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允哂笑,“他倒不是你說的腦殘,他隻是被老頭子蒙蔽了。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皇帝迴來以後將政務交由丞相和大總管劉方一起辦理,本人完全不露麵。然後不時的派人去探望晉王,對秦王府正發生的事兒也表現出有心無力的樣子。隻束縛著阿允不讓他因為自己亂了方寸做出了無法彌補的事來。再加上明暉說的他給皇帝的藥丸子,藥瓶被人動了手腳。還有魏王此時肆無忌憚黑秦王府的作為。看來他是真信了皇帝時日無多的話了。


    “這麽說來,晉王身邊還有他的人?”隨時可以給晉王補一刀那種。


    “想來應該是。”


    “可是皇上最近挺重視渝王的啊?不是把事兒都教給他查麽。”


    “那又如何,五哥老早避得遠遠兒的了。他還給自己活出過喪呢,當喜事一樣的大辦,說是平生服膺莊生。”


    聽到這兒,顧琰噗嗤一笑,“莊子是媳婦兒死了擊缶而歌,這二者內在精神倒真是通的。好在五哥是通達之人,不拘泥於形式。要不然就該給五嫂活出喪,他擊缶而歌了。說起來,他怎麽那麽看得開呢?他也是皇子呢,十多年前廢太子就被廢了,難道不是人人都有機會上位麽。”


    “都老頭子喜歡才女,其實才子他也喜歡的。那個時候對五哥他也是很另眼相看的,這不就招了人忌諱。他讓老大和國師陰過一迴,背了個大大的黑鍋。不然,他今天也該是親王而不是郡王。從此以後便一門心思做清貴皇子了。當然是要想方設法摘出去,不然再給人坑一迴可不得了。”


    “原來如此啊。”


    蕭允歎口氣,“老六抓住這次政權出現空檔的機會正上躥下跳的掙表現呢,串聯了不少的大臣。已經有幾個人在老頭子跟前提起魏王如何如何了。畢竟說起來,除了三哥和我,也隻有他的母妃是一品宮妃,其他的位分都低。他最近又表現出各種的好。又有人說晉王這次傷了根本,根本好不了了。再加上咱們家的事兒,總之現在外頭亂得很。”


    “你穩著點,老爺子現在肯定比你更煩,可我瞧他舉重若輕的。也快收網了,這不就要過年了麽。”


    “我是很煩每次都是朝婦孺下手,上一次老頭子和母妃的事被廢太子揭出來,什麽汙水都往她頭上潑。我真是牙都要咬碎了。可中間隔著義父,我也不能把事情更加的鬧大,隻能任由事情慢慢淡化。這一次又攀扯上你了。還、還連這麽匪夷所思的西陵細作論都出來了。”既然顧琰把話說開了,蕭允也就不藏著掖著了。他這兩次真的是得內傷了。母親的事兒,還可以說有理虧之處。可琰兒從頭到尾她招誰惹誰了。尤其在邊城,不管是樂善堂還是繡坊,還有洗衣房,她可都是在做善事呢。真要賺銀子,就光做皮毛生意和馬場就好了嘛,那麽費事幹嘛。


    這個,群眾造輿論的能力一向是這麽逆天的啊。要不阮玲玉怎麽留下‘人在可畏’就自殺了呢。顧琰是真的很氣憤,她不但氣謠言這麽不可思議,更氣因為她底子(原本的名聲)不好,所以如今各種惡名盡可以朝她身上添加,各種不靠譜的抹黑,還有不少人信呢。看來,她必須想辦法把毒女這頂帽子給摘了啊。


    同樣的事情如果落在晉王妃身上,肯定不會有這麽多人去信,直接就說是謠傳了。可是擱她身上就不行了。要是一直這樣下去,她可就很拖阿允的後腿了啊。怪不得明暉都要來提點她了,這樣下去肯定不成。


    有同樣擔心的不隻明暉,太夫人比他還擔心。好容易顧琰以劍走偏鋒的方式眼看就要達成她一生謀算的巔峰了,結果現在看來卻是爬得高也跌得重。尤其要命的是,如今看來不但秦王那裏跌了,晉王也保不住要跌在這裏。那顧瑾這個原本雞肋一樣的晉王侍妾,就是生下了兒子也是白搭。如果最後上位的真的是魏王,那顧家休矣。顧家和孫家,那是完全撕破了臉的啊。真要是孫德妃做了太後,她能把顧家人都給吃咯。如今是礙著魏王還沒有上位,孫家理虧這才咬牙隱忍呢。


    太夫人熬得形容憔悴,激動起來咳嗽不已。旁邊的肖嬤嬤趕緊給她端過痰盂,來探望的顧瑜也過來替她撫背。梁國公府這一代張揚到了極點,是定下了逐漸收斂的步調的。不然她夫婿的世子位置也坐不穩,所以她能給娘家的幫助也極有限。她親爹娘如今還在大獄裏呢。


    “你小姑子那裏,除了秦王妃真的被關進了內懲院,就再沒別的消息了?”


    肖嬤嬤搖頭。


    就在這個時候,門房來報,顧珂也迴來了。顧瑜歎口氣,妹妹婆家也指望不上。她嫁的隻是嫡次子,而且本人從來都被保護得好好兒的,不中用。說不得此時在婆家因此都立不穩腳跟呢。


    果然顧珂進來臉色十分的不好,顧瑜趕緊一個眼色丟過去。祖母如今愁的是整個顧家的將來,你自己的事兒就不要提了。


    顧珂也不算笨,她隻是習慣了什麽都有人給她打點好而已。也習慣了祖母無所不能的形象。眼見祖母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她自然不會再哭訴自己在婆家受了冷待,隻是跟著發愁不已。


    “難道我顧家真的氣數要盡了?”太夫人說完,沉吟了一會兒道:“瑜兒,可有你大哥和八弟的消息?”


    “八弟在老家被看管起來了,但聽說上頭有人遞了話,所以並沒有被下獄。民不舉官不究,暫時無人深究他。但是再拖下去,他明年肯定考不成童生試了。而且如果顧家真的出事,他肯定也會被押迴來一起受難。還有大哥,路途遙遠,暫時不得而知。但是事情就是從鎮西軍中報上來,他日子肯定也不好過。多半、多半也被拘押在軍中了。”到時候不管是流放還是怎樣,這兩兄弟也都跑不了的。


    兒女、孫兒孫女,如今看來竟是一個都指望不上的樣子。如果大姑子還活著,皇帝那裏還能有些香火情分,至少能把三房保下來。可如今,靠誰去呢?所有的親戚有朋,人情差不多都在顧家失爵後用盡了。


    對了,秦家!


    “元元還在秦家呢?”


    “是的,自從三房的人被抓起來,她一直就在秦家。”


    可惜秦家太愛惜名聲,最多也就是做到這份上了。大不了事情了結後幫襯一把。可如果新君和太後同顧家過不去,秦家能做的也有限。孫茯苓真是個掃把星!隻希望到時候她能夠移花接木保得住小八。


    就在這時候,又有早已贖身如今尚在顧府做事的下仆來報,“太夫人,咱家大少爺迴京了。”


    “誰?”屋子裏一老兩少同時問道。


    “大少爺啊。”


    顧琛從前被稱為世子爺,後來沒了爵位就隻能叫大少爺了。


    顧瑜顧不得太夫人還沒有出聲,忙忙問道:“是怎麽迴來的?”是不是被押解迴來的?


    下人道:“是和另一位鎮西軍的校尉一起迴來的。不過,咱家大少爺也被關起來了。”


    太夫人頹然倒迴大迎枕,顧瑜和顧珂也是臉色發白。


    再後來,又聽說顧瑾和顧玨也迴京了。顧瑾是因為身懷六甲被特許迴京的,迴來就被晉王妃派人接迴府了。至於顧玨,她夫婿既然已經‘投靠’了魏王,她又是魏王侄女,要找個借口把她接迴來還不容易。反正誰都知道她和顧家已經是沒什麽關聯了。顧琰帶著團子一走,圍場剩下的人便無關緊要了。渝王也迴京了,她們兩人受關注度不高。


    太夫人道:“本來就不是衝她們。”如果顧瑾不是運氣好得此時懷孕了,肯定是首當其衝被責難,但她肚子爭氣,算是逃過了一劫。晉王傷了根本,她肚子裏這個也就更金貴了。雖然已經有兩個小公子,晉王妃也有孕了,但聽說晉王妃胎不甚穩。這個時候自然沒人會難為顧瑾,反正她也無足輕重。


    這個消息在顧家沒引起什麽反應,倒是在顧瑜和顧珂去探監的時候引來四夫人好一陣羨慕嫉妒恨。晉王派人是指名道姓接走的方姨娘,要不然說是接顧瑾的母親那她就去了啊。這會兒氣得是捶胸頓足的。


    至於男監,顧琛被關進來對顧家人的士氣是雪上加霜的打擊。雖然他在外頭也起不了什麽大的作用,但他能在外頭,就說明朝廷還沒有趕盡殺絕啊。這讓得知了顧琰被關起來,集體失望的人又添了一層絕望。至於少了的小八顧琿,不用說是被她娘孫茯苓巧立名目暫時保下來了。將來就是要流放,也未嚐不能是有人冒名頂替替他去。


    這會兒又沒有人心底在暗暗羨慕顧琿有那麽一個不守婦道的生母搭救不好說,就是有也沒人會宣之於口啊。誰能說希望自己親娘給親老子戴綠帽子呢。但四老爺心頭卻是活絡開了,方姨娘倒是可以托瑾兒的福,將來有事幹脆脫了顧家的奴籍,他可怎麽辦啊?


    顧琰那個死丫頭這迴也不中用了,他得為自己打算打算啊。就是不知道那些人說的是不是真能兌現。還有,如果自己能出現,最好還是能把兒子一並帶出去。不然一個人孤零零的出去了也沒什麽意思。他這個歲數,怕是生不出兒子來了。沒兒子在身邊,將來誰給他養老送終啊。


    就是這個時候,女監那邊爆發出一陣哭聲,顧家的男人們都很敏感,紛紛來到鐵柵欄前,麵麵相覷。


    “怎麽迴事兒啊?”


    “姨娘——”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喊聲。顧釗遲疑的道:“聽著像是琇姑姑。”


    的確是顧琇的哭喊聲,一直就病病歪歪的窈娘受不了牢獄裏的日子,去了!屍首被兩個壓抑用一張席子卷了拖出去。顧琇無能為力,隻能隔著鐵柵欄拚命給來探監的顧瑜和顧珂磕頭,“大姐姐,九姐姐,求求你們。不要讓我姨娘被丟到亂葬崗去啊!”那不但是死無葬身之地,還要被野狗分食的。


    顧瑜點點頭,“我答應你。”怎麽說都是替顧家生下兒女的侍妾,既然恰好她撞上了,便使銀子替她辦了後事吧。


    “多謝大姐姐!”


    顧珂道:“你別磕了,都流血了。放心吧,我跟大姐會買副棺材暫且把你姨娘安置在廟裏,至於葬哪裏就得祖母說了算了。”像窈娘這樣的妾,能不能葬進祖墳那得當家人發話。可她曾是孫茯苓的貼身丫鬟,到底怎樣不得而知。


    衙役正嫌晦氣巴不得有人接手,收了顧瑜讓下人遞上的銀子便不管了。梁國公府的下人又去喊了專做殯葬生意的人家來料理。


    事情倒是很快就過去了,但這件事給顧家人的刺激著實有些大。


    顧琇的哀哀欲絕就不必說了,其他的男人女人們心頭都冒出‘我還不想死’的念頭。即便明知道窈娘是因為長久纏綿病榻,但是眼見著她死在跟前,還是不由自主的恐懼。就連三夫人都不由得盤膝默念《清心咒》。


    當晚,好些人都沒睡著。細聽,還能聽到上下牙齒撞擊的聲音。甚至半夜錢氏還噩夢驚醒般號了一聲:“我不要死啊——”


    理所當然招來衙役的嗬斥,但其他人可顧不上埋怨責備。她們也全都害怕得要死。尤其是和窈娘同一個牢房的幾人。可別以為死了人就能換個房間。衙役說了,這裏死過的人可多了。都換,還可不夠住的,老實呆著吧。


    錢氏重新躺下了,可是總覺得有人在陰測測的盯著自己。她抱膝坐著,一下子瞅見從下午就呆呆坐在那裏的不動的顧琇又被嚇了一跳。顧琇長得像身體沒垮之前的窈娘。也就是錢氏剛到顧家時候的模樣。然後她想到窈娘是被自己害得掉了孩子,成了後來那個病怏子。然後才會死在牢房裏,這下就更驚恐了。


    顧琇抬起頭看她一眼,幽幽的道:“母親,你別怕。你對我姨娘那麽好,她在天上會保佑你的。”嚇不死你!


    “死丫頭,你胡說八道什麽?”窈娘色厲內荏的斥道。


    “我姨娘知道你會好好對你,她不會害你的。”


    錢氏不敢再聲張了,把頭埋進膝蓋裏。


    旁邊的柳氏、秦氏等人也都歎口氣。小世子滿月的時候,都還是繁花似錦,現在卻一下子落到這個田地。抱怨的話已經說了太多,所以這會兒所有人包括四夫人都很安靜。


    不但女監這邊因為死了人睡不著,男監那邊也沒人睡得著。倒不是為窈娘,是為顧琰被關起來的事兒。以大老爺來說,雖然他口口聲聲罵顧琰是毒女(她當上王妃以後變成腹誹),搞掉了他的侯爵。但他心底也是把這個毒女當救星來看待的。更不要說顧詢了,他整個人都垮了。至於窈娘死了,顧琿僥幸逃脫,這些都不在他考慮範圍內了。他隻想到自己一輩子也算是養尊處優,如果真的要被連累流放的話,會不會死在半路上啊?就算僥幸走到了流放地,那樣的苦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


    其他小字輩更加沒有經曆過事,顧瑉稍好些,但想到自己功未成名未就,女兒還在繈褓之中,也是一陣一陣的難受。他已經仔仔細細盤問過顧琛發生在邊城的事兒了,和他們聽到的沒有出入。很難看到翻盤的可能。唉,就算真的有,也得看皇帝的心意。顧家這樣的嶽家,顯然不是他希望秦王擁有的。什麽忙都幫不上,盡拉後腿。如果能夠被發配道軍前效力,他和大哥,還有大伯,也許還能有點作為,不至於山窮水盡。


    這個時候,誰都沒有留意到四老爺眼底閃過的幽光。有道是無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眼瞅著顧家這艘大船要沉了,他可不要一起沉下去。顧家好的時候又沒有給過他多大的好處。決定了,下次提神的時候那些人再問他,他就從了。想辦法把兒子撈出來。至於四夫人,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吧。那些人也不可能答應他過多的條件的。


    於是,再一次的提審後,四老爺便沒有再迴到大牢。再然後,他的嫡長子顧璟也沒有迴來。


    大老爺一拍大腿,“不好,老四要坑人!”


    顧詢還有些懵懂,“四哥不是被提審了麽?”


    “那怎麽這麽巧,四侄兒也沒迴來?”


    顧詢慢慢反應過來,“大哥你是說四哥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們身上?”


    “不然呢?這個混蛋。這下我們更是死定了。”大老爺拳頭捏得格格作響。


    “那怎麽辦?”顧詢六神無主的道,想了想道:“等瑜兒再進來的時候……”


    “她進不來了。”大老爺說完瞪著顧詢,“全都怪你,不是你招惹顏氏又始亂終棄還生下那麽毒辣一個女兒,爵位不會丟。不是你惹毛了那個母老虎,咱家跟孫家跟魏王還有德妃不會結那麽大的仇。”說完撲過來,戴著鐐銬的手朝顧詢那張曾經迷倒過孫茯苓的臉狠狠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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