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琰看歐允沒有執意要鬥氣還肯聽勸便放下心來。他們雖然認識八年多了,但是真正相處比較長久也就是在邊城和西陵了,加起來也不過幾個月。所以,性格方麵還需要好好的磨合。


    如果身旁坐的是明暉,在喊道四萬五千兩的時候顧琰肯定會伸手扯他的袖子示意不要了。可現在身後還有不少府裏的人,她可不能這麽做。這樣會讓人覺得她不尊重夫婿,太掉歐允的麵子,而且也不知道他會如何反應。


    下頭還在喊價,何山又舉了一迴牌,五萬二千兩。這下除了他們兩家,徹底沒旁人出聲了。


    “六萬兩!”那中年人又提了價。這一聲喊得顧琰心頭一跳,他家銀子是撿來的不成?


    何山往包間望了一眼,如果歐允沒有改變主意,他就要把自己的身份透露出去了。歐允微微搖了搖頭,於是何山淡定的又舉了一次牌,六萬一千兩。


    包間的門再次被敲響,這迴又加上了八顆瑪瑙,打磨了做衣服上的扣子甚為合適。十二顆珍珠加八顆瑪瑙,本身也值二千兩了。


    “我家主人說還請閣下讓一讓,不要傷了和氣。”


    顧琰擰眉,這是利誘加威逼了。來威逼歐允真是人傻錢多!她看過去,歐允微微皺了下眉頭,和和氣氣請他讓,在顧琰表明態度的前提下好說,威逼他就讓人很不爽了。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進來附在歐允耳邊輕聲低語了幾句。他一下子就笑了,“行,你們拿去吧。”


    這會兒,下頭已經喊道了六萬五千兩。廖永下去對何山說了幾句,他便收了手,下頭看熱鬧的人失望了。拍賣師也有些失望,還以為在自己手上還能創造一個奇跡呢。不過能抽到六百五十兩的成也超出預期了。原本以為這一件拍品隻有五百兩進賬的。


    顧琰看向歐允,他笑道:“是南越人,買了要用作聘禮迎娶我天朝公主的。”他查到了對方的身份,可是對方顯然不知道他是誰,不然也不敢口出威脅之言了。不過應該很快也能聽到點風聲。


    “是哪位公主?”或者說宗室之女。


    歐允看她一眼,“老頭子這迴居然聽了你的建議。看來他的心腸的確是越來越軟和了。”


    “柔妃?”顧琰愕然。


    歐允頷首。


    顧琰很高興這個結局,與其嫁一個表麵笑著內心苦楚的宗室之女過去,不如讓後宮少一個守活寡的女子。而且柔妃是國公嫡女,身份的確是不低,本身也是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她進宮五年,如今十九歲,經曆了幾年後宮生活,心智也算是成熟了。而且此舉還能讓她心懷感激,嫁過去可以更好的為兩國的關係服務。


    “讓白芷打點一份賀禮送去,也該讓柔妃,哦,老頭子認她做了女兒現在叫柔嘉公主了,知道一下是誰幫了她一把。”


    “好。”顧琰應了一聲。不過沒覺得這個人情對她會有什麽用。南越看來是真富庶啊,也難怪,靠海嘛。和海外的通商貿易肯定是賺得盤滿缽滿了。


    走出大門,歐允道:“不失望吧?”


    有那麽一點點,可是要是拿著銀子跟人硬拚花七八萬兩買下來,肯定會很舍不得。


    “白總管準備的畫也挺好了,以後有機會再淘吧。”


    “還想去做什麽?”


    顧琰眨眨眼,“真的什麽都可以?”


    “當然,你當我逗你玩呢。”


    顧琰小聲說了,歐允立馬變了臉色,“這個不行!”他盯著顧琰,怎麽都沒想到她居然會想去青樓瞧瞧。這也太驚世駭俗了!


    “食言而肥!”


    歐允找了個無可辯駁的理由,“方才我們很出風頭,這會兒不知道多少人在查我們的身份呢。就算查不到更深的,但是肯定能查到咱們家在哪裏。你想明兒去被三伯母教訓?”


    其實顧琰知道三伯母骨子裏也不是那麽守規矩的,她自閉於府中不與外人往來也不過是因為微斯人,吾誰與歸的感觸。畢竟,她是離經叛道的顧大姑一手教出來的嘛。可是,如果自己真的敢幹出新婚第二天攛掇夫婿一起上青樓的事來,明日三伯母必定也會狠狠的教訓自己。何況,還有舅舅跟四哥在。她要是不想耳朵被念起繭還是不要起這個念頭了。


    “還有旁的什麽想做沒有?”


    顧琰想了想,有什麽是極其想做又一直沒機會做的。


    “我想去賭場。”她前生去澳門旅遊,見識了一下葡京賭場,可惜沒錢去體驗一把一直引以為憾。這輩子也一直沒有機會,之前是窮,後來一是忙,二還是銀子不夠,至少不夠輸了還不心痛。


    歐允看著她,他這是娶了個什麽媳婦兒啊?又想上青樓又想去賭場的。


    “不行就算了。”顧琰盤算著下迴自己易容出來去就是了,反正她手頭有銀子,就是青樓也可以自己去。


    已經拒絕了一個要求了,這個再拒絕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真的想去?”


    “嗯,想去體驗一下那種刺激,小賭怡情嘛。”


    “那,等迴門之後吧。”歐允知道她去賭錢,肯定隻有自己背黑鍋。迴頭進到裏頭招待大戶的地方去賭,外頭肯定以為是他賭。這個他不在意,避過了明日迴門就行。


    “好!”


    快到午時了,一行人尋了城裏最大的酒樓叫了幾個招牌菜。方才在包間裏,其實提供茶水跟各類點心,但後來下頭叫價越來越激烈,顧琰也就沒顧得上用。隻拿起做成牡丹形狀的糕點看了看而已。


    上了菜正吃著,隔壁的關天河敲門進來,“少爺,有人想在城外做無本生意,將那副書聖真跡搶走。”


    歐允擱下筷子,“你帶些人去看看,必要的時候出手幫一把。真是丟臉,在價格上搶不贏居然出這種下作招數。這是要把臉丟出國門怎的?”


    關天河應了一聲關上門出去,心頭卻有些好笑,自家這位小爺未必沒打過這個主意,隻是聽說是南越人要買去做聘禮才作罷而已。如今好一副義正詞嚴的模樣啊!


    下午又去參觀了城內一個大戶的別苑,顧琰有意請當地一個很有名聲非常會休院子的人來幫她設計一下新家裝修的底稿。於是讓人遞了名帖想先看看他自己家是怎麽捯飭的。那人是這戶人家的庶子,在園林造型、室內裝飾上頗有些天分。


    當然,這樣的人家是不會讓兒子以此牟利隨便出手的。那別苑是他自己名下的,因此才能隨心所欲的弄。顧琰讓人遞上的是顧大姑顧宅主人的名帖,那人對那座宅子的布置很感興趣,雙方約定互相參觀這才得以進門。


    “小姓汪,東城汪家第五子,恭迎顧宅主人。”那人三十上下,出於對顧大姑的敬仰在門口迎候。雖然顧大姑當年是隱居,但她往來無白丁,談笑有鴻儒,身份在某些階層並不是完全的秘密。隻是沒人敢打擾她的清靜日子罷了。但一心想引起她注意的卻也著實不少,可惜不得其門而入。所以,顧琰才能一遞名帖就得到了邀請。


    顧琰躬身還了一禮,“打擾汪五爺了,隻因新居想有所借鑒,所以冒昧遞了帖子。我夫家姓雲,娘家姓顧,顧大姑是我姑祖母。”顧琰說完想到,按照古代的規矩,她好像應該被稱為雲顧氏了。呃,感覺真是不太好。好在她和顧大姑還有這層關係,不然還真是不好解釋她怎麽成了顧宅的新主人。不然,讓人順藤摸瓜,查出那些陳年往事總是不好。


    “賢伉儷深諳自然之道,鎖心所欲,都不是俗人。雲公子,雲夫人,裏麵請!”


    一邊走著,汪五爺一邊介紹園子裏牡丹的品種,以及假山石是從哪裏運來之類。移步換景,看得出造園人行蹤的丘壑。顧琰聽得咋舌,洛陽果然有巨富。按照這樣來重新整改裝修一下那棟七進的豪宅,雖然生意略整整,還真是要花出去不少銀子呢,預估至少往三萬兩看齊。看來‘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的清雅富貴,也全是用銀子堆出來的。不過感覺比買一幅字劃算,至少將來如果要轉手賣,還可以坐地起價。別說她俗,她是過過苦日子的,不可能一味的追求高雅。


    顧琰將來意說了,汪五爺倒有些喜出望外的樣子,可以不花自家大筆的銀子就按照自己的心意來裝點那麽大一座宅子,而且和顧大姑的後人結下些交情,他很樂意。當即便滿口答應了下來。雙方約定了去顧宅以及雲府參觀的日期,顧琰二人便告辭了。


    迴到家,顧琰利用歐允去書房問詢南越人的事兒的時候搬了賬冊出來看。她先看收入的總冊子,一看總數忍不住唿出一口氣。家裏這幾年居然一年將近十萬兩的收入,皇帝實在太愛歐允這個幺兒了。裏頭最大的進項便是梁國公府送來的分紅,一年四五萬兩,占了一半。


    支出則少得很,顧琰問白芷,“怎麽迴事兒啊?”


    白芷俯身道:“少夫人,府裏一應花銷都是小爺一人。奴婢和何統領等人都是從宮中支領俸祿。”


    明白了,幾乎光進不出呢。怪不得歐允年紀不大,竟然已經坐擁一兩百萬兩身家了。全天下有這個身家的怕也是有數的。


    “那現在呢?現在難道還在宮中領俸祿?”


    白芷搖頭,“沒有了!自從少爺帶著少夫人離京,就連何統領他們都沒有俸祿領了,都是從賬房支取。賬冊在這裏,少夫人請看。”說著找出所有冊子裏的一本最新的。


    顧琰細細看了,何山那邊暗衛的支出最高,由他統一領走,每月花費三千兩。其他的太醫一個月四十兩、禦廚,女官,一個月二十兩,其他職級低的十兩、幾兩。林林總總算下來幾百兩。不過跟從前的靖西侯府一個大丫頭才二兩銀子,肖嬤嬤那樣的管事媽媽也就五兩比,還是算非常高了。也是,他們得到的是皇家的生活享受嘛。人員工資的開支一個月差不多是四千兩。


    顧琰摸摸下巴,撇去梁國公府每年送來的分紅,還有可能迴入不敷出呢!不過,隻要皇帝在一日,這份分紅就不可能少。將來、將來怕是還有產業要留給歐允。所以,銀子她暫時是不用擔心了。將來隻要能保得住這些,他們一家人用十輩子都沒問題。


    接下來盤點庫房的庫存,嗯,這裏又是一大筆。曆年從皇帝那裏得來的好東西,估摸也能值個百萬兩。還有歐允名下的萬畝良田,二十多個分布各地的盈利的鋪子,又值個幾十萬兩。怪不得六萬兩買一副畫,他能麵不改色呢。這個身家才和他皇帝愛子的身份相符啊。因為他不能名正言順像晉王他們一樣分得皇莊,每年拿到親王俸祿,所以這些應該都是皇帝從內庫裏自掏的腰包。而梁國公府的分紅大概就是抵親王俸祿的了吧。不過比每年兩萬兩的親王俸祿還翻了一番呢。


    顧琰扳著指頭算了算,歐允的整個身家是她的一百倍!二十一年,一部分是曆年所得,一部分是田裏和鋪子的出產,積攢了將近四百萬的身家。估計國庫每年按當年收入比例撥給皇帝內庫的銀子,有三分之一都到他名下了。比養整個後宮再加皇帝自個兒的花費還高!再有三分之一就是內庫的盈餘了,皇帝也不能不攢點兒。要是他老人家都當月光族了,這個國家也就完了。


    顧琰把賬冊合上,她不看細目了。太驚人了!尤其是過去二十年幾乎是隻進不出。


    “唉,洗洗準備睡吧。”明天也是要早起的。方才齊娘子和白芷把明日要帶的禮物都拿給顧琰過目了,全是好東西,而且貴精不貴多,拿迴娘家倍有麵子。之前顧琰還覺得太過了,現在了解了全部家底心頭也就過得去了。


    歐允躺到床上,發現顧琰兩眼有點發愣,伸手戳戳她的臉,“唉,你怎麽了?”


    “嚇到了,被你的身家嚇到了。”


    “我們的。”說到這裏,歐允想起第一次小道觀見麵,晉王就同他討了身上帶的七八十兩銀子給顧琰師徒,玩笑的問道:“當年,你們從我那裏拿去的七八十兩銀子,怎麽分的啊?”


    “我得了那張五十兩的銀票,明暉得了二三十兩的碎銀子。那張銀票頭兩年就是我的全副身家,是我安身立命的底氣呢。現在對比一下你那個時候的身家,嘖嘖!”顧琰說得熱鬧,眼底卻是很冷靜的。銀子多了其實到最後就是個符號了。她三四萬兩的身家都覺得足夠花銷了,別說如今有三四百萬兩。她方才有些楞是在想著,以後新帝能容得下他們這個身家麽。


    首先,梁國公府那裏的分紅肯定會斷了。其次,其他的產業他們能保住麽?錢多了有時候也招禍的。就算晉王將來不故意的要對付他們,但如今的好日子是肯定沒有了的。歐允所得的確超出其他皇子眾多。而且,他還隻進不出。所以,這世上比他銀子多的,大概沒幾家了。那也是人家多少輩人的積累啊。


    這些還都是身外物了,原本皇帝如此對歐允,晉王上台之後也許削減部分收入跟產業也就過了。現在再加上她的事兒,將來他們的人身安全有沒有保障啊?這也難怪皇帝和雲家人都不樂意她進門了。


    歐允自然知道她到底在擔心什麽,隻伸手拍拍她的背,“都交給我吧。”說完瞪眼,“難道你信不過我?”


    顧琰依入他懷中,“信得過,反正以後我和孩子們都要靠你了。”


    歐允摸摸她的肚子,也不曉得懷上沒有。王太醫讓他盡量節製,不然如果新婚之夜如果就藍田種玉了,之後不節製有可能造成不能接受的後果。為了孩子,他也就隻好節製些了。


    次日一早,顧琰和歐允早早的被叫了起來。今天要迴門,再荒唐的睡到自然醒肯定不行。喝粥的時候,顧琰聞了聞才勺了一勺進嘴。


    歐允道:“你聞得出來?”王太醫開了方子,讓管禦廚在飯食裏添加助孕的藥物,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味道。


    “嗯。這是明暉教的基本功。”因此,她也就心知肚明歐允對孩子的到來有多急迫了。還是想讓皇帝能看到他的孩子吧,最好還是兒子。所以,洛陽他們肯定不可能久待。不過,房子按照自己的心意弄好,以後可以來長住。皇帝如果都不在了,他們肯定不可能長居京城。洛陽很不錯,氣候宜人,各方麵條件都很好。


    歐允看她並不抵觸也就放心了。他這個年紀兒子本來該能跟著紮馬步的了。拖了這麽幾年,老頭子也實在是等急了。而且如果沒有這麽個護身符,迴京城他不敢確保顧琰的人身安全。


    吃過早飯,白芷來稟告:“少爺,少夫人,禮物都裝好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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