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林從群山迴來之後,還沒有補充毒藥存貨。


    現在外頭的狀況可不是很安全,而菲林必須把菲林需要偷的東西偷迴來。毛線染料或許有些菲林可以用的成分,醫師的用品也可能有其他成分。菲林心中忙著這項計劃,邊想著邊走下樓梯。


    凱東正走上樓梯,當他看到她時就停了下來。她的出現讓菲林感受到就算看到陛下時也不曾有的膽怯,而這是一直以來的反應了。在蓋倫的奧秘法術小組中,如今她可是最有力量的。


    威儀退休了,迴到內陸,在滿是蘭花的鄉間當個紳士。他的奧秘法術在終結蓋倫生命的那場對抗中喪失殆盡,而凱東就是奧秘法術小組目前的關鍵人物。


    夏天時,她會留在公鹿堡,而其他奧秘法術小組的成員就散布在漫長海岸上的烽火台和城堡中,透過她向國王報告所見所聞。


    冬天時,整個團隊迴到公鹿堡重續彼此的連結和夥伴關係,在沒有奧秘法術師傅的情況下,她已經接手蓋倫在公鹿堡的大部分職責,也一並承接了蓋倫對菲林的深沉怨恨。


    她的出現讓菲林從前受虐的記憶再度


    清晰浮現,清晰到不忍卒睹,同時也讓菲林沒來由地感到畏懼。


    菲林迴來後一直避著她,但此刻隻見她正以針一般尖銳的眼神看著菲林。


    這樓梯的寬度足夠讓兩個人擦身而過,除非其中一人故意停在一層階梯的中央。


    即使她站在下方抬頭看著菲林,仍讓菲林覺得她占盡優勢。她的儀態和在人們都還是蓋倫的學生時大不相同,她的外型顯示了她的新職位。


    那夜空般深藍的長袍繡工精細,長長的黑發用鑲著象牙裝飾的光亮線絲,在腦後束成造型錯綜複雜的辮子,領口和手上的戒指都閃著銀光,但她的女性特質卻已消失無形。


    她采納了蓋倫苦行僧般的價值觀,骨瘦如柴的臉龐加上爪子般的雙手,散發出像蓋倫一樣自以為是的光芒。


    自從蓋倫死了之後,這可是她第一次直接麵對菲林。菲林在她上方停了下來,完全不知道她想從菲林這兒得到什麽。


    “小雜種。”她語調冷漠地說著,感覺上不像打招唿,倒像在唱名,讓菲林不禁納悶這字眼是否有可能不會再像針一般地戳著菲林。


    “凱東。”我也盡力語調平平地說著。


    “你沒死在群山裏。”


    “不。菲林沒有。”


    她還是站在那裏擋住菲林的去路,非常平靜地說道:“菲林知道你做了些什麽,也知道你是個怎樣的人。”


    菲林的內心像兔子般顫抖著,告訴自己她或許用盡了奧秘法術的每一份精力,把這份恐懼加諸在菲林身上,也告訴自己這不是菲林的真實感受,而是她的奧秘法術建議菲林該如何感覺。


    接著,他強迫自己把哽在喉嚨的話說出來。


    “我也知道自己是誰,他是吾王子民。”


    “你根本不配成為這種人!”她平靜地堅持己見,對菲林微笑說道,“總有一天大家都會知道。”


    恐懼的感覺如假包換,相形之下它的來源就顯得無關緊要了。


    菲林站著,一語不發,最後她終於退到一旁讓菲林通過。


    這是菲林小小的勝利,雖然迴想起來,她也不太能做出其他反應了。


    菲林為前往維洛特魯的旅途做準備,忽然因為能夠遠離公鹿堡幾天而感到欣喜萬分。


    菲林不記得那份差事的細節。菲林遇到女傑,像菲林這個文書一樣,她自己也是漣漪堡的客人,如同克裏克的描述般,是位俊俏的女子,健壯如獵貓般輕盈地行動著。


    她強健的體魄充滿著耀眼的活力,在房內的一舉一動都備受矚目,而她的貞潔對跟隨她的男性來說,簡直是一大挑戰,甚至也吸引著菲林,讓菲林感覺自己的這個任務簡直是個折磨。


    她在人們同桌的頭一晚坐在我對麵,普朗克公爵熱烈地歡迎菲林,甚至請他的廚師特製了一道我很喜歡的香辣肉。


    他的圖書館和較不重要的文牘皆任菲林使用,甚至他的幺女也害羞地陪伴著菲林。


    菲林和婕敏討論菲林的卷軸任務,她柔聲話語中的聰敏令菲林驚訝。


    用餐途中,女傑清楚地對同桌用餐的人提起,私生子在從前是一出生就得被淹死的,而且這是古早以前埃爾所要求的方式,她說道。如果她沒有在我對麵傾身微笑對菲林發問,他大可忽略這個評注。


    “你聽說過這習俗麽,小雜種?”


    菲林抬頭看著普朗克公爵的主位,但他正和大女兒熱烈地聊著,根本沒有朝菲林這兒瞧。“菲林相信這古老的習俗,就像賓客在主人的宴席上互表禮貌般曆史悠久。”菲林迴答,試著保持視線和語調的平穩。


    這是個圈套。普朗克讓菲林坐她對麵當餌,而菲林從未曾遭人如此明目張膽地利用過。


    菲林讓自己堅強地麵對這情況,試著把個人的感覺擱在一旁,至少菲林已準備就緒。


    “有人說這是致遠家族衰亡的征兆,因為你父親在婚前就不忠了。菲林當然不會對尊貴的皇室家庭出言不遜,但是告訴菲林,你母親的同胞如何接受她的賣淫行為?”


    菲林愉快地微笑著,忽然不再對菲林的任務感到內疚了。


    “菲林不太記得菲林母親和她的親戚。”菲林聊天似的迴答著——“但菲林想他們會和菲林一樣深信,寧願身為妓女或妓女的孩子,也不要成為背叛國王的叛國賊。”


    菲林舉起酒杯將視線轉向婕敏,當她看到女傑把腰刀刺進,離菲林手肘幾寸之處的桌麵時,深藍的雙眼張得大大的,他因有心理準備而毫不畏懼,反倒將視線對準女傑的眼神。


    女傑起身站著,眼神看來怒火中燒,鼻孔也發出怒氣,漲紅的臉更加燃燒著她的美豔。


    菲林溫和地說道:“告訴菲林。你教導古老的行儀方式,對吧?難道你不打算遵守其中一項?那就是身為賓客者,千萬不可在主人的屋子裏引發流血事件。”


    “你現在流血了麽?”她以問題迴答問題。


    “你不也是一樣毫發無傷麽?菲林不會讓菲林的公爵在宴席上蒙羞,讓別人說他容許賓客為了爭搶佳肴而自相殘殺。或者,就像你漠視對國王的忠誠般,你也並不在乎對公爵應有的禮貌?“


    “菲林可沒宣誓效忠你那溫吞的致遠國王!”她吼了出來。


    隻見人們一陣騷動,有些人是因為不安,另一些人則急著尋找更好的視野看好戲。


    所以,這下子有人目睹了她向菲林挑戰,就在普朗克的宴席上。


    所有這些都像戰術般經過精心規劃,而她知道我也計劃好了麽?她對菲林袖口裏的小袋子起疑麽?


    菲林提高聲調大膽地繼續:“菲林聽說過你。菲林想那些受你引誘而想叛國的人應該到公鹿堡去,因為王儲赫爾墨斯已下令召集精通戰陰的人擔任戰艦船員,同時抵抗人們共同的敵人,也就是外島人。


    那麽做,他想,應該會是評價戰士陰能較好的方式。這難道不比背叛對領袖的誓言,或在月光下的山崖浪費牛的鮮血來得光榮?別忘了,這些肉本來可以拿來喂食人們遭紅船劫掠的同胞。”


    菲林熱切地說著,嗓門也愈來愈大,而她隻得瞪著詳知內情的菲林。菲林被自己的話語所激動,隻因菲林相信自己所說的。


    菲林俯身朝桌子對麵靠過去,身體就在她的盤子和杯子上方,並且將菲林的臉緊靠著她的臉問道:“告訴我,勇者。


    你曾經對異國人動武麽?你曾經對抗過紅船劫匪麽?菲林想沒有。


    對你來說,羞辱宴席主人的盛情款待,或是讓鄰人之子變成殘廢,可比殺敵衛國容易多了。”


    女傑顯然不擅言詞,隻有憤怒地對菲林吐了口口水。


    菲林平靜地向後靠,把臉擦幹淨。“你可能想在比較適當的時間地點挑戰菲林,或許人們可以先約好,一周之後在你大膽殺害公牛的山崖上碰麵?還是,他這文書會比你那些遲鈍的戰士來得難纏?”


    普朗克公爵忽然注意到這片混亂。“卡茲銀輝!女傑!”他指責人們,但人們仍怒目相視,他並將雙手放在她兩側的桌上俯身麵對著她。


    如果不是普朗克公爵把他那裝鹽的碗往桌麵一砸,嚴正地提醒人們他不想在自己的宴席上看到流血事件,他想她身旁的人也要向菲林挑戰了。


    普朗克至少能同時尊重克裏克國王和古老習俗,也建議人們試著去接受。菲林用最謙卑的態度致歉,而女傑隻喃喃說著抱歉。大家再度用餐,吟遊詩人繼續唱著歌。


    菲林在接下來的幾天中為赫爾墨斯謄寫卷軸和走訪古靈的遺物,而那東西在菲林眼中看起來,似乎隻是一個內裝極細的閃亮魚鱗的小瓶。


    倒是婕敏對菲林的好感,讓她有點別扭。另一方麵,他也得麵對女傑同夥們臉上冰冷的敵意,這真是個漫長的一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影之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執劍江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執劍江南並收藏天影之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