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阿卡斯瞪著那軍官。他清清喉嚨,提高音量繼續說下去。


    “我很遺憾地迴報,大人,坎德摩爾已經失——”那個人的聲音有片刻完全啞掉了。


    他勇敢地通自己繼續說下去。“——失守了。”


    “失守了!”艾瑞阿卡斯用仿佛間雷的聲音重複道。


    這聲音的確讓那軍官像被雷電擊中一樣。


    他結結巴巴地不知所雲了一陣子,然後顯然決心要趕快結束,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投德被一個名叫克朗因·伊斯特瑪德的坎德人給殺害了,他的部隊被群眾中開始傳來焦躁、怒罵的聲音。


    許多士兵憤怒地咒罵著,發誓要踏平坎德摩爾。


    他們要把這個該死的種族,從克萊思上完全殺光——艾瑞阿卡斯惱怒把手一揮,讓整個大殿安靜下來。


    然後那寂靜被打破了。


    艾拉在大笑。


    那是毫不掩飾、輕蔑、諷刺的笑聲。它在鐵製的麵具之後不斷地迴響。


    艾瑞阿卡斯的麵孔氣得扭曲變形,站了起來。他往前踏了一步。


    當他這樣做的時候,他的龍人們紛紛將長劍出鞘,以長矛撞擊地麵。


    一看見這個狀況,艾拉的部隊立刻收緊陣形,緊密地將他們主子的王座包圍起來,那正好是在艾瑞阿卡斯的右邊。


    羅伯特下意識地把手放到劍柄上,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意間,往艾拉移動了一步,雖然這代表了踏上,不允許他踩上去的地方。


    艾拉沒有反應。她仍然坐著,冷冷地用諷刺的眼光,看著艾瑞阿卡斯。


    雖然從外表看不出來,卻可以明顯感覺出來。


    突然大殿裏所有的部隊都靜了下來,仿佛是被某種力量扼住咽喉,沒有辦法唿吸。


    站著的人覺得一陣唿吸困難,肺部疼痛,視線開始模糊,心跳靜止下來。


    接著整座大殿裏的空氣仿佛被完全抽光,由黑暗取而代之。


    這是種有形體的黑暗嗎?還是這隻不過是他們腦中的幻覺?沒有人知道。


    他看見大殿中成千的火把,不停地閃耀著,他看見幾千支蠟燭像是星辰般,在夜空中閃爍。


    但即使是夜空,也沒有像現在他所看到的景象一樣黑暗。


    他的頭感到一陣景眩。他無助地試著要唿吸,感覺起來卻像是又身處在伊斯塔的海底。


    他的膝蓋開始晃動,幾乎虛弱得站不起來,他依稀知道,有許多其他人在大殿的各處倒了下來。


    他痛苦地勉強抬起頭,可以清楚地看見艾拉的頭一軟,仿佛被某種力量壓在那王座之上。


    接著黑暗揭起了。冰涼、甜美的空氣湧進他的肺部。


    他的心髒又再度開始跳動。血液衝上他的腦部,差點讓他昏過去。


    有一陣子他什麽也不能做,隻是跌坐在階梯上,迷迷糊糊地看著眼前亂冒的金星。


    然後,他的視線清晰了,他看見那些龍人絲毫不受影響。


    他們直挺挺地站著,每個人都瞪著相同的地方。


    羅伯特看著那在整個儀式中,一直空蕩蕩的雄偉平台。


    應該說是到剛才為止還是空蕩蕩的。他的血液在血管中凍結,他的唿吸幾乎停了下來。


    塔克西絲,黑暗之後已經進人了這座大殿。她在克萊思上還有其他各種的名字。精靈們叫她龍皇後,平原上的野蠻人叫她虛無者耐拉特;塔麥克絲——虛假的金屬,京巴丁的矮人們這樣稱唿她;邁——台,多麵者,亞特蘭蒂斯的討海人們這樣叫她;


    萬色返空之後,索蘭尼亞的騎士這樣稱唿她。


    很久以前她被修瑪擊敗,封印起來。


    塔克西絲,黑暗之後,迴到這個世界上了。


    但還不完整。即使羅伯特敬畏地看著頭上的壁龕,即使她帶來的疼痛,穿透了他的大腦,讓他痛得無法思考,腦中隻有純粹的恐懼和害怕。


    他也發現,黑暗之後並沒有以真身出現。仿佛是她隻能出現在他們的腦海中,在那個地方製造了黑影的幻象。


    她,隻能夠,用她的力量讓其他人看見她在那裏。


    有什麽東西阻止了她,讓她沒有辦法進入這個世界。一扇門貝克萊爾的話迴到了羅伯特的腦海中。


    貝克萊爾在哪裏?卡拉蒙和其他人在哪裏?


    羅伯特發現自己竟然差點,忘記他們的存在。他們被他腦中不停糾纏的羅拉娜,和艾拉的影像給趕走了。


    他的視線開始旋轉。他感覺到自己手中握有解決一切問題的關鍵,隻要他能夠有機會靜下心來,好好地思考一陣子。


    但是這不可能。那個陰影不斷地加深,直到它在這個花崗岩構成的大殿中,形成了一個空無一物的空間。


    羅伯特沒辦法移開視線,愣愣地看著那塊空洞,覺得自己仿佛正在慢慢的被吸進去。


    就在那一刻,他聽見自己的腦海中有一個聲音。


    我把你們聚集起來,不是為了要看你們可笑的互相爭鬥,更不是為了要看你們可悲的野心,破壞了我即將到手的勝利。


    不要忘記這裏的統治者是誰,艾瑞阿卡斯。


    艾瑞阿卡斯單膝著地,大殿裏的其他人也跟著照做。羅伯特發現自己也跟著不由自主地跪下來。


    他沒有辦法克製。雖然她全身上下充滿了邪惡、恐怖的氣息,她畢竟是一位女神,是這個世界的創造者之一。


    從時間的開始她就統治著……直到最後一刻。


    那個聲音繼續說,燒灼著他的腦海,還有在場所有人的。


    艾拉,你過去的表現讓我們很滿意。現在你的禮物讓我們更高興。


    把那個精靈女人帶上來,好讓我們看看她,決定她的命運。


    羅伯特看著艾瑞阿卡斯,發現他雖然迴到王座上,臨走之前還是惡毒地瞪了艾拉一眼。


    “遵命,陛下。”艾拉低下頭,“跟我來,”當她走過羅伯特身邊,走下樓梯的時候,她說。


    她的龍人部隊立刻讓出一條路來,讓她可以走到大殿正中央。


    艾拉走向那個像是肋骨般的樓梯,羅伯特跟在她後麵。


    隊伍在他們麵前分開來,在他們走過去之後幾乎立刻閣上。


    艾拉走到大殿的正中央,爬上那仿蛇頭的巨大平台背後的階梯,直到她站到大理石平台的正中央。


    羅伯特的動作更緩慢,因為那狹窄的階梯十分難走,更因為他發現那黑暗的陰影,似乎可以看穿他的靈魂。


    在那畸形的平台正中央站定之後,艾拉轉過身,對著那扇連接這個平台的門,比了個手勢。


    “有個人影出現在門口——一個穿著索蘭尼亞騎士盔甲的黑暗身影。


    索思爵士走進了大殿,跟隨著他的動作,窄橋兩邊的士兵不由自主地往兩邊退,仿佛有一隻墳墓裏伸出來的手,把他們撥了開來。


    在索思爵士枯幹的手中抱著一具包著白布的軀體,似乎是以人們包裹屍體的方式捆綁著。


    整個大殿中死寂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到,在他們的幻覺中仿佛可以聽見騎士的靴子,踏在地板上的聲音。


    索思爵士抱著那個軀體,慢慢地往前走,穿過那座橋,走到蛇頭旁。


    艾拉比了個手勢,他把那團白布放在龍騎將的腳邊。


    然後他就突然消失了,讓每個人都恐懼地眨著眼,不知道剛才看到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因為過度恐怖所產生的幻覺。


    羅伯特可以看見艾拉頭盔底下露出的笑容,滿意於她仆人所製造的效果。


    艾拉抽出劍,把綁在那身體四周像是繭一樣的白布割開來。


    她用力扯了一下,把它們給鬆了開來,然後退後一步觀賞她的俘虜的掙紮。


    羅伯特看見一團晶蜜色的頭發,和銀色的盔甲。


    羅拉娜不停地咳著,差點因為四周的束縛而喘不過氣來,她努力地試著掙脫這些纏人的白布條。


    士兵們看著犯人虛弱的掙紮,不禁竊笑而且接下來,可能會有更好玩的事情。羅伯特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步,想要扶羅拉娜起來。


    然後他發現艾拉的褐色雙眼正瞪著他,監視著他,提醒他——“如果你死了她也跟著一起死!”


    他的身體開始感覺到一陣寒意,羅伯特被迫停了下來,退迴原來的位置。


    羅拉娜終於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她恍惚地看著四周,不太明白自己到底是在什麽地方,在明亮的火把光芒底下不停地眨眼。


    她的視線最後落在——微笑著看著她的艾拉身上。


    一看到她的敵人,那個出賣她的女人,羅拉娜立刻站直身。


    有一瞬間,她的怒火讓她忘卻了恐懼。她怒火中燒地瞪著她,視線掃過整個大殿,幸運的是,她並沒有迴頭看。


    她沒有看到那個站在她背後,穿著惡龍軍團盔甲,定定地看著她,滿臉胡子的半精靈。


    羅拉娜已經絕望了——在她被黑暗之後的人俘虜之後,原本還指望著羅伯特等人迴來援救自己。


    可時間一天天流逝,並沒有任何新的消息,隻有永無止盡的折磨。


    而這樣的折磨,遠比身體上受到的傷害更加可怕。因為她是聯合軍的領導者,如今卻落在敵人的手中,而她想要拯救這一切,她想要留住所有美好的事物。


    羅拉娜此時此刻感到更加恐懼了,她不安地掃視著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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