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發誓——”羅伯特突然沉默了下來。


    是那個醉醺醺的龍人!羅伯特閉上眼,咒罵自己。艾拉當然會派人監視他!


    艾拉身為龍騎將的重要頭目,而且也是黑暗之後看中的狠角色。自然不會放過如此絕佳的立功機會。


    比起其他與她同睡一張床的男人,她並沒有特別相信他。真是個自以為是的笨蛋。


    竟然相信自己對她有著特別的意義,竟相信她真的愛他!她誰也不愛。


    她根本就無法去愛——“我被跟蹤了!”羅伯特咬牙切齒地說。


    “你一定得相信我。我——我太不小心了。


    我不認為他們可以跟蹤我們進到暴風雨中。但是我沒有出賣你們——我發誓!”


    “我們相信你,羅伯特。”緋月走到他身邊,憤怒地用眼角看著羅德利斯。


    羅德利斯一言不發,但他的嘴角露出輕蔑的曲線。


    羅伯特避開他的眼光,轉而專注地看著那些龍。現在可以清楚看見那些巨獸了。


    他們看見了那驚人的冀展,在後方擺動的長尾巴,閃著殘酷光芒的爪子懸在巨大的藍色軀體之下。


    “其中一個背上有騎士。”瑪爾斯特爾一眼對看望遠鏡,神情凝重。


    “一個帶著有角麵具的騎士。”


    “一名龍騎將。”卡拉蒙不安地說,每個人也都知道那樣的描述,到底代表著什麽意思。


    大漢陰鬱地看著羅伯特。“你最好跟我們說實話,羅伯特。


    如果龍騎將以為你是他麾下的軍官,那他為什麽要大費周章地跟蹤你,甚至親自出來追捕你?”


    羅伯特結結巴巴正準備開口,但話聲卻被一陣模糊不清、痛苦的吼叫聲給淹沒了。


    一陣混合了恐懼、怒氣和憤怒的叫聲,和野獸那麽類似,每個人的注意力都從惡龍的身上移開來。


    那是從舵手的方向傳過來的,眾人把手放在武器上,轉過身去打量著聲音的來源。


    船員們停下了手邊的工作,克拉夫完全靜止不動,聽著這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讓人恐懼。


    他的獸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隻有阿奎保持鎮定。“貝克萊爾。”她喊著,開始越過甲板,她的恐懼突然間讓她理解了他現在的想法。


    她跳躍過甲板,但一切都太遲了。


    貝克萊爾臉上露出瘋狂、害怕的神情,閉上嘴,看著接近的惡龍。


    然後他再度尖叫,這陣嚎叫聲讓牛頭人的血液也為之凍結。


    在他頭上,帆以飽漲欲破之勢吃滿了風,繩索和帆柱都拉得緊緊的。


    整艘船承受著極大的風力,幾乎要跳過迎麵而來的浪頭,尾巴留下一道白色的泡沫。


    但惡龍仍然越飛越近。


    阿奎幾乎已經要跑到貝克萊爾身邊,這時他突然像是受傷的野獸般不斷地搖頭,用力扭轉舵輪。


    “不可以!貝克萊爾!”瑪爾斯特爾尖叫道。


    貝克萊爾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這艘小船猛力地轉彎,差點況進海底。


    船身不斷地震動著,這艘三桅船的最後一個桅杆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啪的一聲折斷了。


    繩索、碎片、帆布還有船員如雨般的掉落在甲板上,甚至掉進血海中。


    克拉夫一把拉開阿奎,把她從倒塌的桅杆底下救出。


    卡拉蒙則一手抓住羅德利斯,將他推倒在甲板上,用身體護住他,讓那些雜物不會打到他虛弱的身體。


    船員們跟跪地走上甲板或是撞上貨艙。眾人可以聽見甲板底下貨物鬆動的聲音。每個人抓住繩索——或是任何可以支撐的東西。


    隻能無助地看著貝克萊爾駛向地獄之路。船帆如同鳥兒翅膀般地不停拍擊,繩索鬆弛下來,船身無助地漂浮著。


    雖然這位技術高超的舵手看來有點瘋狂,但他畢竟是個水手。


    他下意識地緊握住舵輪,不讓它失控。他像照顧垂死孩子的慈母般,慢慢將船身導迴航道中。


    派裏丘號緩緩扶正,原先軟垂無力的帆現在又吃滿了風。


    派裏丘號恢複了穩定,向它新的航道開去。


    當一陣灰色的霧氣掩蓋住整艘船後,大夥這才意識到,就算剛剛就沉入海中,也比此刻幸運得多。


    “他瘋了!他要把船開向血海上的那片、永恆風暴中!”瑪爾斯特爾掙紮著站起來,用沙啞、幾乎不可聽聞的聲音喊道。


    克拉夫開始走向貝克萊爾,手上拿著一個鐵撬,臉上帶著無比的怒氣。


    “不可以,克拉夫!”瑪爾斯特爾吃驚地抓住他。“也許貝克萊爾是對的!


    這可能是我們唯一的機會!那些惡龍不敢跟我們進人暴風中。


    貝克萊爾讓我們卷進這災難中,他也是唯一有能力帶我們逃脫的舵手!


    隻要我們能夠保持在邊緣——“


    鋸齒狀的閃電,猛然劃破了灰色的迷霧。


    迷霧散開,露出了一個可怕的景象。黑色的烏雲在嘶吼的風中翻擾著,綠色的閃電不停躍動,空氣中滿是硫磺味。


    紅色的水麵上下起伏著。白色的浪花不停出現在表麵,像是垂死之人嘴邊的口沫。


    每個人都無法動彈。他們隻能呆呆地看著,感歎於自然力量的偉大。


    接著,一陣風吹向他們。派裏丘號像是個玩具一被巨人拋上拋下,掉出各種各樣的碎片。


    一陣急雨接著降下,霹霞啪啪地打在木製的甲板上,灰色的帝幕又再度將他們包圍起來。


    在瑪爾斯特爾的指揮下,船員手忙腳亂地修補殘存的帆。


    另外一組人馬則拚命工作,試著將瘋狂搖晃著的桅杆給砍斷。


    水手們用斧頭不停砍著,切斷所有的繩索,讓它掉進血海中。


    派裏丘號最後終於脫離了桅杆的羈絆,慢慢扶正。


    雖然在收起了大多數帆之後,派裏丘號仍被大風玩弄著,但現在即使少了一座帆,似乎仍然可以撐過這個暴風。


    這迫在眉睫的危機,幾乎讓每個人都忘了龍的存在,既然現在他們也許可以活久一點,每個人都轉過身去看著背後灰黑色的雲霧和暴雨。


    “你認為我們擺脫了它們嗎?”卡拉蒙問。


    他的前額有個割傷,正不停流著血。他的眼中露出疼痛的神情,但他的心思全放在弟弟身上。


    羅德利斯蹣跚地走在他身後,全身沒有一道傷口,虛弱得隻能勉強站著,不停地咳嗽。


    羅伯特麵色凝重地搖搖頭。在掃視了四周,確定沒有其他人受傷之後,他示意大夥聚在一起。


    他們一個接一個的,跟蹈地在雨中走過甲板,扶著繩索,直到每個人都聚集在半精靈身邊為止。


    每個人都看著背後波濤洶湧的海麵,心裏想著各自的心事。


    一開始他們什麽也看不見;要從船舷看穿這強烈的風雨實在非常困難。


    有些水手甚至高興地歡唿起來,以為將它們甩掉了。


    但羅伯特看著西方,知道唯有他們的死才能讓龍騎將停止這場追逐。


    的確,船員的歡唿聲轉變成了驚訝的喊叫聲,他們見一隻藍龍的頭突然從烏雲中冒出,他血紅的雙眼中滿是恨意。


    可怖的血盆大口張開,露出白森森的利牙。


    龍持續逼近,即使在這麽大的風雨中,它的翅膀仍然保待著穩定。龍騎將騎在巨龍的背上。她的手中沒有武器,羅伯特注意到。


    她不需要武器,她將會帶走貝克萊爾,然後她的龍會毫不留情的把其他人殺光。羅伯特低下頭,對即將到來的命運感到自責,對他應該為此負責的事實感到自責。


    然後他抬起頭,還有一個機會,他狂亂地想。也許她認不出貝克萊爾……她不敢把他們全部殺掉,因為她怕傷害到他。羅伯特轉過身看著舵手,仿佛諸神也在跟他們作對,希望破滅了。


    那陣狂風將貝克萊爾的衣服吹開了。


    即使在這灰蒙蒙的風雨中,羅伯特也可以看見他胸口的綠寶石越來越亮。最後變得比天空中的閃電還要耀眼,變成暴風中明顯的標誌。貝克萊爾沒有注意。


    他甚至沒有看到那隻龍。他的眼光隻看著眼前的暴風,慢慢地將船往血海深處開去。


    隻有兩個人看見了那綠色的寶石。其他的人都無法將視線從頭上的巨大生物移開,在和龍所帶來的強烈恐懼掙紮著。


    就像幾個月前一樣,羅伯特看見那顆寶石。龍騎將也看到了。


    金屬麵具後的雙眼,被吸向那顆發光的寶石,隨後龍騎將的眼光,和站在風暴肆虐的甲板上的半精靈眼神,相遇了。


    一陣突如其來的強風襲擊那隻藍龍。


    它輕微地搖晃,但背上龍騎將的眼光絲毫沒有移動。


    羅伯特從她褐色的雙眸中,看見了恐怖的未來。藍龍會俯衝而下,用爪子把貝克萊爾抓起來。


    龍騎將不僅會享受這勝利的片刻,然後她會下令藍龍將他們全部殺光……


    龍並不是最可怕的生物,但它給人帶來的震撼力是無與倫比的。


    黑暗之後的勢力,之所以能在短短數年之內擴張到這個地步,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龍騎將的出色作戰能力。


    而龍騎將最引以為傲的,便是整片大陸上最為強勢的巨龍軍團——幾乎沒有任何軍隊能和他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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