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武器商會的祖江送來張請帖,邀請他去參加商會夜宴。他不由心中舒了一口氣,知道這件事情成了一半。這次好歹不辱使命,辦完這件事情,便能返迴大名府了。


    這其中祖江的意見十分關鍵,在楚謹建議下,上次見麵以後,遊返就命人連夜趕迴金劍山莊,取了一柄莊主親自鑄造的匕首“青葉”,雖然比不上吞日殘月這樣的大氣魄,但也是一件佳品。送了過去以後,聽說祖江大為滿意,也送了一件瓷器當作迴禮,也是珍貴罕見之物。這麽一來,連帶著祖家的關係也打通了。這場宴會隻不過認識認識人,打打招唿。具體細節卻要慢慢談了。


    遊返使人迴複祖江,自己一定到場,暗中又打探起到時候可能遇到的人物,以及他們的性子特征,對症下藥。與楚謹討論了一番裏麵的中間派和頑固派,哪些人是堅決抵製他們的,哪些人是樂意吸納他們的,對不同的人要采取不同的態度,分化拉攏打擊。不過這些人不能私下見麵,否則容易引起祖江的疑慮。


    與楚謹交談中,遊返自己也學到很多東西,都是曾經在西域無法想見的。在西域,拳頭就是最大的,誰的人馬強,誰就能說話,說的話別人就得聽,你不服就殺掉你,一來一去極為簡單。即便是來中原以後,遊返所做所想也相當簡單,隻是做好自己的事情。江湖中的事情,憑的是一腔熱血,一言不合,手底下見真章。這商事又與之不同,講的是一個共贏和妥協。


    謀劃思慮得當,兩人話題又轉往周醒被刺殺一事上。說起胡近臣和不平莊的態度,都是捉摸不透。不過事情很快就會明晰,朝廷上層關於那些江湖人物的處置方法也會確定下來,到時候再怎麽申訴抗議都沒有用了。反而對於真正的兇手的追輯,因為這件事情的吵吵鬧鬧,變得不確定起來,至少還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兩人還在說話,突然孟紫蝶慌慌張張跑了進來,大聲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小黑被抓起來了。”


    小黑就是跟著遊返來汴京的護院,武功底子不錯,是可造之材,而且為人低調謙遜,說起話來也比較得體。這幾天遊返便讓小黑和另外一個護衛跟著孟紫蝶,三人一起行動,避免孟紫蝶鬧出什麽玩笑來。沒想到一向膽大妄為的孟紫蝶沒出問題,平素穩重低調的小黑反而被抓起來了。


    遊返連忙安定紫蝶的情緒,讓她慢慢說。孟紫蝶才細細道來:“那天晚上我們就在附近,突然一個黑衣人越牆過來,把我們嚇了一跳。本來依我的意思,要上前阻攔一番,正好試試身手。不過小黑膽子小,便要讓開。”


    遊返奇怪道:“讓開不就行了?後來出什麽問題了?”


    孟紫蝶嘟著嘴道:“表哥,這就是你淺薄的地方了。有黑衣人行兇,作為江湖人物,當然有義務去阻止,怎麽能任其來去自如呢?若是人人都像你這樣,這些惡人還要如何囂張呢。”


    遊返急著要打聽小黑下落,催她不要囉嗦,孟紫蝶這才說道:“那黑衣人剛從我們身邊過去,有幾個當兵的就趕過來,說我們輕易放黑衣人過去,是這些黑衣人的幫兇,讓我們站在原地別動,否則砍了我們的腦袋。這些當兵的惡狠狠的樣子,直把我氣得不輕。小黑說讓我們先走,他在原地等著。你說他傻不傻,別人讓你在原地站著,你就站著,又不是木頭。”


    遊返道:“別打岔,快說重點。”


    孟紫蝶道:“重點就是後來來了幾個公差,說要扣押我們,當時情況亂,我和劉二便四散逃走了。哪管什麽公差。那些公差要抓逃犯,當時天色又黑,誰能看清你是誰。好吧,這個小黑真是榆木腦袋,還真的乖乖站著不動,結果便讓人給抓起來了。”


    遊返連忙問道:“那你可知他被抓到哪裏了?”


    孟紫蝶一攤手,道:“這我哪知道,聽說是被官府抓起來了,還抓了不少人,聽說是刺殺了一個大官,有些幫派中人被抓起來了,我估計小黑也是被抓到那裏了。本來以為大不了是沒阻攔住那些黑衣人,這能有什麽罪了?哪知道等了一夜,現在還沒放出來,我感覺事態有些不對,便來找你來了。”


    遊返重重哼了一句:“你還知道有些不對,為何不早點說出來。”


    聽完了孟紫蝶的話,遊返便知有些不妙了,若是尋常路人,確認沒事了便可以放出來。但小黑是金劍山莊的人,萬一被審問出底細來,雖然沒有什麽過錯,但脫不了江湖人的背景,一旦被有心人利用,罪名便和飛魚幫這些人等同起來,畢竟這麽多人犯事,不可能一一去區分,囫圇定罪也是有可能,最嚴重還會牽扯到山莊頭上。這就有些戲劇性了。


    孟紫蝶正要辯解,見他臉色黑沉下來,頓時不敢說話了。打從在鏡緣村第一次爭搶吞日劍吃了遊返的虧,孟紫蝶心裏便有點怕他。


    楚謹在旁邊道:“不用著急,事態也許沒那麽糟。那些路人被抓那麽多,肯定會放出來一些的,否則朝廷怎麽也說不過去,開封府更會被禦史參上一本。不過為今之計,還是盡快拜訪一下劉文淵劉大人,讓他高抬貴手,從中斡旋一下。”


    遊返歎道:“也隻能如此了。”


    心裏也不免氣這個小黑不知變通,不趁機逃出來,傻呆呆地被抓起來,不像孟紫蝶那麽頭腦活絡。


    說是求見劉文淵,此時卻不知這八臂猴在何處,這幾日出了變故,劉文淵皇宮開封府兩頭跑。六扇門本身是隸屬刑部的,但這人的身份又有些特殊,這次發起武林大會還是六扇門主持的,也承受了不少壓力。禦史的奏本雪花片似地呈往皇帝案前,幸好還有樞密院,開封府等替他分擔一些。


    拜貼遞到了劉文淵宅中,卻沒有等到他人。遊返和楚謹親自到了開封府和皇宮的必由之路上守株待兔。


    終於到了黃昏左右,遊返終於在附近的茶樓二樓上等到了劉文淵。


    劉文淵雖然封了侯,生活和一介江湖人沒什麽不同,這時候身後隻隨著兩個侍衛,在街上閑逛,似乎一點都看不出緊急,腳步放得很緩。


    遊返連忙下了茶樓,迎了出去。


    劉文淵似乎一點都不奇怪他會出現在此,說道:“遊老弟,想不到在這裏能遇上你。”


    遊返一拱手,道:“這迴實在是遇到了一些事情,不得不打攪劉大人了。”


    劉文淵爽朗笑聲響起,執著他手,避免他躬身行禮,道:“金劍山莊沒有參與這件事中,我已聽說。這次不平莊會帶頭,領著一幫江湖人物鬧到了開封府,倒是沒有想到。總之遊兄信守諾言,我也不會為難你。你莊裏的人,我已命人放迴去了。”


    遊返又驚又喜,沒想到他已知道自己的來意了。


    劉文淵道:“朝廷也不是不講道理的,這些人都是路人,沒犯事,不能隨便就定罪。該放的總是要放的。隻有飛魚幫和大江盟的人,總是有些幹係,上頭已經交代下來,要嚴加看管。等抓到了那些黑衣人再一起定罪。”


    遊返知道小黑獲釋,山莊自然也不會被牽連,心下放下一件事來,暢快起來,於是問道:“可有那些黑衣人的下落。”


    劉文淵眉頭緊了緊,歎道:“毫無頭緒,這些黑衣人隱藏極好,當夜沒入人群以後,就此失去蹤跡,附近都沒有痕跡,倒像是原來這些人就是住在汴京城裏的居民。可是從抓住的兩個人看,都是外鄉人無疑。所以我們推斷,這些黑衣人在城內還有接應的人,這些接應的人才是真的在城裏生活的,黑衣人是臨時從外麵過來的殺手。這些黑衣人能夠如此輕鬆地躲過搜查,上頭已經震怒了,再不能抓到他們,恐怕一批人得跟著倒黴。偏巧不平莊還這麽撞上來……”


    遊返對胡近臣有好感,於是便替他開脫道:“胡不平胡不平嘛,有不平事出個頭才是正常。恐怕也是不知道這次事態嚴重,一時江湖熱血衝了頭,劉大人應該是知道胡老三的習性的。”


    劉文淵道:“就是因為知道,才覺得可惜。這人什麽都好,就是愛多管閑事。現在聯名書已經遞到了開封府,開封府的韓大人已經下令將他們請走。不過他們還是聚在開封府門前不肯走。”說著,搖了搖頭,道:“這些江湖中人,整日裏打打殺殺,實在是目無法紀。也好,讓他們吃吃虧長長記性。”


    最後一句,似乎是在對遊返說,又或者在給自己下決定。


    遊返告別了劉文淵,心裏有些惴惴。和楚謹返迴了客棧。小黑果然被放了迴來,除了有些皮肉傷,並無大礙,孟紫蝶他們也鬆了一口氣。


    不久便有消息傳來,胡近臣帶領眾人衝擊開封府,和為首的幾個首腦人物被抓了起來,聯名上書伸冤的江湖幫眾作鳥獸散。


    這次官府玩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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