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因為太子那個大豬蹄子!”女人不滿地迴。


    裴玄淩濃眉不解地皺了皺,豬蹄和他有什麽幹係?


    想了好一會,他似乎想起來了,十一弟納側妃當日,蔣良娣就在飯桌上說“男人多是大豬蹄子”。


    當時她先是和小姐妹說了悄悄話,解釋了大豬蹄子是什麽意思。


    等到同他、老六、老七解釋時,就說豬蹄好吃,大家都喜歡吃,大豬蹄子就是說男人很優秀,很受女子喜歡的意思。


    當時女人解釋完,六王妃和七王妃就在那憋笑,他和老六察覺出了端倪,覺得那大豬蹄子肯定不是什麽好話,但也沒多問什麽。


    也就老七那財迷,早就被她做生意的手段弄昏了頭,居然相信她的鬼話。


    “......”如今趁著女人說夢話,裴玄淩低聲問了那日沒問出口的話,“何為大豬蹄子?”


    女人小嘴一癟,“就是大渣男的意思!”


    “渣男?”裴玄淩挑眉。


    “就是像懷王那樣的渣男,花心大蘿卜。”


    “你前幾日不還說了解太子,說太子不是那樣的人麽?”


    “太子雖不花心,可在我心裏就是壞男人,臭男人!”女人不滿地埋怨,“誰讓他說話不算數,明明說好一起生孩子的,結果轉頭就躲著我。”


    “哼,我才不會難過,還不是照樣吃吃喝喝鍛煉身體,生孩子那麽辛苦那麽痛,當真以為我稀罕給他生孩子啊,我才不要呢......”


    “......”此刻,哪怕女人說他是大豬蹄子,就連做夢還不忘埋怨他,裴玄淩不氣反笑。


    因為他聽出來了,她在說氣話。


    男人眉眼含笑地看著床上的女人,她的夢裏居然有他了!


    靜靜地盯著女人看了許久,將女人嬌憨的容顏刻在腦海深處後,裴玄淩俯身,低頭在女人潔白的額間蜻蜓點水般一吻,便轉身離開了詩月閣。


    次日清晨,裴玄淩神采奕奕地帶著上萬將士從玄武門出發,前往西夏國。


    這次出征,裴玄淩不僅把蔣重錦帶在身邊,就連虞良娣也跟著太子出征了。


    **


    經過多年的奪嫡之爭,如今皇家的男人病的病,死的死,圈禁的圈禁,流放的流放。


    還有太子和康王這樣外派到西部去的。


    太子黨中的幾位皇子還好,哪怕十一爺臥床不起,太子、六王爺、十一爺三人一個都沒少。


    不像那康王,如今康王黨的幾位皇子中,就剩他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在邊關咬牙堅持了。


    因此,太子去西部後不久,京中就傳出康王加入了穆王黨的消息。


    同時,東宮傳出一件喜事兒,那就是蘇側妃有喜了!


    禦醫給蘇側妃把了脈,算出蘇側妃已有兩個月的身孕。


    如今十二月底,算一算...前陣子太子巡察水利迴京時是十月下旬,正好當時蘇側妃侍寢了,時間上剛好對得上。


    年底一過,便到了新的一年。


    建元三十年,正月一到,建元帝的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因著皇帝龍體欠安,京中和宮中的年味都不如往年。


    京中還好,眾人除了不敢大辦宴席之外,還算有點年味兒。


    宮中不但沒往年喜慶,反而頗為冷清。


    皇帝臥病在床,太子不在東宮,最高興的莫過於穆王黨了。


    穆王黨雖明麵上低調行事,私底下議事時,一個個恨不得關起門來慶祝,盼著建元帝駕鶴西去,他們才好進行奪嫡大計!


    就好比懷王,皇帝大病,他非但沒有難過,反而整日在京中縱享聲色犬馬之樂。


    大年初十這日夜裏,懷王拜完了年,應付完前來王府拜年的門客,此刻正和一名新歡外室在內室你儂我儂。


    “心肝兒,幾日不見,可想死本王了。”床帳內,懷王摟著一名美豔女子,鼻尖貼在女子雪頸間,輕嗅著芬芳,俊美的臉龐流露出頗為享受的痞氣。


    “還說呢,您都好些日子沒來妾身這了,您是不是又有別的女人了?”女子不滿地用手指戳了戳懷王胸膛,“我看您的心肝兒多著呢!”


    “沒有的事兒,本王隻你一個心肝兒。”懷王一把握住女人的手,放在唇邊香了一口。


    接著抬起頭來,一雙多情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看著女人。


    “騙鬼呢吧,人家才不信呢~”女子背過了身子,一副不想搭理懷王的樣子。


    懷王索性貼著女人後背,將女人一把擁在懷裏,雙手環著女人的腰,大掌在女人身上遊走。


    大冷的天兒,不一會兒的功夫,床帳外的地上就扔了一堆衣服。


    至於床帳內的兩人,則清涼地窩進了被窩裏。


    就在兩人情到濃處時,外頭傳來敲門的聲音:“叩叩叩......”


    “誰啊?”懷王不耐煩地衝著外頭怒吼一聲,低頭卻溫柔地親吻著身下的女人。


    “是妾身,晴兒病了,妾身想讓王爺請個郎中來家裏給她看病。”門外的人,正是蔣懷柔。


    一年過去,原本身材纖細窈窕的她,如今已是一位身材圓潤的少婦人。


    而且,她不是蔣詩詩那種骨肉停勻的身材,而是水桶腰,大底盤,大圓臉,哪還有當年纖細窈窕的樣子。


    之前這個院子隻她一人,而她則是懷王金屋藏嬌的美嬌娘。


    在她孕前期和中期時,她還能花點心思爭寵,懷王也常來她這兒過夜。


    可到了孕後期,她的身材完全走了樣,整個人變得大腹便便,虎背熊腰。


    自那以後,便是她再怎麽費盡心思爭寵,懷王都再沒去過她的房間。


    不僅如此,原本隻她一人住著的宅子,不斷住進了新的貌美女子。


    也就是這個時候,蔣懷哲調戲了懷王的一名外室,被逐出了院子。


    馮氏自然和蔣懷哲一起離開,留下蔣懷柔一人在這。


    懷王的那些外室個個都不是善茬,不但故意在她麵前炫耀懷王對她們的寵愛,以此來氣她。


    還各種謀害她,害得她不足月便動了胎氣,早產下一個身子羸弱的丫頭。


    由於是早產兒,那丫頭三天兩頭的發病。


    生下孩子之前,蔣懷柔一直對肚裏的孩子抱有期望,以為是個帶把的。


    結果生下一個丫頭,甭提有多失望了。


    可甭管怎樣,那都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一開始,她想要請奶娘,可懷王底下沒名沒分的孩子太多了,她又失了寵,根本就不給她請奶娘。


    而她身上的銀子,早就被她自個、馮氏、蔣懷哲揮霍得差不多了。


    沒法子,她隻有拚了命的吃各種下奶的食物,才有足夠的口糧喂孩子。


    原本她還打算生完孩子後瘦身複寵,可現在竟是比有孕時更胖了。


    有次懷王喝醉了走錯了房間,事到一半突然清醒了些,看到身下是她時,男人滿臉嫌棄。


    素來多情的桃花眼,眼底全是惡嫌之色,當時就憤然離開了她的院子。


    她知道,他肯定是嫌棄她身材走樣,嫌棄她肚子上的妊娠紋,嫌棄她的身子不如以往緊致了。


    “哎呀,怎的又是蔣姐姐?”內室,女子嘟著嘴,嬌滴滴地嘟囔道:“每迴殿下來人家這兒,蔣姐姐十次有八次拿晴兒當借口截胡,這迴您要是走了,往後便再不要來妾身這了......”


    對於蔣懷柔拿孩子當爭寵借口一事,懷王也有些厭煩了。


    好幾次蔣懷柔說孩子病了,結果他去了蔣懷柔那,人家大夫說晴兒一點事都沒有。


    思及此,懷王衝著外頭厲聲道:“來人,把蔣氏拉走!禁足三月!”


    “殿下,晴兒她渾身發熱,口吐白沫,不能再耽擱了,必須得請大夫給她開藥方的,殿下!殿下......”外頭,蔣懷柔聲嘶力竭的大喊。


    本以為懷王會像往常那般,去她那兒坐坐,看看晴兒,順便叫個大夫給晴兒看病的。


    誰知懷王竟這般無情,不僅不管她們娘倆的死活,還將她給禁足了!


    若早知道懷王會將她禁足,她就自個去請大夫了。


    這下好了,她就是想去請大夫也請不成了。


    甭管蔣懷柔如何大喊大叫,還是被仆人給拉走了。


    “心肝兒,這下你可滿意了?”懷王多情地望著身下的女人。


    “哼~這還差不多......”


    接下來,內室傳出男人的壞笑聲,以及女人嬌笑的聲音。


    當天,懷王就在蕭氏屋裏歇下了。


    次日清晨,懷王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給吵醒的。


    蕭氏小鳥依人般依偎在懷王懷裏,“誰啊,大清早的就在這吵,還讓不讓人家睡覺了......”


    懷王溫柔地擁著懷裏的女人,衝著外頭暴怒道:“什麽事?不知道本王在裏頭睡覺嗎?”


    “王...王爺,不好了,十七姑娘殤了......”


    懷王生性風流,底下妻妾眾多,子嗣也頗多。


    蔣懷柔替他生下的女兒,在姑娘當中排行十七。


    就這子嗣數目,已經趕上人到中年的建元帝了。


    聽說十七殤了,懷王陡然清醒,“殤了?怎會殤了?”


    “聽蔣娘子說,十七姑娘昨晚發熱,口吐白沫,沒能及時治病,昨兒後半夜就開始昏迷不醒,今早便殤了......”


    說起來,也怪那蔣娘子常常撒謊,以十七姑娘生病為幌子截胡。


    這下好了吧,十七姑娘是真的病了,結果卻沒能及時醫治。


    聞言,懷王立馬鬆開了懷裏的女人,慌忙下床穿衣。


    到了這個時候,便是蕭氏再困再累,也不敢繼續睡下去了,立馬下床伺候男人穿衣。


    瞧著男人一臉陰沉的樣子,蕭氏一聲都不敢吭,生怕懷王怪罪到她頭上。


    畢竟,昨晚那蔣氏要劫走懷王時,是她執意要留下懷王的。


    穿好衣服,懷王隨意洗漱了一下,就帶著仆人快步去了蔣懷柔的院子。


    一進院子,就聽見蔣懷柔撕心裂肺的哭聲。


    懷王皺眉進了內室,就見蔣懷柔坐在床邊,床上躺著個才幾個月大的小丫頭。


    “我可憐的晴兒啊...都怪娘沒用,遭賤人所害,這才早產生下了你...害得你體弱,三天兩頭的生病...也怪娘沒用不受寵,在你生病時沒能讓你父王幫你請郎中,嗚嗚......”


    這些話聽起來像是自責,其實說到底怪來怪去哪是怪她自個,分明都在責怪他人。


    懷王抬腳至床邊,將指腹放在繈褓嬰兒鼻尖,除了感受到小女娃冰涼的鼻尖,一點氣息都沒感受到。


    “......”懷王閉眼,神色哀傷了幾息,素來不愛打女人的他,抬手就一巴掌扇向蔣懷柔,“你個賤人,害死本王的十七丫頭,居然還有臉在這哭?”


    正在傷心哭泣的蔣懷柔捂著臉,委屈地望著男人,啜泣道:“王爺...晴兒是我辛苦懷胎生下的...我怎會害她?況且...昨晚若不是蕭氏非要留您宿在她那?我的晴兒也不會就這樣沒了......”


    她還為自個辯解:“再說了,昨晚要不是妾身被禁足,早就請了大夫來給晴兒看病了,何至於讓她有病沒得醫?”


    若不是心中懼怕懷王,她都要怪到懷王身上了!


    “你還敢狡辯!”懷王氣得反手又扇了蔣懷柔一個巴掌,“你總拿孩子當借口邀寵,滿嘴謊言,誰會信你?還有,十七病了,你不會直接去找大夫?非要來找本王?本王是大夫嗎?啊?!”


    蔣懷柔雙頰現出鮮紅五指手印,“妾...妾身......”


    “夠了!”懷王不耐煩地打斷蔣懷柔的話,不想再聽蔣懷柔解釋一句。


    他先是讓人把繈褓中的嬰兒抬出去好好安葬,接著厭惡的下令:“來人,把蔣氏送到南院去!”


    聽說懷王要把她送去南院,蔣懷柔立馬跪在懷王腳下,抱著懷王的大腿哀求道:“王...王爺...我在這挺好的...求您別趕我走,求求您了好嗎......”


    昨晚她確實有私心,除了想讓懷王幫晴兒請大夫,還想去蕭氏那截胡的,她也好借此機會爭寵。


    若早知道截胡不成,還會失去晴兒,當時她說什麽都不會去求懷王,而是自個去請大夫。


    可這個世上沒有後悔藥......


    懷王在京城四處置辦了宅子,那處南院,是他買在南邊郊外的一處宅子。


    裏頭住著的,全是他拋棄掉的女人。


    可她們既然已經成為了懷王的人,懷王又不想放任她們出去與別的男人廝混,就把她們圈禁在那處南院。


    除了供她們正常吃喝,不準隨意進出南院,就放任她們在南院自生自滅。


    這要是放到以前,哪怕蔣懷柔是東宮蔣良娣的妹妹,懷王也當作寶貝般寵愛。


    隻要她掉一粒淚珠子,就心疼得不得了。


    現如今,他看到蔣懷柔就倒胃口,又想起他母妃前陣子被貶,就是因為蔣良娣的姨母安嬪。


    思及此,懷王厲聲下令:“來人,還不快把蔣氏拖走!”


    “王爺...您不能這樣對我...就當我求您了......”無論蔣懷柔怎麽哭求,還是被仆人拖走了。


    而懷王那雙多情的桃花眼,自始至終都沒再多看她一眼,無情得很。


    **


    正月十三日傍晚。


    東宮,詩月閣。


    “小主,奴婢適才去禦膳房時,聽到那些宮女太監在嚼舌根,說是這大過年的,蔣懷柔居然喪女,懷王本就嫌棄她美貌身材不複當年,現在還嫌她連孩子都照顧不好,一氣之下就把她趕到南院去了。”


    春杏把食盒裏的飯菜端到桌上,不由得咂了咂舌,“據說那南院可是懷王後院的冷宮,裏頭住著的,可都是被懷王拋棄的女子......”


    “......”蔣詩詩正在看賬本,春桃端了溫水過來給她淨手。


    蔣詩詩放下賬本,一麵淨手,一麵淡淡道:“我早就猜到她會是這般結果。”


    她早就聽說懷王生性風流,但凡有點姿色的,一旦被他瞧上,他都會想盡一切辦法得到。


    一旦得到手了,或是玩膩了,便給點銀子,棄之不顧。


    一些有點手段的,或是懷上身孕的,才能成為他的妾室或外室。


    可懷王這個人極其渣男,那些女子為他生了孩子後,甭管身材有無走樣,基本都會遭到他的嫌棄,從此徹底失寵。


    更別說蔣懷柔產後身材走樣,失寵就更不用說了。


    當初她看在蔣懷柔還是蔣家人的份上,好心提醒了蔣懷柔幾句,讓蔣懷柔離懷王遠點。


    誰知蔣懷柔不識好歹,反說她是嫉妒她深得懷王寵愛。


    那她還能說什麽呢?


    如今得知蔣懷柔被懷王打入冷宮,算是在蔣詩詩的意料之中。


    隻是,她沒猜到蔣懷柔會喪女。


    “當初您好心提醒她,她不領情也就罷了,還覺得您是嫉妒她,後來她有孕後,每迴見著您都要刺您幾句,如今她落得這個下場,隻能說該!”春杏幫蔣詩詩盛了一碗雞湯。


    “她這還隻是在懷王外室的院子,就過得這般慘,若是在懷王後院,那還得了?”春桃小聲道:“奴婢聽聞那懷王妃最是個拈酸吃醋的,府中後院死人那是常有的事兒,那才是個吃人的地兒呢......”


    聽說那些女子為了爭寵拿人命當兒戲,蔣詩詩心中一陣惡寒,喝了好幾口熱乎乎的雞湯,心中才暖和了起來。


    **


    正月裏,大雪紛飛,平民百姓家一派喜樂。


    倒是皇家,建元帝和十一爺都臥床不起,宮中和十一王府仿佛籠罩了一層陰霾,冷冷清清。


    尤其是上元節這一日,十一爺大清早就“哇哇”吐了許多的血,把床單和被單都染紅了。


    “王爺...王爺......”一屋子的奴才都被嚇壞了,紛紛跪在地上不敢起來。


    前陣子太醫說了,若是還未找到替十一爺解毒的藥,十一爺命不久矣,恐怕活不過這個正月了。


    嚇得他們整日提心吊膽,生怕自家主子哪日就閉了眼,他們興許還得跟著陪葬。


    十一爺躺在床上,渾身滿是草藥味,也滿是血腥味......


    止痛的藥吃多了,已經無法緩解五髒六腑帶給他的疼痛了。


    毒藥的毒素也已經深埋在他體內,整日都好似肝腸寸斷般絞著痛。


    此刻,十一爺痛得整個人都有些恍惚,清瘦的臉頰凹陷進去,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白得滲人。


    噙滿哀愁的眸子逐漸失神,怔愣地看著床頂,整個人沒有一絲生氣,仿佛隨時都會斷了氣兒。


    突然間,他看到了一抹心心念念的白色倩影。


    女人像往常那般替他診脈,他聽見她說:“王爺,那本書上的藥方我都湊齊全了,你再挺一挺,一定要撐住......”


    他知道,這一定是臨死前的迴光返照。


    十一爺就這麽看著女人傻笑著“嗯”了一聲,接著就兩眼一閉,腦袋沉沉地往右側一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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