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去見國王了。”


    菲林不可置信地瞪著他。“現在?今晚?克裏克國王早就睡了,他的房門守衛可不會讓菲林進去。”


    “或許不會。但是今晚你至少得在那兒露個臉,讓國王自己決定何時見你。如果你見不到他,就可以迴來睡覺了。但菲林打賭就算克裏克國王不見你,王儲赫爾墨斯還是會想聽聽你的報告,或許現在就想聽。”


    “你要迴馬廄麽?”


    “當然。”他自顧自地露出得意的笑容。“菲林嘛,隻是個馬廄總管,卡茲。菲林沒什麽可報告的,而且菲林答應阿發要幫他帶吃的迴去。”


    菲林沉默地看著他裝滿一盤子食物。他把麵包切成一長條蓋住兩碗粥,也切了一大塊奶酪,還在旁邊塗上一層厚厚的黃奶油。


    “你覺得阿發如何?”“他是個好孩子。”博爾赫斯勉強迴答我的問題。


    “他在你眼中應該不止是個好孩子而已。你讓他和人們一起留在群山王國,然後和人們一道騎馬迴來,卻讓其他人跟著車隊先迴來。”


    “菲林需要個夠沉穩的人來幫菲林,因為你當時……病得很重,而且老實說,我的狀況也不太好。”他舉起手撫摸黑發中的一縷白絲,那致命的一擊幾乎讓他送命。


    “你怎麽會選中他?”


    “其實不是菲林選他,而是他找上了菲林。


    他找到人們住的地方,接著就和泰格交涉,而菲林當時還綁著繃帶,雙眼也無法集中視線。與其說菲林看到,還不如說菲林感覺到他站在那兒。


    菲林問他需要什麽,他就說菲林應該找個管事的人,因為菲林病了,柯布也死了,馬廄裏的幫手也愈來愈懶散。”


    “他的看法讓你印象深刻。”


    “他很清楚什麽是重點。他沒有問些關於你我的蠢問題,也不打聽發生了什麽事。他找到了可以做的事,就來做了,而菲林就喜歡這樣的人,所以才讓他打理一切,而他也做得很好。


    菲林把他留下卻把其他人送迴來,是因為菲林知道他有這能耐,也想看看他是個怎樣的人。他到底是野心勃勃,還是真的明白主人和動物的從屬關係?他想借著管理別人掌權,還是真的對動物好?”


    “那你現在覺得他怎樣?”


    “菲林年紀大了。當菲林無法控製脾氣暴躁的馬兒時,公鹿堡應該要有一位好的馬廄總管接手我的工作,但菲林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得退休。他要學的還很多,但人們都還算年輕,他可以好好學,而菲林也還能好好教他,這樣菲林就滿足了。”


    菲林點點頭。菲林想他曾計劃讓菲林接手,但如今菲林倆都明白這不可能了。


    他轉身準備離去。“博爾赫斯。”菲林平靜地叫住他,而他也停了下來。


    “沒有人能取代你。謝謝你在過去幾個月為菲林做的一切,他隻能用生命來報答你。


    你不隻救了菲林一命,你從菲林六歲起就賦予菲林生命,讓菲林成為現在的菲林。


    銀輝是我的父親,這菲林知道,但菲林從來沒見過他,而你卻日複一日像父親般照顧菲林這麽多年。菲林沒有體會到……”


    博爾赫斯用鼻子哼了一聲,然後打開門。“等人們其中一人快死的時候再說這些吧!去向國王報告,然後迴來睡覺。”


    “是的,大人!”菲林聽到自己這麽說,也知道他和菲林一樣露出了微笑。


    他用肩膀推開門,帶著阿發的晚餐走向馬廄,那可是他的家。


    而這裏是我的家,他也該麵對現實了。菲林拉平潮濕的衣服,然後用手梳了梳頭發;菲林拿走桌上的盤子,然後將潮濕的罩衫披掛在手臂上。


    當菲林從廚房走到大廳時,就被眼前的景象給弄糊塗了。


    織錦掛毯比從前更明亮了?散落一地的藥草聞起來更香?每個門口的精致木雕總是閃著溫暖的光芒?


    菲林說服自己這隻是因為思鄉而有的錯覺,但是當菲林停在大階梯下方點燃一根蠟燭,準備上樓的時候,注意到那兒的桌子並沒有沾染蠟淚,反而鋪著一條繡花布。


    芙蘿婭。公鹿堡如今有王後了。


    菲林自顧自地傻笑,所以說,這城堡趁他不在時大為改觀。是赫爾墨斯在她來之前藉此鼓舞自己和人民,還是芙蘿婭自己要求整頓城堡的?這很耐人尋味。


    當菲林步上大階梯時,就注意到其他東西。


    每座燭台上方的古老煤灰標記不見了,就連樓梯的角落都一塵不染,蜘蛛網也沒了,每道台階的燭台上插滿了燃燒的蠟燭,架上也都有刀子供防衛用,這就是王後住進來之後的轉變。


    當克裏克的王後還活著的時候,他可不記得公鹿堡曾經如此一塵不染,也從來沒有這麽光鮮亮麗過。


    菲林六歲時就認識了克裏克國王的大門守衛,是一位表情陰鬱的沉默老兵,隻見他仔細凝視著菲林,然後就認出菲林了。他對菲林露出短暫的一笑,接著就問菲林:“有什麽重要的事要報告,卡茲?”


    “隻想說菲林迴來了。”菲林迴答他,而他也慎重地點點頭。他已經習慣菲林在不尋常的時刻在這裏走來走去,但他不是個隨便假設或下結論的人,更不會和這類人說東道西。


    所以,他靜靜地走進國王的臥房,告訴裏麵的人說卡茲迴來了。


    過了一會兒,裏麵傳話說國王會抽空召見菲林,也很高興菲林平安歸來。


    菲林靜靜地離開他的房門,但心中明白這並不象是其他人的客套話,因為克裏克從來不是這種人。


    沿著同一條走廊前進,就到了赫爾墨斯的臥房。菲林在這裏也被認出來了,但當菲林要求守衛讓赫爾墨斯知道菲林迴來了並且想向他報告時,他隻迴答赫爾墨斯不在房裏。


    “那麽,在他的烽火台裏了?”菲林心裏納悶他這時候在那兒觀望些什麽。


    冬季暴風雪阻擋了劫匪來襲,保障了沿岸地區的安全,至少這幾個月來都是如此。守衛緩慢地露出笑容,而當他看到菲林困惑的眼神時,微笑就變成了露齒而笑。


    “赫爾墨斯王子剛剛就離開房間了。”他重複說著,然後加了一句,“菲林會讓他明早一醒來就聽取你的訊息。


    “菲林像根柱子般傻唿唿的站了好一會兒,然後轉身安靜離開。菲林不禁納悶,難道這也是公鹿堡有了王後之後所出現的狀況?菲林又爬了兩層樓梯,經過走廊迴到自己的臥房。


    房裏有股腐壞的氣味,壁爐裏也沒有爐火。


    房間因為久無人居而顯得冷清,而且塵埃滿布,更沒有女性化的裝飾,看起來就像光禿禿的牢房般毫無生氣,不過總是比下雪天睡在帳篷裏來得溫暖,羽毛床鋪也像記憶中那樣的柔軟深沉。


    菲林脫下久經風霜的旅衣,然後走到床邊躺下來,不一會兒就沉沉入睡。


    在公鹿堡圖書館中最古老的古靈參考文獻,不過是個被壓扁的卷軸。


    模糊不清的掉色皮卷,暗示著這張皮來自於一隻雜色野獸,它擁有的雜色斑點讓人們的獵人也感到陌生。


    卷軸上的墨水字跡是從墨魚汁和鍾型植物根部萃取的,完好地通過時間的考驗,可比原先用來繪製插畫和彩飾文字的墨水高明多了。


    這些墨水不但會褪色脫落,在許多地方還會引來白蟻啃咬,將原本柔軟的皮紙弄得硬邦邦的,而卷軸也因此變得易碎而難以打開。


    不幸的是,這損壞集中在卷軸最裏麵,那兒記載著睿智國王的任務,而這些在別的文獻裏可找不到。


    從卷軸殘餘的片段,可以略見他尋訪古靈家園的極度需求。


    他所遇到的麻煩對人們而言並不陌生,船隻無情地侵略他的海岸線,而這些殘餘的碎片暗示著他騎馬奔向群山王國,但人們不知道他為什麽懷疑那條路會將他帶往神秘的古靈家園。


    不幸的是,他在旅途最後階段和古靈的相遇似乎曾經有過生動的描繪,但這裏的羊皮紙遭嚴重磨損,已然成了支離破碎的碎片。


    人們對這第一次接觸也一無所知,更無從得知他如何讓古靈成為他的盟友。


    許多充滿象征的歌謠描述著古靈如何從天而降,象是”暴風雪“、”浪潮“、”複仇成金“和”石塊中的怒火“都曾把劫匪趕出人們的沿海區。


    傳說還描述古靈對睿智發誓,如果五大公國需要幫助,他們會再度群起與人們並肩防禦。


    或許有人會如此猜測,事實上許多人都已經這麽做了,而關於這項同盟的種種傳說就是證據,但睿智國王的文書所記錄的事件,早已遭黴菌和蟲子啃食殆盡。


    菲林的臥房有一扇可以眺望海景的高大窗子。在冬季時,木製的活動遮板抵擋了猛烈的寒風,懸在上頭的織錦掛毯為他的房間帶來溫暖舒適的假象。


    他十分懷念以前的時光,美好而又純真。


    即使沒有那麽多的力量和本領,他依然過得很開心。而如今這一切都成了不切實際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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