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當天便找到胡謙。


    秘密說道:“李瓶兒讓我請老爺晚上去喝酒,詳談購買成衣鋪的事情。”


    胡謙問道:“她已經答應下來了嗎?”


    小翠說道:“答應了,但沒有完全答應。


    隻是請老爺晚上去喝酒,還要詳細談談。


    到時候老爺千萬要端住架子,要沉住氣,免得被李瓶兒占了什麽便宜。”


    胡謙說道:“這個我是懂得的。”


    小翠又說:“隻要老爺沉得住氣,不愁買不下來,而且的話價格會壓的非常低。


    李瓶兒還會許給老爺一些好處。”


    胡謙問道:“是什麽好處?”


    小翠說道:“具體我也不甚清楚,到時候老爺就知道了。”


    晚上的時候,胡謙關了店門,吩咐鄆哥在屋中守著,然後換了一身衣服,到了李瓶兒家的後門。


    按照約定敲了三長兩短三長一短的暗號,門後傳來一個聲音道:“是武大官人嗎?”


    胡謙輕聲咳嗽了一下,“是的。”


    門這才緩緩打開了,小翠迎了出來,“老爺請進,娘子早就備好酒菜等著了。”


    穿堂過廊,繞了兩圈,到了正屋。


    還未進門,就聞到一股香氣。


    等進到屋中,便見一個身材嬌小的美人兒站在那裏,見胡謙進來,微微福了一福笑道:“這位想必就是武家大郎了吧,奴家有禮了。”


    她黑鬢、彎眉,光眼,香口,隆鼻,紅腮,粉臉,嫋身,玉手,撚腰。


    看得胡謙食指大動。


    然而她才彎下身去,臉上的笑容便立即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掩飾不住的厭惡。


    自以為胡謙沒有看到,卻不知因為武大郎生得低矮,而這一切便都完完整整的看在眼裏。


    不過胡謙也沒有發作,畢竟這武大郎生來就是如此,別說是別人看了難受,就是他自己看了這黑炭般的膚色,枯樹皮一樣的皮膚,以及黑中帶黃的板牙,也不由覺得十分惡心。


    這還是他每每起床都要刷將近小半個時辰,這才覺得好過一些。


    “娘子有禮,在下正是武大郎。”


    兩人分主次落座,小翠站在一旁,檀香木的香爐中煙霧繚繞冒了出來,屋中沒有風,便都直直往上飄去。


    李瓶兒生得風流,嫁給花子虛之前,畢竟是梁中書的小妾,一貫是見過大世麵的人。


    談吐也頗為風趣,便信手說起一些東京的風土人情,又問了問武大郎的肥皂生意。


    “說起來也是緣分。


    自大郎製作出這肥皂以來,奴家基本每次都要買上一些。


    說起來也算是大郎這肥皂店的常客了。”


    胡謙笑了笑道:“那真是多謝娘子了。”


    李瓶兒又說道,“這肥皂五十文一塊,況且方圓百裏僅此一家,別的不知道,這個價格可是不低,大郎因此該賺了不少銀子吧。”


    胡謙說道:“銀子確實也賺了些,隻不過說比起娘子家的,還是差了許多。”


    李瓶兒又道:“大郎說哪裏話,想必大郎也該知道我家的成衣鋪已經被官府查封。


    我家老爺如今已下到大獄中,每每艱難度日。


    實在是過得困苦的很,又哪裏比得上大郎萬一。”


    胡謙說道,“娘子實在太客氣了。”


    兩人拐彎抹角的說了一陣,卻是誰也沒有去提成衣鋪的事情。


    李瓶兒這邊是等這武大先提,好掌握一些主動,趁機要個高價,胡謙則是沉住氣,想要對方先提,趁機殺殺她的銳氣。


    盡量以最低的價格買下來。


    等了一陣,終究是李瓶兒沒有沉住氣。


    說道,“其實這次請大郎來,一是想見一見這位製作出肥皂的奇人,又聽說大郎是天神下凡,是什麽太乙救苦明王!


    奴家凡夫俗子,哪裏見過什麽神仙,所以也想開開眼界。


    另外一點就是,奴家的老爺現在已經在大獄中,家裏積蓄花銷一空,實在是拿不出銀子來搭救他,所以這次請大郎前來,是想把那肥皂鋪旁邊的成衣鋪賣給大郎,好湊出銀子去救我家老爺。”


    武大郎笑道,“既是如此,娘子何不早說,我武大別的本事沒有,隻是心地善良。


    若是見了別人落難,眼淚都會流出來的。


    況且我又是天神下凡,太乙救苦明王,專門幫助那些受難的窮人。”


    李瓶兒點點頭說,“大郎說的極是,奴家也是這樣想的。


    隻不過神仙菩薩的事情,奴家知道的少,所以奴家隻能前來求大郎幫幫忙了。”


    說完似有意,似無疑,敞開領口。


    又用另外一隻手扇了扇說道:“說來也怪,屋中竟然有些熱呢。”


    胡謙掃了一眼,覺得心口突突猛跳。


    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李瓶兒說道,“小翠還不趕緊給大郎倒酒。


    小翠應了一聲,兩步走到跟前,將銀壺提在手中,給胡謙的杯中倒了一杯,又要給李瓶兒倒。


    李瓶兒道:“奴家不勝酒力,就請小翠代替吧。”


    說著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說道:“奴家以茶代酒,請!”


    說著端起茶杯,向胡謙示意。


    胡謙到道:“娘子這茶為何如此之香?卻是哪裏的茶葉?”


    李瓶兒道:“這茶葉原是我家老爺從嶺南之地買來的,十分珍貴,是正宗的雨前龍井。”


    趁她低頭說話的功夫,胡謙已經把杯中的酒倒在袖子中。


    然後才點點頭,衝她一仰脖,把酒喝了下去,李瓶兒見他亮出杯底,也跟著一飲而盡。


    倒是小翠猶豫不決。


    李瓶兒瞪了她一眼,她這才喝了下去。


    “這次請大郎來還有一件事,就是想請大郎把成衣鋪買下來。”


    胡謙說道,“娘子也該知道那成衣鋪如今已經被知縣封了起來。


    況且花老爺如今正在獄中,這鋪子到最後還不知道是誰的呢,若是買下來,豈不是白白浪費銀子啊。”


    “大郎放心。


    等奴家賣了這成衣鋪拿到銀子,便立即到縣衙去上下打點,我家老爺本來就占盡天時地利。


    再加上上下打點,必然勝訴,到時候這成衣鋪非是你的不可,又哪裏會落到別人的手裏。


    你若誠心買,奴家這時便替老爺做主,以七成的價格,賣給官人。”


    胡謙仍是搖了搖頭。


    七成的價格看似便宜,但若最後拿不到自己手上,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李瓶兒見他許久不肯鬆口,便道:“大郎也不要想的太過簡單了,若不是趕上這個時候,這成衣鋪即便你出高價,我家也不會賣的。


    如今卻是便宜你,你竟然還如此壓價,難免是有趁人之危的嫌疑,況且你不是自詡天神下凡,是什麽太乙救苦明王,專門解救窮苦人家的,現在為何這般推脫?”


    胡謙哈哈一笑。


    “我的確是太乙救苦明王,不過你家也錦衣玉食。”


    說著四處看一看,指著這許多家具。


    “你看看這屋中哪一件東西是窮苦人家能用得起的。”


    李瓶兒一時語塞,望著小翠道:“愣著幹什麽,還不快給大郎倒酒。”


    李瓶兒說道:“既然如此,買賣不成仁義在,大郎若實在不願,就奴家也不多說什麽,咱們好聚好散。”


    胡謙和小翠微微一愣。


    沒有想到李瓶兒竟然會如此決絕,不過話已至此,也沒有什麽好說的。


    胡謙一口將酒喝了下去。


    “既然如此,武某就告辭了。”


    說完站起身來,轉身往外走。


    李瓶兒道:“小翠還不快去送送大郎。”


    等兩人都出去,她厭惡地用筷子將胡謙使用的酒杯、碗筷一起戳在地上。


    然後又拿起小翠用的酒杯端起來聞了聞。


    見沒有什麽異常,又把自己先前收好的春意丸倒了一些,添了些酒,自己一口喝了下去。


    難道真是藥效過期了嗎?


    再說胡謙和小翠走到門口,還要再往前走時,小翠一把撲在胡謙身上,說道:“老爺救我。”


    胡謙沒有說話,而是把剛才喝到口中一小口酒全部吐了出來。


    隻覺小腹升起一團火來,想來是這酒裏有什麽東西,“這酒裏是什麽東西,難道下了毒嗎?”


    小翠道:“並不是毒,可能是娘子在裏麵放了一些春藥。”


    胡謙扶著她追問道:“到底是怎麽迴事。”


    小翠說道,“娘子告訴奴家請老爺過來,稍微給老爺一些甜頭,引誘老爺上鉤,將那成衣鋪買下,誰知她自己不肯喝,反而要我喝。


    看來是想讓我陪老爺一晚,然後借此抓住老爺的把柄,要挾老爺將成衣鋪買下來。”


    胡謙這才明白過來。


    小翠道:“現在奴家喝了這酒,身體好似火燒一般。”


    說完痛苦的閉上眼睛。


    胡謙趕緊抱住她。


    胡謙正想是不是就在這裏給她治療的時候,又見天氣寒冷,若是帶迴家,被武鬆看見,難免要說什麽。


    可是肥皂店那邊又有鄆哥,也不方便。


    於是將心一橫,抱著小翠又迴到身後的院子。


    “哪裏有空下的屋子?”


    小翠這時已經有些意誌不清了,強忍著躁動道:“在娘子旁邊的……”


    好在這條路剛才走過,因此認得。


    重又迴到剛才的屋子,忽聽屋中隱隱傳來李瓶兒的唿聲。


    他微微一推門,從門縫中望過去,隻見李瓶兒正痛苦萬分地倒在那裏。


    觀其麵色,竟然和懷中的小翠一樣。


    第二天天色大亮的時候。


    小翠和李瓶兒漸漸醒了過來,見彼此躺在一處,不由皆是一愣。


    然後又都覺得身體有些不適,四處看時,卻再尋不到胡謙的蹤影。


    小翠趕緊穿好衣服。


    打來熱水給她洗漱,又幫著她倒了熱茶,來迴漱口,伺候著吃了早飯。


    李瓶兒氣憤道:“這矮子不是走了嗎!難道又迴來了?”


    小翠道:“奴婢好像吃了什麽藥,也不清楚。”


    李瓶兒恨恨道:“他好狠的心兒,竟敢這般辱我。


    若尋到機會,非將他的手腳全剁下來喂狗。”


    小翠本想問問為何要給自己下春藥,但見裏李瓶兒正在氣頭上,也知道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再說就算問了又能如何,難道還能向她討個什麽說法不成?


    走到桌前,卻見桌子上放著一封信,拆開看來,上麵寫著:


    成衣鋪的事情可以商量,價格就以昨晚商量的為準。


    等到晚上胡謙帶著銀子過來。


    這時正廳中隻有小翠一人,李瓶兒則是躲在裏間。


    胡謙隻能聽到她說話,卻再難看到她的麵目,不過他也不甚在意,反正成衣鋪的事情買下來就行,


    至於知縣那邊則是讓武武鬆稍微去打點一二。


    花子虛死不死沒關係,隻需要將他這宅子、成衣鋪定在他的名下即可。


    李瓶兒得了銀子,先是自己私存下來一些,然後想要到衙門去打點,卻被小翠攔住。


    “娘子在衙門又沒有什麽熟人,不如就請那武大去打點,何況他弟弟弟武鬆就在衙門裏當都頭,比咱們說話要方便得多,娘子即使有銀子,也架不住那衙門裏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人。”


    李瓶兒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看你最近好像有些偏向那武大,莫不是吃裏扒外。”


    小翠說道:“奴家忠心耿耿。


    若是娘子不願意,就當奴家沒說過好了。”


    李瓶兒抬手打了她一個耳光。


    “你這賤婢最好給我消停點,我看你也是個思春的貓兒,若沒沾了葷腥還倒好說,一旦沾了,你卻不是你了,這兩天蹦達的如此之歡,若不是我看管著你,必然三天兩頭就要去尋那五大歡好。


    莫非是一心就想爬到他的床上去?不過話說迴來,此話倒也在理。”


    說完便取了銀子,讓她去尋武大在衙門裏上下打點。


    小翠臉上火辣辣的疼,心中十分屈辱,卻又發作不得,隻好帶著銀子去尋胡謙。


    等到了肥皂店將事情一說。


    然後便自哭了起來,胡謙見她臉上腫了一塊。


    問了原因,小翠起初隻是不肯說,後來被胡謙追問的緊了,這才把事情說了出來。


    胡謙將她摟在懷裏說道:“且再忍上一時,這兩天我把你要過來。”


    小翠心頭一暖,像是貓兒般拱入他的懷中。


    “多謝老爺,老爺若是願意,奴家想辦法再讓那李瓶兒服侍老爺一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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