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一個人需要耗盡多少人力物力,殺一個人卻往往隻需一秒,有時,隻要半秒便已足夠。

    殺手的生涯,或者殺人,或者被殺,最終逃不過這兩種命運。

    作為一個數度從死亡邊緣走出的殺手,一個下定決心改正,重新做人的殺手來說,他的命運又是怎樣的結局?

    漫漫長街,有風吹落葉的颯颯聲音,有幾乎可以奪人性命的心跳聲,有細微又帶著急促的唿吸聲。

    還有……

    槍聲還沒有響起,兩把槍的黑黝黝的槍口對峙著。

    生死在於一念,存亡係於一線。誰先開槍,不一定對方就會倒下,或許倒下的會是自己。

    麵對突如其來的張偉,這一切其實早已在意料之中。

    該來的終究會來。

    這一情景,仿佛迴到了三年前荒墓前那場槍殺。隻不過,地點換了時間換了,而人物?

    張俊山死了,是死在我槍下的,眼前是他的兒子,帶著滿腔仇恨為他報仇來了!

    我該不該動手?該不該象三年前殺張俊山一樣,將他的兒子斃於槍下?

    理智告訴我,我不能!我既然已經脫離黑幫,就不能再重蹈故轍。

    然而,我不開槍,倒在槍下的必然是我。

    看看花容失色的新婚妻子,甜蜜幸福的生活剛剛開始,我又怎麽能忍心撒手而去!

    張偉已經是仇恨占據了所有理智,我也答應他給他一個交代的,除了被殺,我還有什麽選擇?

    “林楓,動手吧!”張偉血紅著雙眼,舉著槍的手微微發抖。

    他顯然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無可奈何,我輕歎一聲,扳槍的手指稍一用力,但隻要我再按下去,我堅信,倒下的必是張偉。

    “阿楓,別開槍!”崔雯緊張得眼眶泛紅,快要哭了。

    “林楓,別開槍!”同時有兩個聲音說道。

    “吱”的一聲,一輛警車驟地在路旁刹住。車子裏跳下海風和海英兄妹。

    來的還不隻他們,後麵,十幾名警會警員緊跟而到,槍口對著我和張偉。

    “誰也不能阻止我,誰都不能,海英你也不能!”張偉見到海英,微微一怔,仍沒有放下槍的意思。

    海英急道:“張偉,你應該知道,真正的兇手是洪鋒。”

    張偉嘶聲吼叫道:“可是,我父親是死在這個人槍下的,這難道有錯嗎!”

    我對著海風說道:“算了,我知道這一天早晚會到來的。這是我們的私人恩怨,總該有個了結的時候。”一字一句道:“動手吧!張偉,為你父親報仇!”“不!我要的是公平決鬥!”張偉吼道。

    海英歎道:“張偉,你這又何苦!你明知不是楓哥對手的。”

    “我不管,就算死,我也要對得起我爸爸。今天,我和他,總得有個人躺下。”張偉冷冷道。

    見他如此堅決,那是九頭牛都改變不了他的了,我多說無用:“好吧!你要怎樣個公平法?”

    “和你殺我父親時一樣”張偉的手微抖,嘴裏數著數字:“一……二……”

    眾人屏住唿吸,閉上雙眼,等待生與死的一槍,誰也不敢再阻擋,誰也不願哪一個躺下,誰也不忍看這鮮血淋漓的場麵。

    崔雯這時出乎意外的冷靜,因為她知道,擔心,哭泣,都不能解決問題,隻會讓我放心不下。

    空氣在刹那間凝結。

    “砰”、“砰”兩聲。

    我原以為倒下是必是我自己,有誰知,張偉倒下了,一顆子彈從他胸膛穿越而過,開出一朵用鮮血做成的花。

    他倒下了,眼睛睜得很大,充滿恐懼和不解,最後一刻看著我,就這樣閉上了眼睛。

    是誰殺了他?以我的槍法,殺他是不費吹灰之力,可是,我沒有!那一槍不是我開的。

    我開槍的時候,故意將槍口略為抬高,我的子彈,並沒有打在張偉身上,我想寧願自己死,也要成全他的心願。

    可是……究竟是誰開的槍?

    “你為什麽要殺他!”海英狂奔上前,一改往日的溫柔可愛,啪啪就是兩下,在我臉上左右開弓,嗚咽著說:“你明知他不如你的,為什麽還要開槍?你可以躲開啊!”

    數月來,張偉對她狂追猛轟,努力求愛,兩人正在熱戀間,就這樣,張偉死了,叫她又如何接受得了?

    我想解釋:張偉不是我殺的。但是有誰相信我?

    那開槍的人槍法真快,快得難以想象。

    這迴我真是百口莫辯了!

    “林楓……”海風走過來,臉有為難之色。

    我知道他在顧慮什麽,我淡淡一笑:“海風,不用再猶豫不決了,我不會讓你難做的。”

    “得罪了!”海風慢慢從腰間解出明亮亮的手銬,“哢嚓”一聲,親手將我鎖住,“走吧!”

    “阿楓……”崔雯顫聲道。此時此刻,她也無能為力。

    我迴頭報又一笑:“放心吧阿雯,林楓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說這句話,算是苦中作樂,算是安慰自己,也算是給崔雯一顆定心丸。

    前路漫漫,希望在何方?明天的事,誰又能預料得到!

    “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杜大才子一生風流,歌樓酒肆,美女如雲,好生快樂。而我呢?此刻要將詩句改一改,那應該是“十年一覺江湖夢,贏得殺人大罪名!”

    想我叱吒江湖十年,再不濟,也曾有“第一殺手”的雅號吧?可是,剛爬上岸,衣服剛晾幹,剛擺脫了那一身的腥味,現在又被推下海了,落得身為階下囚,悵望鐵窗,無限感慨!

    可悲!可憐!可歎!

    我沒有殺張偉,可是誰能相信?以我的槍法,竟然殺不了人,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所以,海風不信,孫乾不信,海英不信,全警局的人都不信,就連崔雯也……

    對了,三天了,怎麽還不見崔雯來探監?我不禁有些擔憂。

    “阿楓!”說曹操曹操就到,崔雯輕叫道。她果然來得及時。

    探監房內……

    我算是較特殊待遇的,可以和崔雯暢所欲言,不用有人在一旁守著。

    崔雯凝視著我:“阿楓,委屈你了!”

    “雯,你相信是我殺了張偉嗎?”閑話休提,隻要能將這件案查清楚,要說肉麻甜蜜的話以後有的是時間,我開門見山的問她。

    崔雯瞪大一雙眼睛,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你也認為張偉是我殺的了?”

    崔雯想了一想:“當時那麽多人看著,除了你,還有誰?”

    “我懷疑開槍的另有其人!”我不得不說出我心中的疑慮。

    “可是……”

    我擺了擺手:“你聽我說,我總覺得很不對徑,自始至終,我都沒曾想到要殺張偉的,所以我故意將開槍的時間延長了半秒,等他子彈發出時我再開槍,而且,故意不瞄準他,可是,他的子彈到了中途就消失了,而我的子彈,明明是打到半空的,他卻倒下了!究竟是誰開的槍呢?開槍的人救了我,卻殺了張偉。”

    崔雯張大一張小口,聽得好久合不攏嘴:“難為你觀察得這麽詳細,可是,海風不在你身旁,我又沒那個能耐,到底是誰開的槍?”

    “不清楚。”我搖搖頭,“這就是我怎麽也想不通的地方。按子彈槍擊張偉的方位,應該就在我背後那個方向,開槍的速度比我還快。但我仔細留意背後,方圓一裏,並沒有其他人出現,到底會是什麽會呢?為什麽要救我?又為什麽要殺張偉,那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你將這事告訴海風了嗎?或許他能幫你找到真兇呢。”崔雯說道。

    “還沒有,海風這幾天都不見人影。我想,他寧可相信我的槍法,也不相信我會殺不了張偉!”

    “誰說的!”門外傳來哈哈的笑聲,海風提著一隻公文包,推門進來。

    “這小子,你終於肯露麵了!”

    海風尷尬一笑:“沒辦法啊林楓,我是依法辦事,例行公務,不得不將你抓起來。”

    “說說吧!這幾天,你查到了些什麽?”我知道,海風現在身任會長要職,公務繁忙,如果沒什麽新發現,絕不會貿然前來。

    “沒事就不能來看你嗎?好歹咱們兄弟一場啊!”海風故意賣了個圈子。

    可是崔雯比我更急:“你倒快說啊,我的海會長!”

    海風苦笑道:“看來什麽事都瞞不過你。的確有意外的收獲。”他從公文包中取出一把用薄膜袋包著的槍,“林楓,這可是你心愛的寶貝,總該記得你子彈的模樣吧?”

    “當然記得,這把槍跟隨我近十年了,化成水我都記得。”

    海風一臉的嚴肅表情:“現場所見,你的確是開過一槍,可是在事發附近,卻找不到子彈的痕跡,而且,據驗屍房的檢驗報告,在張偉體內,沒有存留任何異物,那種傷口,竟然不是子彈射擊的傷口,似乎是被什麽利器刺穿心髒的!”

    “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我和崔雯異口同聲說。

    海風繼續說:“所以,我敢斷定你的那一槍並沒有殺了張偉,可現場十多名警員親眼目睹你向張偉開槍啊,海風拿不到真正殺人的兇器和兇手,實在是救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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