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舊顏【修】...

    作者有話要說:唉。

    想去一個不被人找到的地方。

    那裏是永遠的,無窮無盡的葳蕤盛夏。

    奔跑的時候,可以有微涼的風灌進衣領。

    羅歆夾起一根煙銜在唇間,閃爍的眸子低垂:“你再說一遍。”

    “我愛她。”遊夜說得輕描淡寫,俊美的眸子裏氤氳永遠不變的涼意。

    “混蛋!”一聲巨響,啤酒瓶被羅歆狠狠地甩在窗梁上,粉碎,有殘餘的泡沫流淌出來。

    遊夜神色未變,冷冷地說:“所以,不要去找她麻煩,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

    “她叫夏流年是麽,真是個幹淨單純的孩子,不知道把她弄髒會怎樣。”羅歆挑起嘴角,邪氣地笑出來。

    遊夜緩緩俯身,捏起她的下巴,陰鷙的眼神分外懾人:“我會殺了你。”

    羅歆神色一凜,定定地看著他:“那是不是我們之間的十年都不作數了。”

    “是。”遊夜隻答了一個字,頓時讓羅歆全身癱軟,順著身後的牆緩緩滑了下去。

    他不愛她,她一直知道,但他不愛任何人,曾經,不愛任何人。

    遊夜眸色晦暗地看著地上倔強而漂亮的女人,把手伸過去:“我以為你會清楚,總會有這麽一天。”

    羅歆自嘲地冷哈一聲,然後掐住煙狠狠地按在遊夜掌心。

    遊夜沒有躲閃,甚至連神色都是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倒是羅歆先手一抖,把煙狠狠地扔在一邊,扭頭不再看他。

    “滿意了?”遊夜掃了一眼掌心的傷,收迴手臂,“那麽,再見。”

    再見,再見。

    遊夜揚起手,透過陽光,看到清晰的脈絡,修長的骨骼間,那個傷疤已經被歲月衝刷得淺淡至極,他是疼過的,他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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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淨的臥室,溫暖滿溢。

    “我餓了……”夏流年湊過去在身旁半睡不醒的男人的脖頸處蹭啊蹭,“我想吃你上次做的……”

    “又餓了?”沈浩希打斷她,像是聽到某種噩耗一般無

    力地睜開慵意正濃的眸子,繼而把手伸到女人胸前摸索,然後十分痛苦地繼續說,“你為什麽吃那麽多東西都不長點肉?”

    “我……我的……很小嗎?”夏流年又被他說得窘迫起來。

    “夠用。”沈浩希懶懶地捏了捏,翻了個身繼續睡,“想吃什麽讓尹清去做。”

    “……”夏流年委屈地把他拉迴來,“她做得不好吃。”

    “我不在的時候你不是也吃她做的飯?”沈浩希皺眉,他呆在家裏可以隨時把夏流年吃幹抹淨的代價就是當全職廚師,偏偏那個大小姐又把他當超人使喚,什麽複雜的菜式都讓他做。

    “這才幾天,你就嫌我麻煩了……”夏流年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弱弱地說。

    沈浩希哭笑不得地看著她:“我很累的寶貝,你隻有晚上消耗體力,我白天可是要工作的。”

    夏流年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的話是什麽意思,臉又立刻竄紅了。

    “乖,午飯我帶你出去吃,想吃什麽吃什麽……”說著又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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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右手傷的十分嚴重,恐怕以後不能繼續你的專業了,所以,放了流年吧,你知道的,以她的條件,她可以有無數個比選擇你更好的選擇。”夏誌遠居高臨下地對病床上的遊夜說,“這也是流年的意思,我會把你送到日本,你會有最好的治療。”

    “我不信。”遊夜想要動,卻被撕裂般的劇痛拉扯住動作。

    “不信?”夏誌遠冷笑,“據保鏢說,是你在路口死纏著流年,才會出車禍。”

    “她一定誤會了什麽,你讓我見她。”遊夜迴憶起之前的事情,底氣漸漸消失。

    夏誌遠歎了口氣,顯得十分語重心長:“年輕人,要靠自己的雙手奮鬥,不要指望攀附高枝來得到些什麽,那終歸不是你的。我已經夠縱容流年才讓你們在一起那麽久,現在的你,還能給她什麽?”

    “……”遊夜的眼神漸漸黯淡。

    柔弱的,貧窮的人,就該被踐踏,規則便是如此,沒有什麽可覺得冤屈,本該如此。

    她純淨明朗的笑,全部忘記。

    她的狠心,打死都不應該記得。

    隻要記憶不再開口說話,就什麽都不知道。

    已經,不記得了。

    可是,明明是兩個人的愛情,為什麽悲傷的隻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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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的正午,黯淡而清冷,有鳥倉皇飛過。

    沒了葉子的梧桐顯得清晰而幹脆。

    風緩緩穿梭。

    夏流年張開手臂歡快地向前走,沈浩希亦步亦趨地跟著。

    “去哪吃?”沈浩希忍不住開口問。

    夏流年笑著轉身,向後倒著走:“這樣一直走,走到哪就去哪兒吃咯。”

    沈浩希不禁皺眉,想要拉住她:“小心跌倒。”

    夏流年“咯咯”地笑著快速後退,不讓他抓住,像是翩躚飛舞的蝶。

    他從未見過她如此開心的時刻。

    他們並不是一類人,她喜歡隨心所欲,他喜歡規劃一切,她是走在懸崖邊緣的探索者,他是一步一個腳印的攀岩者。

    但兩個人還是走在了一起。

    他的生活從未如此放鬆過,不必擔心目標,不必擔心圈套。

    兩人在街邊簡陋的小店吃著老板娘推薦的卷餅,清脆的青菜合著香膩的牛肉分外可口,構架簡單的桌子上有長年積累下來的油漬,看上去卻有一種很樸實溫馨的味道。

    小店的人很多,來來往往絡繹不絕,旁邊的一桌人大大喇喇地扯著嗓子聊天,談論著近來不愉快的事情,大聲地罵,大聲地笑,卻讓人覺得格外爽快,並不覺得吵鬧。

    煙酒的氣息和飯菜彌漫出的香氣參雜。

    夏流年樂嗬嗬地舔了舔手指上沾著的香濃汁液,興奮地說:“好吃耶,你迴家能不能做出來?”

    沈浩希亦吃得起興,聽到這句話,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噎住,喝了口水才哭笑不得地說:“我哪能什麽都會。”

    “你會啊,反正沒有你解決不了的事情。”夏流年蹙眉認真地想了想,如此總結。

    沈浩希一愣,然後低笑出來:“我哪有那麽厲害,充其量不過是我學的東西多了一點罷了,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哪能像你這樣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小姐一般。”

    “你不也是沈家少爺麽?”夏流年拿餐巾紙摸了摸嘴角,然後慢條斯理地喝湯,愣是把西紅柿雞蛋湯喝出了魚翅燕窩的架勢。

    沈浩希垂眼沉吟幾秒,然後笑笑說:“我很小便一個人在國外上學,又不喜歡帶傭人,所以什麽都是自己來。”

    不僅如此,他時刻想方設法賺錢,最初不過是打零工,然後在一次模擬投資大賽中得頭獎獲得了第一筆數目可觀的獎金,繼而轉向股市。

    吃飽喝足出門的時候才發現下起了雨。

    秋雨綿綿,柔軟細膩的網籠罩著偏僻的街道,腳下已經匯聚了深深淺淺的水窪。

    沈浩希看著有些泥濘的道路皺眉:“我說要開車出來,你非不讓,現在好了吧。”

    “雨又不大,走迴去就是了嘛。”夏流年伸出手探了探,涼涼的水意落滿掌心。

    “感冒剛好,你又想感冒是不是?”沈浩希急急地把她的手拉迴來。

    夏流年撇了撇嘴:“好啊,感冒了你就能在家陪我。”

    說完就衝進了雨簾之中,朦朧的身影像是氤氳了一層霧氣,亦幻亦實。

    沈浩希一瞬間晃神,那抹跳動的白色,在絲絲細雨中顯得格外羸弱,仿佛隨時就會被席卷而來的泥點遮蓋。

    “流年。”

    他忍不住叫她的名字。

    夏流年迴頭,柔順黑發隨風揚起。

    沈浩希快步走到她身邊,蹲下,把她長褲的邊緣仔細地挽上去。

    夏流年在一片模糊中俯視男人,他的發絲被雨打濕,貼在鬢角,而他並沒有在意,隻是小心翼翼地,幫她挽起褲腳。

    心不由得彌漫暖意,他並不喜歡說話,隻是安靜地做事。

    夏流年驟然明白,她所要的愛,已經不是曾經那些浮華絢爛的東西,而僅僅是他願意為她低頭俯身,做著最瑣碎最簡單的事情,僅僅是此刻他眉間婉轉溫柔的一抹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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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續好幾天的陰雨,仿佛連唿吸都泛起了濕意。

    遊夜把額頭抵在巨大的落地窗上,觀摩肆意流淌的雨水,上挑的眸子微微闔起,他不喜歡雨天。

    那個雨天,他遇到了她。

    於是一切迅速綻放,迅速隕落,一切不過是煙花落盡之後滿地塵埃的一場毀滅,一起看一場華美的煙花盛宴,然後各自揮手道別。

    勾唇,泛起一抹淡涼的笑意,修長的手指把玩掌間的手機,推開,合上,機械而空曠的單調聲響迴蕩在空蕩蕩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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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淅淅瀝瀝。

    夏流年坐在床邊百無聊賴地翻著一本舊書,電話驟然劃破寧靜,她先是一驚,然後放下書飛快地接起來,喜悅溢於言表:“你什麽時候迴來呀?”

    對麵沉默了許久,然後一個悅耳的聲音淙淙流淌:“流年,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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