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西南——

    晚飯後拾掇完炊具,我到樓上去看羅師傅。聽二班長說,這幾天晚上他咳嗽咳得很厲害。讓他不要抽煙他也不聽。他說羅師傅聽我的,叫我去勸勸羅師傅。

    到了二班宿舍,羅師傅果然正叼著煙袋坐在床上,邊抽邊“咯咯”地幹咳。我上去就從他嘴上拿下了煙袋,在他旁邊坐下:羅師傅,你看你咳成這樣,怎麽還抽呢!羅師傅搖搖頭歎口氣,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封信來:小鄭哪,你看看吧。我接過來看著,信是羅師傅的大女兒寫來的,她說:媽媽最近一段時間類風濕又犯了,手指關節又腫又痛,一點活都不能幹。她隻好請假迴家照顧媽媽。想帶媽媽去瞧病家裏又沒有錢,媽媽自己也堅決不去醫院。她沒有辦法,問父親能不能迴去一趟。羅師傅說:小鄭,我是想迴去一趟,可連裏工期這麽緊,我不好意思跟連長開口。想寄點錢迴去手頭又沒有,你說我能不急火攻心嗎。我把信揣起來,說:羅師傅,這點事值不得急火攻心,交給我了,我把信拿走了,我替你迴信。羅師傅點點頭,接過煙袋把火掐滅了:小鄭哪,又讓你…….。我不讓他往下說,羅師傅也就什麽也不說了。

    我替羅師傅寫了迴信,又把我省下來的五十塊錢津貼寄去了。羅師傅知道我會把這些事都替他辦妥當,沒有了後顧之憂,他就放心地去上工。一號車間完工之後,連裏目前進行的項目是冶煉車間的土建施工。砌煙囪的工藝要求很高,連長不放心別人幹,就讓羅師傅全力以赴。羅師傅每天爬上爬上,出了汗,背心受了涼,又感冒了。他發燒不告訴人,自己偷偷地跑到營衛生所開了點藥吃,他的老慢支是多少年的老病根了,吃一般的藥根本就沒有用,病情越拖越重。那天下午從高高的架子上下來,他咳得直不起腰來,突然吐出來一口血。把連長指導員都嚇壞了,馬上親自把他抬到了營衛生所。

    已經吹過了熄燈號,我和小張在廚房裏做明天早飯的準備。小丁氣喘籲籲地跑來了,她說羅師傅不肯睡覺,非要讓我去一趟。我知道羅師傅叫我去幹什麽,就到他宿舍床下的木箱裏拿了幾片煙葉,趕到衛生所去了。

    羅師傅果然是煙癮犯了。看我拿了煙葉來,小丁的眼睛立刻瞪得圓溜溜的。我當然不會讓羅師傅抽煙,我拿著煙葉,送到羅師傅鼻子底下讓他聞了一陣。羅師傅才心滿意足地躺下了。

    天穹上繁星點點,一輪皓月當空,夜風習習,金鍾兒在牆角的草叢裏不時地哼唱幾聲。遠處的山影,錯落有致地排列成行。山邊的那條小河悄無聲息地流淌著,月光照著它波光粼膦,既有幾分神秘又顯得楚楚動人。直到今天我才發現:太行山的夜晚太美了,美得叫人想不出詞句來形容她。

    小丁坐在我旁邊,她要等羅師傅輸完了液體才能去睡覺。她不催我走,大概是希望我留下來陪陪她。我也願意在這麽美好的夜晚,靜靜地坐著,什麽也不想,就這麽沒有一點心事地坐著,這就是人生的一種享受,而且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小丁起身到屋裏去看了看羅師傅的情況,迴來以後她告訴我:羅師傅睡著了。她又坐下,過了一會,她說:講個故事吧,鄭西南。我問:講什麽呢?她想了一會說:講一個你經曆過的事。我立刻就想起了我經曆過的永生難忘的那件事,這麽多年過去了,我一直把它深埋在心底,沒有對任何人講過。今天,我突然有了一種衝動,我要把它講給小丁聽。

    於是,我就在一遍燦燦的星空下,開始了我的講述——

    ————

    我和郗陽還有餘霞在雲南境內繞來繞去地繞了一個多月,終於找到個空子出了國境。為了怕遇到當地的人語言不通引起麻煩,我們繞開村落,一直走在荒無人煙的大山裏。熱帶的森林真是最集中地體現了生物的多樣性的地方,高樹黛色參天,灌木茂盛稠密,野草遍山遍野,森林裏有數不清種類的蟲豸,碩大的蚊子、肥壯的螞蝗,長著尖尖齧齒的螞蟻,嗡嗡亂叫的野蜂,還有許多叫不出名字的黃的、紅的、綠的小蟲子,輪番地向我們進攻,把我們的臉都咬腫了。在草叢裏無聲地滑動的那些色彩斑斕、大大小小、長長短短的蛇類構成了對我們最大的威脅。我們必須一邊走一邊用棍子擊打草叢,小心地邁著每一步。渴了,我們喝山泉,餓了,摘樹上的野果充饑。腳上打出了血泡,雙腿走得發腫,但我們一天也沒停下過腳步,什麽,也阻擋不住我們向遠方的抗擊美國侵略者的戰場行進。

    翻過了一座山,又是一座山。郗陽走在最前麵開路,中間是餘霞,我瘸著腿斷後。一路上,餘霞不時地停下,蹲在路邊幹嘔。我和郗陽都以為她生病了,可是餘霞說她沒什麽不舒服,就是偶爾發惡心。過了就什麽事都沒有了。我們都不知道,那是一個新的生命在孕育過程中引起的反應。我們誰都不願提迴去這個字眼,餘霞更是不願迴去。惡心的感覺一過,她就放開嗓子大聲唱歌,她從前是毛澤東思想宣傳隊的台柱子,又會唱又能跳。她的嗓音真是好聽極了,她一唱,我就覺得她的喉嚨裏一定是有一片金片或是銀片再不然就是銅片在顫動發音,要不然她怎麽可能發出像金屬一般清脆悅耳的聲音來呢。密林裏的小鳥在啁啾鳴囀,伴著餘霞的聲聲歌唱,遠遠近近的山峰也一起此起彼伏地迴應著。

    也不知走了幾天了,我們還是在群山中翻越,那是一遍喀斯特地貌的山嶺,這種類型的山地洞穴特別地多,岩石堅硬,還多棱多角的,摔一跤磕上去肯定是皮開肉綻。走著走著,烏雲漸漸地壓上了我們的頭頂,還沒等我們找到避雨的地方,瓢潑大雨就劈頭蓋臉地澆了下來,密集的雨點打得我們連眼睛都睜不開,腳下的路也辨認不清了。郗陽扯著嗓子拚命地喊,讓我和餘霞跟上他,趕快下山去。突然一道閃電劃過,它一定是從我們頭頂上的那遍雲彩裏發出來的,晃得我的眼前一遍白光。等我睜開眼時,餘霞正四下裏尋找著郗陽的身影。就那麽一閃電的工夫,郗陽就不見了。我和餘霞急得六神無主,在山腰上團團亂轉,兩人齊聲高喊著:郗陽,郗陽,你在哪兒?可郗陽像是從地球上消失了一樣,怎麽喊他也不答應。餘霞“嗚嗚”地哭出了聲,我顧不上安慰她,隻顧把手圍在嘴邊,對著沉默無語的山野一聲接一聲地喊:郗陽,郗陽!直到把嗓子都喊啞了。

    雲貴高原的雨飄忽無定,來得快去得也快,一會的工夫,閃電躲進了雲層,雷聲收斂了威風,雨點越來越小,終於停止了灑落,烏雲被疾風卷著,像一支潰敗的軍隊,很快地退到了天邊。頭上,藍天又探出臉來。我和餘霞頹然地坐在石頭上,不知該怎麽辦。餘霞的眼淚不停地流淌,她又開始惡心了,她用手捂著嘴,使勁地咽著口水。突然,她一把抓住我的手,屏住唿吸傾聽著。我也豎起了耳朵,仿佛是從非常遙遠的地方,傳來了斷斷續續微弱的唿叫:餘霞,餘霞,鄭西南!餘霞聽清楚了,是郗陽在叫我們,她喜出望外,站起身就向喊聲傳來的地方跑,一邊喊著:郗陽,你在哪裏呀!我也高興地跟著餘霞跑,心裏一塊大石頭落了地:好了,郗陽還活著,他是我們的主心骨,有了他,我們就能如願地到達我們的目的地。我們三個人已經成了一個整體,少了一個也不行!

    我和餘霞迎著郗陽的喊聲隱隱約約傳來的地方跑去,那是我們走過的路,路上怪石嶙峋,荒草叢生,藤蔓虯結,奇怪的是,郗陽的喊聲聽起來總是很遙遠,還甕聲甕氣的,仿佛是從地底下傳出來的。餘霞疑惑地站住腳,四下尋找著:郗陽,你到底在哪兒呀?郗陽說:你們小心著點,看著腳下,我掉到一個坑裏了。循著郗陽的聲音,我撥開亂草,一個直徑大約三十公分的洞口猙獰險惡地出現在眼前,我探頭向下看,黑糊糊地看不見底。郗陽在下麵說:西南,我看見你了。餘霞一把扒拉開我,趴到了洞口邊,郗陽說:餘霞,我也看見你了。餘霞說:郗陽,我怎麽看不見你呀,你怎麽樣啊?郗陽說:還好。餘霞說:那你快上來呀!郗陽苦笑著說:要能上去我還不上去嗎?餘霞說:你等著,我下去幫你。說著,她坐到洞口,準備往下跳。郗陽厲聲喊道:你別跳!餘霞急得又要哭了:那怎麽辦,你自己又上不來,還不許我下去。郗陽說:西南,你去扯幾根葛藤來,越長越好,擰在一起,給我放下來。餘霞說:你是讓我們用葛藤把你拉上來對吧。你真是智多星!我也去。西南,我們快點。

    我們扯了好幾根葛藤,擰在一起,擰成了一根又粗又長的青色長繩,慢慢地放下洞去。幾乎要放到盡頭了,郗陽才說:行了。餘霞兩隻手緊緊地抓住葛藤,做好了出大力的準備:郗陽,你抓好了,我和西南一定把你拉上來!過了一陣,郗陽又說:行了,拉吧。我和餘霞立刻一起使勁,可是,出乎我們意料的是,手上的感覺很輕,輕得幾乎用不著使什麽勁就能拉動了。餘霞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向下喊道:郗陽。怎麽迴事,你沒拉住繩子啊?郗陽說:你們先拉上去再說。

    我把葛藤拉了上來,上邊栓著我們唯一的一個背包。背包是我們出境前邊境的駐軍送給我們的,他們還送給了我們好幾包壓縮餅幹。背包裏還放著我的那顆手榴彈,這是我們最寶貴的財產,一路上一直是郗陽親自背著的。郗陽說:不到萬不得已,就不能動用包裏的東西。餘霞三下兩下解下了背包,又把繩子往洞裏送:郗陽,這下我們該拉你上來了。好一陣不見郗陽的迴應。他也沒拉住我們放下去的葛藤。餘霞急得跳腳:郗陽,你怎麽迴事啊!你快拉住繩子呀!郗陽沉默著,黑黑的山洞也沉默著。後來,郗陽說話了,他說:餘霞,西南,你們走吧。我上不去了,我的腰摔斷了,我一點都動不了啦。餘霞一聽又哭了,我說:郗陽,我下去背你,無論如何我也要把你弄上來,我們不能丟下你,我們一定要一起走!郗陽說:我連動都動不了啦,更別說走路了。我不能拖累你們,這麽一來誰也上不了前線了!你們走吧,到了前線,替我多消滅幾個美國鬼子。我就可以含笑九泉了!嘿嘿,我現在就是在九泉之下了,旁邊就是暗河的水,不過是條小暗河,連人的腳麵都淹不了。聽了郗陽的話,我也哭了,想到我們三個人一路同甘共苦,眼看就要到達我們的目的地了,卻出了這麽倒黴的事,也許郗陽他真的不能和我們一起再往前走了,我難過得一塌糊塗。餘霞這時反倒不哭了,她趴倒在洞口邊,好像要和郗陽離得更近一點:郗陽,郗陽,我不離開你。我要守著你。郗陽的聲音越來越微弱,越來越語不成句,他一定是忍受著難以忍受的巨大痛苦。他喊著我的名字說:西南,你拽著餘霞走吧,天快黑了,你們不能在這山上久留。快走吧,就算我求你們了!我說:那你怎麽辦?你說我們能扔下你狠心走嗎!郗陽說:不要替我擔心,像我這樣的人遇事總為自己考慮,你說我能不替自己想好解決的方式方法嗎?我不會忍受太久的痛苦的,我已經不能忍受了,你們放心走吧,你們走了,我就會很舒服地睡著了。我一聽,馬上拿過背包來,打開一看,幾包餅幹都在,隻有我的那顆手榴彈沒有了。我扔下背包,轉身趴到洞口邊上,使出渾身的力氣大喊:郗陽,你不能——,你不能——,我馬上就迴去,我找人來把你救出來,你不能做傻事!郗陽!郗陽慢悠悠地說:我一點也不傻,除了這條路我已經沒有另外的選擇了!我巴不得這麽做,這樣我能早點脫離痛苦。西南,我很痛,你想象不出來我有多麽痛,我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我說:郗陽,你就不能堅持一下嗎?你不是常說,堅持到底就是勝利,黑暗即將過去,曙光就在前頭!你堅持一會,我們能想出辦法來的!郗陽說:能堅持我肯定堅持,可現在我不能堅持了,堅持一分鍾對我來說都太痛苦了!西南,我求你了,你帶著餘霞快走吧!你要好好照顧她,她好像是有孩子了,是我郗陽的孩子!你們走吧,你們走了我就可以安安心心地睡一覺了,我就不會這麽痛了!我求你們了!走吧,走吧!我的淚水滾滾地流,我哽咽著再也說不出話來。我看著餘霞,她坐在洞口旁,一隻手撐著身子,一隻手揪著一把草,眼睛呆呆地盯著洞口,人就像傻了一樣。我過去,拉起她來:餘霞,我們走吧,我們走吧。餘霞被我拖著向前走,眼睛卻一直望著那個洞口。走了一段,我們聽見郗陽在喊:餘霞,西南,再見了!

    餘霞突然掙開了我的手,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叫聲:不!她飛步向洞口奔去,一邊喊著:郗陽,你等等我!周圍的群山也一起喊著:郗陽,你等等我!你等等我!我醒過神來拔腿去追,可是剛跑了幾步,餘霞已經跑到了洞口前,她一點也沒有猶豫,也一點沒有遲疑,雙臂一揚,飛身躍下了山洞。這時,群山還拖著長長的尾音,一遞一句地重複著餘霞清脆的喊聲:你等等我,你等等我……!餘音繚繞,一直傳到了天邊。

    洞裏,響起了一下沉悶的爆炸聲,然後,一切就歸於寂靜。天邊,銜山的落日正在晚霞的簇擁下緩緩下沉,太陽和雲霞是永遠的伴侶,它們依偎在一起,映襯出天地間最最驚心動魄的美麗!我掉頭走了,一直向南走去。第二天,我就在一遍密林裏找到了一支隱藏在防護網下的高炮部隊,吃驚的哨兵把我領到了指揮部裏,聽到了熟悉的語言,看到了親切的麵孔,我不禁又熱淚滾滾而下,我哭著請求參戰,可是他們根本就不答應,立刻就要把我送迴國。我泣不成聲地說了我們一起來的是三個人,現在隻剩下我斷線風箏獨自飄落的經過。他們聽了,好久都不說話,後來,營長替我擦幹眼淚,說:好,你留下吧,但是你隻能參加一次戰鬥,然後你搭我們的車迴國去。

    戰鬥警報拉響,營長親自給我戴上了一頂鋼盔,我站到了填彈手的位置上。心“砰砰”地跳,拳頭快要攥出水來了。終於,十幾架美國飛機從雲彩裏鑽了出來,鑽進了我們高高昂起頭的火炮的射程,射擊的命令一下達,我抱起炮彈,在真正的炮手的幫助下,準準地把它送進了炮膛。第一顆是我自己的,第二顆是郗陽的,第三顆是餘霞的…..!我在心裏數著,把屬於我、郗陽、還有美麗的餘霞的炮彈一顆顆地送進憤怒地振動著的火炮,看著它們唿嘯著飛上天空。一架f105被密集的火網擊中了,它屁股上拖著又粗又長的黑煙,哀鳴著、搖晃著墜下地來,一頭撞向一座山頭,“轟”地一聲爆炸了。

    —————— 。

    我講完了。沉默了一陣之後,小丁問我:後來呢?我說:後來我就迴來了。又沉默了一陣,她說:可惜那時候我不認識你,要是我認識你,我就和你們一起去了。

    我轉過臉看著她,她也用淚光盈盈的眼睛看著我。這雙眼睛使我又有了一種衝動,我想像郗陽當年抱著餘霞那樣,把她抱進我的懷裏。我想極了,我好不容易才控製住了這個欲望。她一點都不知道我的念頭,她把眼睛投向湛藍得像深海一樣的星空,喃喃地念著兩個名字:郗陽,餘霞。然後她又問我:他們多大?郗陽和餘霞。我迴答:郗陽十八,餘霞十七。她說:他們太年輕了!我問她:你說他們死得值嗎?她想了想,很肯定地迴答我:我覺得值。為了自己的理想和信念去死,就算沒有達到目的,那也值。她問我:後來你告訴他們的家裏人了嗎?我搖搖頭:沒有,我不知道郗陽和餘霞的家裏人在哪兒,沒有辦法告訴。我也沒有告訴其他的任何人,我覺得郗陽和餘霞一定願意安安靜靜地睡在大山裏頭,不願意別人去打攪他們。她若有所思地說:是呀,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

    想不到這個看上去很稚嫩柔弱的姑娘還知道這句話,她一字一頓地說出來,使這句充滿了男子漢衝天豪氣的詩句有了詠歎調一般的韻律。那時,我真想伸出一隻手去,攥住她的一隻手,我們拉著手一起看澄空萬裏,星移鬥轉。可是我又一次地控製住了自己,我迫使自己不去看她,迫使自己忘記她正靜靜地坐在我的身邊。可是這是忘不了的。我隻好閉上眼睛,默默地傾聽著自己的心髒在胸腔裏不安分地躍動。

    後來,我常常在想,要是那天晚上我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我們會不會從此牽著手走過我們的人生四季。有的時候我也感到後悔極了,若是當時我鼓起了勇氣,拉住了她的手,那我們就有可能在許許多多安詳幽靜的夜晚,坐在一起說起過去、現在和未來。但也可能事與願違,因為我們那時受的教育就是要忘卻自我,拋棄自我的一切欲望。是呀,什麽都可能發生,但什麽也沒有發生,我們年輕的那個年代,許多時候一份感情隻能被迫痛苦而甜美地藏著,深深地藏在自己的內心深處,像一湖春水在冰層下悄悄地掀著波瀾。直到地老天荒,一切都成為飄渺而遙遠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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