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暉看眼東方櫻,溫聲道:“你有心了,多謝你特地來看小兒。方才秦王都說了,讓你不用多禮,跟我也不用客氣。”說完便去逗兩個小娃娃。他如今來秦王府愈發勤了,兩小都認得他,一起朝他的方向爬過來。


    咦,有些客氣疏遠呢。顧琰忙笑吟吟道:“郡主請坐吧。”


    蕭允道:“你說你好好兒的怎麽穿男裝啊,害我被人笑得恨不能自挖雙目。”


    顧琰心頭一動,某人在人前一向也是‘本王、本王’的,看來東方櫻這個童年時的朋友在他心底還真有些分量呢。至於說沒去關注後續,他從前根本沒把自己定義為這個權力圈中的人吧。在鎮西軍從軍近十年,他連朝中的事都沒有怎麽關注,何況外族的事了。


    東方櫻在顧琰手指的位置上坐下,笑道:“我哪知道皇上、劉公公都不告訴王爺你呢。”


    “得,今晚給你洗塵。你先和王妃說說話,我去換身衣裳。”蕭允還是一身親王禮服,覺得累贅不已。


    團子朝他叫了兩聲,他走過去揉揉他的腦袋,“一會兒出來抱你啊。”


    顧琰跟東方櫻不熟,但肯定不能怠慢了她。一直跟她一個三次都死了未婚夫的人聊孩子也不對勁兒。想了想道:“聽說郡主功夫不錯,不如咱們比劃比劃?正好讓師傅指點一下。”她瞅東方櫻也不是喜歡貴婦人那套做派的,而且她來是做使臣,拜訪女眷搞不好就隻是自己這一家。最多再去拜見一下皇後。平常多是與男子打交道了。這樣的人還是這麽招待更合宜一些。


    東方櫻果然眼底一亮,“好啊。”她的衣服不用換直接可以下場,顧琰則需進去換一件輕便衣裳。她這也是好意,想讓這對從未謀麵叔侄多接觸一下。


    明暉看這兩口子一前一後的換衣服去了,倒是把自己和兩個孩子丟這兒替他們待客,挑了挑眉毛。好吧,這個客有一半是衝他來的。兩小一人抱了他一隻手,他索性坐下,抱起來一邊腿上放一個,和東方櫻說話。


    “叔父,祖父可想您呢。您什麽時候帶上弟弟迴東昌去看看他老人家?”


    明暉皺皺眉頭,“等孩子再大點再說吧。他身體還好吧?”至少得去母親墓前拜祭一下,到時候從洛陽過去東昌倒也方便。


    “不如從前了,以前得個小風寒什麽的都不用吃藥的,現在不行。(.好看的小說)去年冬天就是因為小病不肯吃藥結果在床上躺了好些天。”東方櫻索性坐了過來,伸手逗著兩個小孩,還彎腰做鬼臉逗他們笑。兩小笑著揮動小手,帶得腕上銀鈴又是一陣輕響。兩人甚至還能伸手模仿一下,雖然不像,卻也是活潑得緊。


    明暉看她很是喜歡小孩兒,有心問問她自己有沒有孩子,可是礙於是初次見麵,而且他又是做叔叔的便忍住了。迴頭讓琰兒去問好了。


    顧琰出來的時候看他們挺和諧的,笑著扔了一把劍給東方櫻。要進王府,肯定不能帶武器。這裏雖然不是皇宮,但也隻低一頭而已。


    東方櫻的功夫走得是實用一途,實戰經驗比顧琰強多了。不過,顧琰勝在身姿靈巧輕盈,一時倒也未露敗相。兩小看著打得熱鬧,嘻嘻哈哈的兩手在空中比劃。嘴裏不時吆喝兩聲,姑且算是在給顧琰助威吧。


    顧琇每日下學迴來,是必要到正房報到和她姐說說話,逗逗外甥的。在院外就聽到動靜了,照壁處探頭一瞧問了問,然後從迴廊繞行過來。朝明暉施禮,“見過國師!”


    明暉點點頭,“聽說你也是既愛紅妝也愛武裝的?”


    顧琇羞怯笑笑,“跟姐姐還有這位東昌的郡主比差老遠。”


    明暉道:“你覺得你姐姐功夫很好?”


    顧琇毫不猶豫的點頭。


    明暉心道,問錯人了,就不該問這個小丫頭。據說她小時候差點被顧釗推到湖裏,被路過的琰兒救下後就覺得她這位姐姐事事處處無人能及。於是轉頭問理著袖子走出來的蕭允,“王爺覺得呢?”


    蕭允打個哈哈,“兩個美人打架,挺好看的。琰兒,阿櫻一直讓著你呢,還不收劍?”一邊伸手接過團子,又捏捏元元的小臉。他小時候便叫阿櫻,這會兒自然而然便叫出了口。


    東方櫻道:“王妃怕也是待客之道,留著後手呢。其實我也不是謙讓,隻是這是比劃嘛,又不是生死對敵。我擅長的那些不大使得出來。而且王妃的基本功也挺紮實的。”


    明暉輕笑一聲,“她能有什麽後手啊,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基本功再紮實有什麽用。”一邊說一邊看顧琇不服氣的抿嘴。顧琇本來是想著姐姐本來就不用跟人生死相搏,殺人的功夫練來作甚。真到了那一步爆發出來,未必拚不過這個東昌郡主。可是看到明暉揶揄的眼神,便有些不好意思了。


    當晚給東方櫻接風,顧琰看到她和蕭允提壇拚酒不由愕然,這酒量也太好了吧。這倆人丟了酒壇趁著酒興也打了一架,可比下午顧琰那場激烈多了。顧琇若有所思的打量著,明暉微微蹙眉。這樣的性子在東昌有老頭子護著還好,放到京城怕是更不好找婆家了。方才中途更衣,他在顧琰那裏簡短的聽到了東方櫻連死了三個未婚夫的事兒。心頭一動,老頭子莫不是想讓她在京城找個夫婿,這才在這時候把她打發來的吧?這事兒不好辦啊。[]


    顧琰瞄他一眼,看他一副擔心的樣子。心道血緣果然是強大,看師傅之前冷冷淡淡的,卻是轉身就問起侄女兒的個人問題了。


    打到一半,蕭允收劍道:“不打了,喝多了又忘了你是女人了。”


    東方櫻道:“難道王爺還有不打女人的忌諱?那傳得沸沸揚揚的在戰場一戰收服西陵凝然公主、如今的太子妃又是怎麽一迴事兒啊?”


    蕭允笑笑,“難道還真要分出勝負不成?不打了,打下去還不得千招以上。打到半夜,難道讓百十人來持手把照明不成。”


    顧琰已經看出來,東方櫻的確是比她厲害。她小小聲的在明暉耳邊道:“她不會是奔我家阿允來的吧?我醜話說前頭哦,哪怕她是你侄女兒,如果想挖我牆角,我不會心慈手軟的。”這個女人可不簡單。她有幾個姑姑,還有不少同輩的姐妹。而且她的起點比自己還低。可愣是掙到了今天的地位,手握軍權參與政務。她想嫁的男人,肯定不會是等閑人物。顧琰在心頭盤算了一番,這一代能力、權勢能和蕭允比肩的那真的是屈指可數。而且他將來還有更上一層樓的可能性。


    明暉心頭一動,還真是有這個可能呢。很多人說一個女人如果命格太貴,命定之夫太尊貴,那之前想作配她的男人怕是都要死於非命。這個也是很好一個噱頭啊。


    “這個,肯定不可能拱手讓人。”


    “分享也不行!你站哪邊?”


    顧琇有些瞠目結舌的聽著這段匪夷所思的對話,然後又看到她姐姐伸手拽住國師的袖子催促,“快點表態!”


    “如果她真想挖你牆角,我當然站你這邊成了吧?”明暉頓了一下道:“如果真這樣,我也隻能盡量想辦法打消她的念頭,怕是約束不了她。”


    蕭允和東方櫻一起走過來,顧琰發現他和東方櫻的氣質有那麽一些像。她笑道:“你們喝了那麽多,頭不暈麽?”


    蕭允搖搖頭,“還沒過癮呢,還是在軍營裏的時候舒服。”


    “我在木石村的時候也是跟著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可惜在京城卻是萬萬不能如此行事。”顧琰心道,以為就你想過自在日子啊,我也想呢。


    明暉道:“是啊,王爺明日還得一早進宮處理政務呢。我看就別喝了。阿櫻你也別喝了,酒喝多了傷身。”


    東方櫻點頭應了,躬身抱拳道:“王爺、王妃,承蒙招待,外臣要告辭了。”


    蕭允道:“行,天色的確是不早了。你迴去歇歇,明兒起我安排鴻臚寺卿陪你先逛逛京城。”


    “郡主想來瞧小師弟的話,隨時登門就是了。”


    “好,外臣告退!對了,王爺,您看著安排人別讓那種書讀多了讀成呆子的領我逛。那太折騰人了。”東方櫻說完見蕭允點點頭便又笑嘻嘻的對明暉道:“叔父,侄女先迴去了,下次再見吧。”


    眼瞅侄女走了,明暉便也告辭往王氏住的小院而去。他來了半日還沒看到兒子呢。要是今晚遲了宮門下鑰,他就留宿這裏,明兒再進宮好了。


    他洗漱了一番,去了身上的酒氣才起抱了兒子。東方櫻抱這麽小的嬰孩害怕,他如今卻是不會的。當下很是熟練的抱起小家夥細細看他的眉眼。


    顧琰說阿櫻和小家夥長得有些像,還真是呢。如果她真是因為那個目的而來,那就麻煩了。可是一時之間實在找不出能讓她滿意的對象啊。要是好找,她也不至於如今還雲英未嫁了。一要她能看入眼,二要不信命不怕被克。他明兒迴去得問問皇帝,不會他和老頭子暗中已經商量好了的吧。要真是這樣,就更麻煩了。就算有克夫之說,秦王的命格肯定也是能壓住阿櫻的命格的。她嫁過來,運用她在東昌的影響力再手腕高明的交聯天朝各方勢力,天朝和東昌的交好可以延續下去,可琰兒那裏不會妥協的。哪怕阿櫻並不覬覦後位也是不行的。在這個事情上,她絕對是個吃獨食的。


    明暉一走,顧琇便也躬身告辭了。


    “姐姐姐夫早些安置吧。”她素日都是同顧琰一起吃晚飯的,今天本來打算自己迴去,顧琰說反正是女客,讓她留下一起見識一下異域風情的大氣女子,也算是開開眼界。


    當晚顧琰倒沒為這事兒跟蕭允多說什麽,敲警鍾什麽的還為時過早,一切都隻是臆測而已。說了也是左耳進右耳出,還會覺得她小家子氣。不過,倒是好好兒的聽某人喝多了訴了迴苦。


    蕭允換了寢衣躺在顧琰腿上,伸手攬著她的腰,“你不知道那些家夥有多麻煩。還是在軍營裏好,沒有那麽多的勾心鬥角。”


    顧琰伸手順著他的鬢發,“廢話,軍營又沒人能搶得了你的軍功,也沒人敢讓人去當炮灰。嫌夥食不好了,還有何山他們想方設法給你改善夥食。有爹護著的孩子像塊寶。如今,輪到你給咱們團子撐起一片天了。”


    “嗯,我知道。”蕭允嘟囔。過了一會兒他又開始抱怨,“那些老頭兒成天跟念經一樣在耳朵邊上叨叨,一遍一遍的,煩死了。有時候真的很想拿什麽把他們的嘴堵上啊。”


    顧琰失笑,想了一下他被幾個老頭兒圍住絮叨,“嗯,我同情你,是挺煩的。”


    蕭允猛地坐起來,“其實他們也是有私心的,師徒、同年、同鄉、親家……整個朝廷就是一張大網,利益網。”


    “外儒內法,總要披一件外衣。你這會兒肯定不能拿嚴刑峻法那套來對待那些朝官。那不是把人全往晉王懷裏推麽。”


    “嗚嗚,我就是想著這點,我忍!”


    “嗯,目前階段,忍無可忍,咱重新再忍啊。”顧琰可不敢說等以後如何如何的話,以後那不就是老爺子龍歸大海之後麽。這話蕭允怕是聽不得。


    “好了,咱們歇息了吧。”顧琰示意蘋果去打熱水過來。等到擰好的熱毛巾遞過來,她親手給蕭允擦臉。把人打理好,弄上床,自己才去洗漱。這家夥怕是這個月一直憋著,一是不想說多了老爺子忌諱;二嘛怕是覺得男人大丈夫跟媳婦訴苦會失了麵子。結果一喝酒就憋不住了。


    “琰兒,你哪兒去了?”


    “我就好,你乖乖躺著。”


    “我不要,你快迴來。”


    “就來就來。”怎麽跟孩子一樣,就這還敢吹噓自己酒量好呢。這是半醉解酒撒瘋呢吧。倒是那個東方櫻,酒量在女人估計是數得著的。得好好打聽一下這個人了。隻是,從什麽渠道去打聽呢?王府的人手,阿允這裏什麽感覺都沒有,估著還沒從小夥伴從男生變女生的震驚中出來,她用暗衛大張旗鼓的去查怕是不妥。國師府那邊,怎麽說那也是師傅的親侄女兒。雖然他表態說站自己這邊了,自己也不好就動用國師府的力量。於是她決定,明兒迴去看看老太太。看她手裏有沒有可用之人。


    第二天蕭允差點就睡過頭了,虧得多年養成了早起的習慣,到了點還是迷迷糊糊睜開了眼。昨天他半夜還鬧著喝水來著,顧琰便是睡的外頭以便照應。他從她腳下輕手輕腳的爬出去,抱上衣服就去了外室。昨晚的事兒他記得,的確是實在憋不住了便借酒勁說了那麽一通。琰兒說得沒錯,外儒內法,先得把人哄住,不能遂了晉王的意。老頭子也是這麽指點的。要不然,他這半年可就成了給晉王當綠葉了。這可萬萬不行!


    顧琰睡到團子來叫,吃過早飯抱上他就迴顧家去了。


    老太太聽她把事情這麽一說,當即擰眉,“這把年歲了不在家找個男人嫁了還跑來當什麽使臣,這可不就是想到這裏來找男人麽。當下除了秦王,誰還能是更好的對象?更別說他們還算得青梅竹馬了。”


    “也沒有青梅竹馬吧,也就是小時候一起玩過那麽一陣。”


    “秦王什麽性子你不清楚啊,如果隻是這樣,他過了十八年還能記得這麽清楚?”


    “她救過阿允呢。”


    “這可不就是了。這件事你得提高警惕,嚴肅對待。我看東昌王也是這個意思。這個女人牝雞司晨,怕是家裏父兄也容不下她。所以心疼她的祖父才把她打發到這裏來。她若能攀上秦王這棵高枝,這是幾方得利,就你吃虧的事兒。”


    顧琰心道,人家昨天才登門我今兒就迴來問計了,我還不夠警惕不夠嚴肅對待啊?


    “您之前不是讓我給阿允納寵麽?”


    太夫人瞪眼,“那說的是地位低下的通房。人家好歹是一國郡主,又救過秦王,一個通房能把人打發了?東昌王和皇上可不是一般的交情。那是一起讀書的時候給皇上擋過刀的人。而且天朝和東昌交好數十年,怎麽都得格外給麵子。庶妃人家都看不上的,至少得是側妃。當然,迴頭把你弄死了扶正就更好了。你的出身,從前都不一定壓得住她。真讓她進了門,有得你頭痛的了。我這就讓人去打聽,隻是消息可能比較慢。你想法子從使館那邊入手。那些人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漏出點口風。”


    “我知道,隻是我手裏沒什麽人好派。王爺怕是會覺得我多此一舉無事生非,師傅那裏我也沒有從前那麽理直氣壯。我自個兒倒是暗中有調教人,可是還不能當大用。”


    “東昌使館”老太太念叨著想了會兒,“我替你想法子。一損俱損,姻親不就是用在這種時候麽。你不方便出麵都交給我老太婆來辦就是了。”老太太活著就這一個最大的念想了,肯定是不遺餘力的。


    “嗯,辛苦祖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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