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孔斑臉皮再厚,此時被一個小姑娘質問,心中也不是滋味,訕訕笑道:“楊姑娘,這話你得和你兄長說去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你兄長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不該有怨言。我也有自己的路。他有自己的想法,認準了,這也無可厚非。隻怕他也不聽你的勸罷。所以你才要拉我一起下水。”


    楊沁還未有反應,但失望之情溢於言表。她這迴突然發現有人會五色劍法,之前確實是聽過長輩說起當世之間還存有五色劍的傳人,乃是師兄弟輩份中天分最高的小師弟,可是見麵之後,連這一份念想也失去了。


    淩孤霍地一聲站起。楊沁輕聲驚唿道:“淩大哥?”淩孤冷哼一聲道:“既然道不同,那我們也沒必要留下了。”


    孔斑道:“確實道不同。兩位,不送了。”


    楊沁似乎臉色不善,跺了跺腳,終究還是和淩孤一起走掉了。


    孔斑慢吞吞站起來,也準備溜掉了。遊返連忙道:“師父,你真的不打算幫下這楊家兩兄妹了?畢竟是同門師兄弟的遺孤。”


    孔斑看看他,聳聳肩膀,道:“幫當然要幫,不過既然你是我的傳人,當然是交給你了。還有,下次別叫我師父了。就傳了你幾招三腳貓功夫,算不得用心,你叫我師父,可慚愧得緊。”說罷,便要離去。


    遊返不禁心中腹誹:都不認我作徒弟,誰會幫你們複興什麽五色劍派。他此時********都在金劍山莊的事情上,自然不會將五色劍派放在心上。


    孟紫蝶突然道:“孔伯伯,你將武功傳授給我罷,我幫你複興五色劍派啊。”


    孔斑理也沒理她,徑直走出門去。


    孟紫蝶握拳生氣起來,遊返連忙安慰道:“你本就是五色劍的後人,你爹爹是孔大哥的同門師兄弟。不過孔大哥定然不會將這件事情交給你一個姑娘家去承擔。你沒聽剛剛楊姑娘說的麽,女流之輩,以後便是相夫教子,別老想著闖蕩江湖了。”


    孟紫蝶望著遊返離去的背影,氣哼哼道:“少瞧不起人,等我以後也創立一個門派給你們瞧瞧。”


    第二日,遊返和楚謹又上門拜訪了祖江。祖家在汴京城中很有勢力,和上麵的官員也有聯係,在某些方麵,也是皇商,消息比他們這些江湖門派要靈通許多。雖然劉文淵已經告知他們無能為力,但遊返不想坐以待斃。


    祖江在自己家中,接待了兩人。又看到了心慕已久的殘月寶刀,簡直兩眼放光,抓在手裏摩挲良久,歎為觀止。


    “這真是絕品寶刀。你看上麵的紋路,這……定是老莊主親自動手。”祖江興奮地道。


    遊返上次便得知祖江是已故老莊主的崇拜者,對老莊主的每件作品,必定從各方打聽,最終了如指掌,能說出分量,樣式,好在哪裏。若是知道自己將莊主剩下的作品都收歸己有,現在正躺在自己的院子裏,被自己當作廢銅爛鐵般保存,隻是每三日都拿出來曬曬太陽,恐怕便要感歎暴殄天物了。


    於是接著他話道:“這刀我倒也參與鑄造了,當時我也下了錘子。”


    祖江眼中射出羨慕的光芒,喃喃道:“遊返兄弟真是好福氣。”過了片刻,意識到自己失態,方才收迴貪婪的目光,將刀放迴原處,道:“可惜祖某隻是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對這些兵器也隻存了鑒賞之心。也隻得寄望於家中工坊中的子弟。”


    說到此處,又饒有興致地說起上趟派人去金劍山莊觀摩學習:“這還得感謝遊兄弟的倡議,此番派往金劍山莊的年輕人,其中又三位便是我祖家工坊中的後輩。他們在金劍山莊學習一月,滿載而迴,可謂收獲多多。在工坊中已經改良了許多技藝,雖然和山莊想比還是差了不少,但已經比汴京這裏的普遍水平高了。想必下趟繼續學習一段時間,便能有所產出了。”


    遊返倒是不在意他們偷師金劍山莊的技藝,這世上並沒有密不透風的牆,若是他們真想要偷學,每年從金劍山莊出走的良匠也有許多,有些東西是想藏也藏不住的,隻是以前祖江他們並沒有想到這方麵。因而他也大大方方將這些東西給他們看,用於換取一些東西。至於就這麽學,有些最機密的東西,還是經年累月下來的經驗,這些是學不走的,隻有不斷實踐磨練,才能傳承下去。而這些精華,此刻大部分被他轉移到了四海鐵坊了。


    祖江又說了一會兒上次商定的事項,此刻也正在有條不紊地推進落實下去,有些商戶有疑慮,在巨大的利益麵前,也正在逐步妥協。因而事情也很順利。畢竟金劍山莊主動放棄一大部分利益,這種共贏讓利的行為,很得人心。


    楚謹從旁笑道:“事情如此順利,怪不得祖先生紅光滿麵了。”


    祖江一怔,失笑道:“我祖家確實有可喜之事,卻不是我這邊。”他對楚謹這位幕僚一般的年輕人也不敢怠慢,之前幾次接觸,他已知道楚謹的能力。他們這種商賈之家,最是現實,誰有能耐,誰沒本事,一眼便知,從不用年齡去分辨人。


    他緩緩道來:“你們也知道,前段時間朝廷有位大員被刺殺,江湖中有兩個幫派的頭頭腦腦被朝廷拉去砍頭了,這在開國至今,還是頭一遭。一時間風聲鶴唳。我這裏的兵器生意也受到影響,許多店鋪都關門了。在汴京城,誰還敢買兵器啊。”


    遊返奇道:“這麽說來,生意必定不好,為何祖兄這麽豁達?”


    祖江嗬嗬笑道:“所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我祖家又不止這一樁生意。前段時間,朝廷與西夏達成了合議,其中有一樁,便是雙方通商。西夏從朝廷這邊買糧食茶葉絲綢,將西夏產的馬匹青鹽賣與朝廷。其中這西夏的青鹽價廉物美,銷路很廣,朝廷指定了三家商戶經銷這青鹽,雖然要抽一份重稅,但西夏不識其中價值,這利潤仍是可觀。這份青鹽的經銷權,便被我祖家拿下來了。”


    遊返和楚謹麵麵相覷,連忙拱手道:“這可是一筆大買賣,怪不得祖兄高興了。實在是可喜可賀。”他們自從做了這商事,也了解各個行當的深淺,如布、米這類與百姓生活休戚相關的商事,即便薄利銷售,所得利潤潛力也大。這鹽也是如此。西夏的青鹽不但物美,更是由於地處內陸,比沿海運輸更為方便。朝廷隻選三家商戶瓜分這經銷青鹽的資格,便是天大的恩惠,想必其中競標也存有許多貓膩,祖家能拿下這件事,也能看出祖家在朝中的人脈關係。


    祖江雖然開心,但也冷靜歎道:“可惜朝廷不肯放開對西夏的兵器買賣,否則我定當拉上遊兄弟一起做這筆買賣。西夏人好武成風,兵器的生意定然理想。”


    遊返早已和西夏人搭上線,雖然用的是四海鐵坊的名義,但隻要這次三千重騎兵裝備的買賣一完成,雙方取得信任,後續的生意也容易展開。不過他麵上自然不敢流露出一點喜色,這可是通敵的大罪,隻得陪著一起歎氣。


    接著又旁敲側擊問起了朝廷對江湖門派的態度,得到的也不是什麽好消息。兩人出了祖家的門,坐上馬車,便開始往迴趕。


    馬車上,車身顛簸,震得油壁咯咯作響。楚謹一路出來便沉默不語,遊返好奇問起來,楚謹才道:“自古以來,鹽鐵便是一體,都是一個國家命脈所在,其中的稅收也是最豐厚的。雖然大宋與西夏放開青鹽通商,但其中份額必然不大,西夏的鹽是老天爺賜下的,不花力氣,而大宋的糧食也好,絲綢也罷,都是老百姓勞作,兩者的價值其實是不等的。但鹽是生活所必需,絲綢茶葉都是貴族才用的起,糧食麽,西夏人的牧場牛羊成群,也不會缺。因而其中青鹽在西夏必然是賤價,即便通了商,也有富餘。”


    遊返有些奇怪,順著他的話想了一想,疑惑道:“你也想動青鹽的主意?”


    楚謹笑道:“這青鹽的生意利潤巨大,若是能在其中做做手腳,一本萬利。”


    遊返沉思了片刻,想不出什麽主意,開口問道:“可是朝廷隻允許三家?莫非……”突然嚇了一跳:“你想做私鹽?”


    楚謹道:“知我者莫如遊兄了。不錯,往常若是販賣青鹽,難免被官府查出。如今,既然朝廷放開了這個口子,我們便能渾水摸魚,做些私鹽的勾當。”


    “可這是殺頭的買賣……”遊返摸著自己的下巴,雖然皺著眉頭,但心中也有些蠢蠢欲動,私鹽的利潤實在巨大,很難擋的住誘惑。


    楚謹笑了笑,道:“難道如今我們給西夏人武裝軍隊,便不是犯法的勾當麽?既然做了,不如做大一點。何況我們有辦法將事情做得天衣無縫。”


    遊返來了興趣:“哦?快說說。”


    楚謹伸出手指,扳開一根手指道:“剛剛便說了,鹽鐵是一家。前麵我們給西夏人談生意,那個野利一直在壓價錢,便說明西夏那邊確實是拿不出太多的錢來。即便拿了出來,真金白銀,如何運輸過來,也是一個難題。”


    遊返連忙點點頭,似乎也想到了他的意思。


    楚謹眼睛閃閃放光,又扳開一根手指,說道:“若是將這些銀錢部分換成青鹽,西夏那邊必然答應地爽快。反正這些鹽,他們多得很。還能節餘下一筆開支,何樂而不為。”


    遊返不再說話,但也沒點頭,隻是在想其中的關竅。


    “隻要讓西夏人想辦法將青鹽運到我們方便的地方,以西夏王庭的實力,這事情不難。這件事情可以讓華山派也參與進來,我們不沾手,我們私底下請人從旁監視便行了。這樣即便被官府發現,也和我們無關。最後換作了錢,我們和華山派的人分賬,他們有了好處,自然也不會聲張。”


    “華山派的薛青紋,從很久以前便聞名江湖,劍法在武林中是一絕。但華山派卻不免頹喪下去,任憑他如何努力,都隻能在少林丐幫這些大門派之間搖擺,夾在其間周旋,薛青紋也很無奈啊。雖然替我們牽線搭橋,連上了西夏這根線,但裏麵大頭都被我們吃了,他得不到什麽實在的好處。若是將鹽的事情跟他一說,我敢打包票,他是願意接手的,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他要華山派起來,就要錢招兵買馬,光靠他現在的一畝三分田,怎麽在江湖上立足。這其中的利,不妨多讓他一點,我們有了他這個盟友,以後大家都是一艘船上的朋友,得了他這個武林高手作鄰,對我們也是很大的助益。”


    遊返糾正道:“不是我們,是跟四海鐵坊。”


    楚謹一愣,緊接著笑了起來。


    車裏充滿了輕快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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