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蕭允從宮裏迴來告訴顧琰,渝王還真有想編書的想法。(.好看的小說)


    “那他怎麽不動手呢?”


    “聽老頭子他想編的可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書,而是一部集古今之大成無所不包的大書。”


    顧琰一愣,原來渝王這麽有大誌啊。她以為他頂多就是想編一本《昭明文選》《呂氏春秋》那樣規模的書,以圖青史留名。沒想到人家想編的是《永樂大典》《四庫全書》那樣檔次的。那是隻有盛世才能完成的大事業啊。隻有強盛而和平的國家,集全國上下的力量耗時數年甚至十數年才能完成的。


    首先就是人力,可不是她這樣在落第舉子裏扒拉扒拉就行了。必須得是全國超一流的老中青三代學者齊聚。再加上打下手的、做後勤的怕是要投入上萬人;再有就是參考書目,那得幾十萬種之多,就是國家圖書館的藏書都不夠,要大肆的搜集、求購。而且這同樣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光這兩條,就斷不是一個王府所能夠承擔得起的。


    就是皇帝偏心之下不差錢的秦王府,也辦不到。因為秦王府的全部身家雖然看起來很客觀,但是實物占去了很大一部分。田產、鋪子、莊園、王府、庫房的寶物,這些都是包括在其中的。


    顧琰當家之後,所有的人情往來,她都是從庫房裏挑合適又現成的禮物。為的就是省下現銀。如今是奪嫡的時刻,現銀用處大著呢。尤其如今皇帝老子不再偏袒他們,梁國公府的分紅沒了。一年就幾萬兩銀子的進項,精打細算還不定夠用呢。


    “老爺子不同意他編麽?”不會啊,這絕對是文治裏相當有分量的一筆啊。


    “老爺子同意啊,隻是說時機還不成熟。讓五哥自個兒先弄著,等以後時機成熟了再大力支持他。五哥出宮開衙建府後就一直致力於收集散落各處的數目。聽說每年花上萬兩銀子呢。我就說他府裏怎麽會一片一片的書牆。為了這,五哥的日子過得清苦啊。”


    顧琰撓撓下巴,“可是我之前還聽五嫂說她拍到一本衛夫人的真跡花了四萬兩呢。”


    蕭允噗嗤一聲笑出來,“她就是拿在手裏過過手,癮過完了還得出手。她嫁妝裏壓箱底的銀子估計也就這麽多,總不可能全拿出來換一本字帖吧。那本字帖我也聽說過,當時挺轟動的。如今不少人暗地裏等著她出手呢。”


    “那、那她說給我聽,不會是打算出手給我吧?我還想著君子不能奪人所好,跟她借來著。”顧琰伸手虛抹了一下汗。搞不好渝王妃是打算賣給她,然後還能時不時的看到。


    “哈,也有你犯蠢的時候啊。估計五嫂讓你嘔得夠嗆,又不好說什麽。”


    “我不知道嘛。那迴頭我就做出舍不得還的樣子,給她扣了然後把銀子給她。不過,四萬兩,好多哦。你一年的親王俸祿也才這個數。我這樣好像有點敗家啊!不行,我得算一算我都花出去多少銀子了。白芷――”


    蕭允看顧琰說風就是雨,立即叫了白芷進來吩咐這件事,搖頭失笑。不過,四萬兩銀子買媳婦一個喜歡,他還是花得起的。


    其實年底的時候顧琰才看過王府以及她嫁妝產業的賬冊,去年他們家是入不敷出的,包括她名下的產業都是。不過這裏頭都是有緣故的,王府的收入包括親王和親王妃的俸祿,外加皇莊、鋪子等產業的收入統共十五六萬兩。但蕭允從迴京開始就大肆搜羅人才,正式投入了奪嫡之爭。養人以及辦事花的銀子那是省不了的。然後顧琰名下的產業,最大的便是那個馬場,但現在正是往裏投銀子還看不到產出的時候。樂善堂就更是如此了。這樣一來,十五六萬兩一年就不夠了。


    這還沒算人情往來搬出去送禮的重寶。呃,當然,她年前請客花了近萬兩但收到的賀禮遠遠大於這個數,把庫房又充實了一番。之前送駱家小姑娘的玉壁就是從裏頭拿的,十分的名貴。


    但是話雖這樣說,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就是他們家的現銀存量在減少。所以,顧琰要算一算她年後都花出去多少銀子了。這樣心頭也好有個數。


    至於那本衛夫人的真跡,她也愛得不行。如果渝王妃真的是那個意思,她就收下了。那是斷斷不會貶值的東西。不過,家裏現銀不足,這個困境腫麽破?


    天啊,本來以為有這個身家,這一輩子斷不會為銀子發愁了的。沒想到,還是不能不想啊。


    白芷很快吩咐人去賬房拿了總的賬冊來。顧琰打開默算了一番,得,她還真成敗家女人了。這還沒出正月呢,她都花出去一萬多了。


    重要開支自然就集中在墨香苑和貴女書院。籌備中的皇莊識字班倒不占什麽。今年還要找到合適校址買下,然後按她的意圖裝修把人都搬過去呢。這豈不又是很大一筆開支。再加上那真跡,她今年搞不好一個人就得花出去十萬兩。


    渝王妃還說要拉她去參加拍賣聚會,迴頭看到了心水的東西她能忍得住不買?那不跟掏心挖肺一樣啊。果然,大也有大的難處啊。想做點事怎麽就這麽難呢?怪不得渝王遲遲不敢大動作。


    蕭允出去抱了團子進來,看她捧著賬冊一副發愁的樣子。


    “咱家還不至於讓你愁銀子愁成這樣吧?”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她想做的事還多,一樁樁一件件鋪開了都得費銀子。


    蕭允小聲道:“其實除了明麵上這些,咱還有一份。是老頭子從前讓人給我這麽分開的。那賬冊如今不在我手上。但是要調銀子沒問題。”


    顧琰道:“原來如此。”


    蕭允瞪眼,“你看出來了?”老頭子不是說就是戶部幾十年的主事,都不一定能看得出來麽。


    顧琰心道,你以為我上輩子是幹什麽的。不過這話不能說,“我對銀子比較敏感。”


    “所以,你就別愁了。得,既然你是明白人,那迴頭我讓他們把賬冊交給你。”


    團子看到顧琰麵前攤開的賬冊,撲過去就抓。顧琰趕緊拿開,這小子是破壞大王,撕紙實在是很熟練的活計了。


    “老爺子怕你敗家,還是要把你子子孫孫的花用都準備上啊?說起來,你還真是什麽好處都占盡了。”估著是從前沒有公開承認這個兒子,所以在金銀上補償。從自個的內庫撥了不少銀子給他。這還不足,還給他在梁國公的海運事業裏占了份幹股。再加上得力的人運作,這可不就積攢了這麽一份驚人的身家麽。可是如今,占盡了老頭子補償這個好處的他,又要出來爭那把椅子。她要是其他皇子,也得嘔得想吐血啊。


    蕭允笑道:“你還別說,太祖的後嗣你知道如今有多少了麽?”


    這都這麽多代了,幾何級的增長,肯定很嚇人啊。


    “多少?”


    “數萬,我也是今天才在戶部聽到的。這些人朝廷都養著,這還不把人給養廢了啊。”


    所以,你家老祖宗還有你老子都不知道再富不能富孩子這個道理啊。


    “你想改革啊?”這可是挑戰世祿啊,難度可想而知。雍正皇帝想把八旗子弟弄出來幹活,停了每月幹領的月例發給良田讓他們耕種,人家轉手就租出去賺地租了還說他忒小氣。改革就肯定觸犯很多人的利益,到時候肯定被罵得滿頭包。


    蕭允點頭,“這個,得慢慢來。我如今在其位才知道,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而且在那個位置做每一件事都是牽一發動全局。難啊!”


    才上崗半個來月就有了這麽深刻的領悟,看來日子果然不好過。


    顧琰把賬冊退迴去,到浴室泡澡。為了洗個舒服,她沒有帶團子,讓他留屋裏跟他老子玩兒。小家夥倒也不堅持,因為他又發明了一種玩法。他坐到他爹肚子上,兩手撐在他的胸腹間用力,小屁屁便可暫時懸空,然後落下。如此周而複始,樂此不疲。顯見得他爹肚子的彈性他還是比較滿意的。


    蕭允寵兒子也是沒邊的,往大床上一趟兩手扶著小家夥的腰便充當起蹦床了。屋裏地龍還沒有熄,一般是過完正月才會熄。顧琰想著也就這幾天了,而且屋子裏暖和團子也可以活動得開些,不然整天包得跟粽子似的完全不能動彈。


    所以,蕭允這個火體如今在屋裏便連夾衣都不穿了,直接一身單衣。而且這會兒感覺還有些熱,便將外衣也解開了。團子還在蹦著小屁屁,他卻有些犯起困來。床十分的寬大,小家夥怎麽著都不會滾下去才是,而且他還伸了手抓著他背心的小衣服呢。所以,便閉上眼打起盹來。


    團子自個兒玩了一陣,蕭允的中衣被他扯開了些,因為他在用力撐下去的時候總是要抓著手下的衣服。小家夥便伸爪子把他腰間的係帶扯開了,於是蕭允一時衣襟大敞。團子這是打算換個玩法,用小拳頭擂‘鼓’(他爹的胸口),覺得這樣方便些。蕭允半迷糊著也懶得理會他,隻要不摔了就行。


    於是,顧琰擦著頭發出來便看到團子又玩出了新花樣了:他伸手揪住了他爹胸口的一顆紅豆,然後用力一扯……


    蕭允猝不及防,差點痛唿出聲,猛地睜開眼,“你小子――快鬆手!”


    “哈哈――”顧琰一愣之後大聲的笑了出來。


    團子聽到便迴頭衝著母親樂嗬,呀呀的叫。


    顧琰伸手把他抱起來,笑著對哭笑不得的蕭允道:“你該慶幸他沒誤會,不然餓了咬你兩口。”


    蕭允把衣襟隨意合攏,瞥一眼顧琰的胸部,“大不一樣,我又不胖。”他身上一絲贅肉都沒有,可不是會令小兒誤會的胖子。


    顧琰看他還有些惱怒的樣子,可惜眼前的小家夥。這就是被寵得沒邊的結果的啊,一點都不懂得察言觀色,完全的不管不顧無法無天。


    顧琰抱著團子掂了掂,“他算胖麽?”小家夥被她養得很好,不然也不會看起來和元元一般大了。


    “小孩子胖乎乎的才可愛。嗯,明天我可以休息半天,帶他去看外公。”


    “哦。”本來顧琰也該一同去雲家走一趟的,可她不是‘病著’麽。雲老將軍老當益壯,但畢竟年事已高,今年已經解甲迴家含飴弄孫了。蕭允是他很惦記的外孫,團子這個曾外孫也很得他的喜歡。


    第二天顧琰一個人在家,就梳了個閑適的臥髻窩在榻上曬著陽光看話本。既然暗地裏還有一筆資產,那她就暫時不去想開源節流的門路了。秦王府已經有不少產業,去年又投資了銀號。她名下也有數處,而且像是馬場、銀號那些過幾年肯定是會大有收獲的。


    蘋果進來稟告:“娘娘,白芷姐姐說歐家夫人帶著侄少爺登門了。她去二門處代您迎一迎,也請了舅少夫人幫您待客。不過歐家夫人和少爺不比旁人,還是請您準備一下。”


    顧琰一下子便坐了起來,“是有什麽事麽?”這絕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啊。蕭允心頭有多看重歐老將軍的養育包容之恩,顧琰是有數的。隻是為了淡化影響不引起旁人過多聯想,秦王府和歐府明麵上是沒有什麽往來的。


    “聽說是侄少爺有些不好。”


    “知道了,派人去請王爺迴府,讓王太醫先出去。你趕緊給我挽個正式一些的發髻。”


    顧琰打理好匆匆出去,就見到王太醫正在給一個七八歲昏迷中的孩童診脈。旁邊坐著一個三十出頭眉目平和的婦人,想來就是歐夫人了,秦茵正陪著。


    “王妃”秦茵站了起來。


    歐夫人聞聲也趕緊離座,“臣婦參見王妃娘娘!”


    顧琰趕緊上前扶住沒讓她跪下去,“大嫂快別多禮了。孩子怎麽樣?”一邊比了手勢示意王太醫不要中斷,隻管診脈就是。


    歐夫人看一眼昏迷中的兒子,“他是和人打了一架,請到家裏的大夫搖頭讓另請高明說是傷了根本。臣婦也是沒了別的法子,這才上門叨擾的。”


    “大嫂說哪裏話,有事兒你正該讓王爺和我出力才是。”顧琰沒有問是為什麽事,又是被哪些人打成這樣。搞不好和蕭允的身世有關,歐夫人沒提,她這會兒也不好問。如今最要緊的自然是孩子的傷勢。傷了根本,外頭的大夫都不敢治。這問題怕是有些嚴重了。她和歐夫人一起緊張的候著王太醫。


    秦茵方才聽顧琰喚大嫂這才反應過來宮裏出來的白芷怎麽對這個婦人如此禮遇。她之前還沒鬧明白這是哪位呢。顧琰交給她的分了親疏遠近的秦王府的交際名單上沒有這麽一號人物。她也是看了白芷的態度才拿捏著分寸招待的。


    好容易王太醫鬆開了手,顧琰忙問:“如何?”這麽小的孩子傷了根本,這輩子可怎麽辦才好。


    王太醫道:“好好的調養,養到十五六歲上當可與平常人相當。隻是……”


    “隻是什麽?”


    “所費甚高,這可是富貴病了。”


    “不管多少花費,你隻管開藥效最好的方子。”蕭允從外頭大步進來,還帶了個十三、四的少年,看著和昏迷中的孩童很是相像。


    顧琰反應過來,這怕是歐家長公子,因為到了須避嫌的年紀,歐夫人沒讓他進內宅。蕭允匆匆趕迴看到就帶進來了。


    王太醫點頭,“這個王爺王妃盡管放心。本來就是必須用最好的藥以及補品一直養著。”


    顧琰道:“要用什麽,你開了方子讓人去藥房取,不足的再告訴我。”


    蕭允看歐夫人還有些猶豫,蹙眉道:“大嫂,難道你這會兒還要跟我見外?”


    顧琰也道:“大嫂,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這孩子是王爺跟我的侄兒,不就是七八年的用量麽。不管是多少,你們爹娘力不能及的地方做叔嬸的補上不是應當應分的麽。哪怕是要用出去侄兒這麽大的一個金人,隻要能恢複他的元氣根本,我們也斷沒有不舍得的。”


    既然王老頭特意提出來,估計這個花費真不是歐家能承受的。歐家雖然是武將,但這幾十年東邊和東昌國關係挺和睦,沒有什麽戰事,武將自然也就沒了發財的機會。而且聽蕭允說過,歐家老家那邊來打秋風的親戚故舊著實不少。歐老將軍在世時也一直關照著一些沒有生計的下屬,歐哲如今肯定不能給斷了。


    王太醫道:“最好還要請國師再來瞧瞧,養生之道他比老夫強。”


    顧琰忙叫人進宮去請人。估著事關歐家兒孫,老爺子也會很爽快的放人。


    歐夫人站起來,咬咬牙道:“既然我求上門來,也不在意這麽多了。王爺王妃這麽說,臣婦領了便是。”不然,難道看著兒子廢掉麽。所以,她也就大大方方的接受了。


    既然有得治,蕭允便關注另一件事了。他說道:“琰兒,你好好招唿大嫂。子川,你跟我到旁邊來一下。”這是要問問什麽人膽大包天打他小侄兒了。大哥不在,他就該叔代父職。這種場子,肯定得找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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