閨女看待的。就是如今有了兒子,要超過顧琰在他心頭的位置也還早著呢。


    正好撞上劉方拿了一身平民衣服出來。他一愣,“不是吧,上街逛去了?”皇帝如今添了個愛好,喜歡微服出宮。當然,秦王府目標太大,是不好再去了。


    劉方無可奈何的點點頭,“我說讓等等國師都不肯。好歹你在,既是保鏢又是隨行大夫。說是興致來了,不等了,多帶點人就是。逛了大半個上午才迴呢。一迴來就讓叫人,衣服也沒顧上換。方才一眾皇子都在,這會兒才散去不久呢。”


    明暉兩手抱到胸前,“看樣子今天遇上事兒了?”


    劉方點頭,“半道差點讓人給衝撞了。當時把隨行人等都嚇了一跳,以為是衝萬歲爺來的。結果你猜是怎麽迴事兒?”


    “我怎麽能知道,快說吧。別賣關子了!”


    “前頭不遠是集中買賣人的地方,也不知怎麽就溜達到那邊去了。在入口的地方,有人自稱進京的災民,一個挺標致的小丫頭,頭上插了草賣身葬父。後來看到了長得確實不是一般標致,這樣一來就有不少人肯掏銀子,聽說還爭搶呢。”


    明暉心頭好笑,你這老家夥居然也會留意小姑娘標致不標致啊。


    劉方看明白他眼底的揶揄,不服道:“咱家怎麽就不能看啊?選秀女第二輪就是咱家選的。然後人才到皇上皇後跟前呢。”


    “對對對,您老是行家裏手。快往下講吧。”


    劉方瞪他一眼,“結果啊,那地上的根本就不是屍體,是個活人裝的。這肯定就是仙人跳了啊。那女孩兒被買走,迴頭她同夥再把她弄出去,還可以換個地方接著再賣一迴。”


    “那跟皇上差點被人衝撞了有什麽關係?”


    “地上的假屍體被個促狹的人發現然後拿火燙了一下,當即跳了起來罵人。出錢的主顧自然就知道是騙子騙錢了。那就讓手底下的人追唄。這就追到萬歲爺跟前來了。侍衛統領把雙方的人都抓了起來,在附近衙門問了一下才知道原來是這麽一迴事。不過那倆騙子倒真是難民,聽他們講災民如今的確挺慘的。去年就遭了水災全靠朝廷救濟。今年開春又風不條雨不順鬧上了旱災,那地裂開的口子老大。一大片一大片的地方到這會兒還沒種下種子呢。今年可吃什麽?”


    講到這裏,明暉臉上打趣的神色也去了,“靠天吃飯不是事兒啊。幸虧海上貿易還能弄來銀子,不然總是這裏那裏的出事,真是讓人焦頭爛額啊。”想起南越王不要宗室女,一心想求娶真正的公主,不就是因為南越占據了出海的咽喉才有這樣的底氣麽。弄得正宮皇後都擔心嫡出的公主不得不下嫁。


    “如今秦王監國自然要找他了。至於其他皇子,那事兒鬧得挺大,有幾個買主還是勳貴人家的下人,消息怕是這麽傳出去了。各位皇子爺聽說皇上微服出宮去,差點遇上事兒趕來探望的。”劉方說完往前走,走了兩步又停住,“你知道麽,皇上讓秦王自家掏五十萬兩銀子會同朝廷一並處理好後續事宜呢。”


    “這又是怎麽迴事兒?沒聽說當家還得自己往裏貼錢啊,這可不是小錢。”


    “楚王一個勁兒的擠兌,其他各位王爺想著小爺從小格外受優待,尤其是錢財方麵也不舒坦。這才有了這迴事。”


    “你替他們操什麽心啊,秦王府必定能弄來銀子的。”皇帝從裏頭出來。


    明暉道:“皇上,五十萬啊,又不是五萬。”


    皇帝被幾個兒子幾乎是聯手逼著給小兒子攤派了這個數,心頭也不舒服。不過聽到這倆人這麽議論,忍不住就這麽來了一句。別說,很多時候,他對顧琰都還是挺有信心的。總覺得什麽事兒到她手裏都能辦得成。你看人家說辦書院,如今地方還沒找到就在王府、在皇莊這不熱熱鬧鬧的已經辦上了麽。十七公主還老惦記著去跟著上課,說比宮裏的課程有意思多了。如今還組織了上百名的書生編什麽《九州誌》。秦相看了謄抄的他家鄉的部分跑來講的,說的寫得不錯。迴頭匯總起來就是一本包羅萬象的大書了。


    “明暉,如果是你同老九媳婦遇上吃不飽肚子的事兒。你倆肯定也很會變通吧?”


    明暉道:“皇上,您莫不是說臣與秦王妃也會上街行騙去?”別說,還真有這可能呢。倉廩足才能知禮儀,肚子都吃不飽了,什麽不能做啊。他還真不介意往地上那麽一趟,讓顧琰挑大梁唱一出賣身葬父。最多分成的時候她七他三。不過,死丫頭有些地方也堅持得很,頭上插草標無所謂,但她肯定不肯跪著。但是,她可以劍走偏鋒,跌坐在地,抱著自己的‘屍體’哭訴。肯定特別能打動人,讓人願意掏銀子。


    皇帝悶笑兩聲,就連劉方肩膀都抖了抖,招來小太監把這身便服拿走。


    “皇上,臣和秦王妃至少還可以去當搖鈴郎中行醫吧。不至於就到這個地步的。”


    “哦,那倒是。那咱們就一起拭目以待,看秦王妃打算怎麽解決這一次的事吧。”


    “為什麽不是秦王呢?”明暉反問。


    一般來說這麽大的事兒應該是一家之主想法子,可是老九媳婦想必能想出轍讓老九能專心理政,沒有後顧之憂的。他也不能否認自己是錢財上是偏了允兒,可那都是掏的私房錢又不是花的國庫的銀子。他內庫的銀子他願意給幺兒,誰管得著啊。可是萬事也不能太過,還是得讓其他的兒子心頭好過些。不然,允兒就要為此成為公敵了。


    明暉繼續問,“既然皇上認定秦王妃能做好賢內助,能不能此事之後就徹底接受她呢?”


    “朕不接受她能有團子?”


    “這就是說東昌使臣來此,您沒什麽想法咯?東昌那邊有沒有呢?”


    皇帝撚撚胡子往禦花園走,明暉趕緊跟了上去。


    “允兒是親王,按道理就該一個正妃三個側妃還有四個庶妃,侍妾通房任意。你覺得如今人丁單薄的秦王府像話麽?”


    “秦王不是說三年抱倆嘛。這一年一年人丁就不單薄了嘛。”聽這意思還很有這個打算啊,而且多半是商量好了的。


    皇帝瞥明暉一眼,“你還真是顧娘家,不顧爹家啊。”


    “琰兒是我愛徒啊,我兒子在我心頭也不如她的。”


    “你疼徒弟,朕也疼兒子啊。朕怎忍見他被一個女人拿捏至此,既不是上門女婿又不是要靠老丈人。再說了,這件事的好處方方麵麵不用跟你細說吧。就不提政治上的目的,阿櫻也是個能幹的,進府替琰兒分擔些事兒不挺好麽。倆人娥黃女瑛一同替允兒出謀劃策。”


    “皇上忌諱秦王妃太過能幹,擔心她步上太後和我娘的後塵。就不擔心阿櫻也如此?她可是在東昌獨掌一軍參與政務的。”


    “她是異族人,這一條就注定她在中原不可能繼續唿風喚雨。朕也是受老友所托,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你這個做叔叔的,難道想看著阿櫻在東昌被叔伯父兄擠得沒有立錐之地?看來老九媳婦倒是挺敏銳的,這麽快就覺得不對了。估著老九自己還不知道怎麽迴事兒呢。不過,隻要他不反感阿櫻,想坐這把椅子,那此事就成了大半了。那些人容不得阿櫻在東昌爭權,但一旦她嫁進秦王府,他們自然能結成同盟。說起來當初他若肯乖乖娶朕安排的秦家女,即便秦相還是不偏不倚,但秦家牽係著半朝的文官哪。哪用如今這麽辛苦。好了,此事就不要再說了。”


    渝王妃到了之前說好的日子,不知道該不該派人通知顧琰。今日拍賣場有好東西呢。可是王爺說秦王府近來要大出一迴血,傷筋動骨那種。九弟妹怕是沒心情也沒有餘力去參與拍賣了。熟料這才到申時,秦王府就來人確認自己要不要去了。


    “你們王妃要去?”


    “去的,可是我家王妃不熟悉,所以來問問您還去麽。這樣遇上什麽不懂的她也能問您。”


    “我要去,聽說今天有大山人的畫呢。”渝王妃其實今天也是重在參與,想著顧琰多半也是如此。大山人是前朝皇族,書畫聞名於世。如今留存的可不多了。


    一個時辰後,顧琰把團子遞給顧琇,“在家替我好好兒看著他。”


    顧琇把人抱穩,“知道了,姐姐。”說著猶豫了一下,“姐,那位東昌郡主……”


    “沒事兒,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嗯。”


    顧琰看她還有話想說的樣子,“怎麽了,還有事兒?”


    “姐,我也不想再和十四姐吵架。畢竟傳出去對誰都不好,也妨礙您的名聲,連三伯母都要被連累。可是她老罵我婢生女小娘養的。雖然這是實話吧,可是打人不打臉,我聽了很不舒服。”


    “那我教你,下次她再這麽說你就說當今七位皇子,全是小娘養的。齊王和大公主那還是宮女生的,跟婢生女沒什麽兩樣。”


    顧琇立時笑了,“好的,下次她再罵我,我就這麽答複她。我偷偷在她耳邊說不給別人聽到。我看她還敢不敢再這麽說了。”


    顧琇把人抱開,顧琰便帶著齊娘子出門了。皇帝如果帶明暉出宮是既可以當保鏢又可以當隨行大夫。顧琰帶齊娘子那也是用處不隻一個。


    拍賣場在京城繁華地段,如今華燈初上,往那裏去的馬車還真不少。顧琰也知道今天要賣什麽了,因為拍賣場提前送了一份畫冊來。每次大些的拍賣會,他們都會給熟客或是潛在客戶送這樣的畫冊。


    顧琰前世逛故宮也愛逛珍寶館,沒事在家也看看《國寶檔案》或者《鑒寶》。可是到了這裏反而沒這個興致了。實在是自家庫房裏就堆了很多。而且後世那些東西都因為工藝流失因為年代久遠增值。如今倒不至於。


    顧琰如今小命隨時可能不保,後院還經常可能起火,她可沒那個心思關注這些。所以,今天是她第一次去。約上渝王妃一起,也是因為對方熟門熟路。如果不是渝王妃,她也不能知道這拍賣場幕後的老板是一位隔房的王叔了。這就難怪沒人敢去搗亂了。如此正好,這樣一來宗室也都可以知道秦王府賣家當賑災。


    說實在的,顧琰很討厭這種強迫捐贈的方式。她願意拿銀子出來辦書院給貧寒子弟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但她願意是她願意,被人強迫就很不爽了。所以,噱頭她一定會弄足。不能讓人覺得他們出了血還是應該的,下次還可以繼續這麽擠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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