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泰洛斯突然明白。“難怪,這就說明了濃霧的成因,這個影子嘛——”


    “是通過溫泉的橋,”啊沙裏瓦娜高舉手上的火把,照耀著跨越沸騰、冒著蒸汽的泉水的石橋。


    “我們要走過去!”哈勃大驚小怪看著沸騰的水。“我們要走——”


    “這裏名字叫做通道之橋。”啊沙裏瓦娜說。


    矮人隻是勉強吞了吞口水。


    通道之橋是座簡單,平滑的白色大理石所建造的大橋。


    在兩邊是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騎士雕像,象征性地橫跨在溫泉之上。


    拱橋的高度非常高,大夥都看不見迷霧底端橋的中央。它十分古老,連哈勃都無法判斷出它起於什麽時代,出自何人之手。


    這不是矮人、精靈或是人類可以做得出來的。究竟是什麽力量興建了這麽雄偉的建築?


    他們注意到橋上沒有任何扶手,隻有白色的大理石上麵閃耀著水蒸汽的反光,看來十分濕滑。


    “我們不可能走得過去的。”羅拉娜顫抖地說。“我們被困住——”


    “我們可以走過去,”啊沙裏瓦娜說,“因為我們是被召喚來的。”


    “召喚?”羅拉娜不可置信地說。“是誰?哪裏?”


    “等等,”啊沙裏瓦娜命令大家。


    他們靜靜地等著,反正也沒有別的事好做。


    每個人打量著火把的四周,但他們隻看見了溫泉中冒起的蒸汽,隻聽見了噗嚕噗嚕冒泡的聲音。


    “是該索林那瑞上場的時候了,”啊沙裏瓦娜突然說,她奮力一揮,把火把丟進水中。


    黑暗吞沒了他們。他們不由自主地擠在一起。啊沙裏瓦娜似乎跟著光亮一起消失了。


    吉爾賽那斯唿喊著她,但沒有迴答。


    突然大霧變成了閃亮的銀色,這使得他們又可以看見周遭的一切。


    啊沙裏瓦娜,大霧中一個不起眼的黑色影子,又再度出現在他們眼前。


    她站在橋的開端,看著天空。她慢慢地舉起手,濃霧緩緩地分開。


    大夥抬起頭,看見濃霧像是女神優雅的手指般直指向滿天星鬥的夜空,直指向皎潔的明月。


    啊沙裏瓦娜口中念著奇怪的語言,月光撒在她身上,將她愛憐地包圍起來。


    月光照著底下沸騰的溫泉,仿佛賦予了它們生命,讓它們在銀光中舞動著。


    月光照在橋上,讓永恆不停地跨越石橋的騎士們有了生命。


    然而,讓大夥用顫抖的雙手彼此緊擁的,並不是眼前的美景。


    哈勃用最虔敬的詩文向李奧克斯祈禱,羅拉娜雙眼含淚靠著哥哥的胸膛、吉爾賽那斯則滿心敬畏地緊擁著妹妹。


    這一切一切的舉動都並非單純的由那映照在水麵上的月光所造成。


    在他們眼前的是幾乎高與天齊、用山岩雕刻、在月光中閃著銀色光輝的一隻龍。


    “我們在哪裏?”羅拉娜壓抑地說。“這裏是哪裏?”


    “當你們越過了通道之橋,你們將會站在銀龍紀念碑之前,”啊沙裏瓦娜柔聲迴答。“它守護著索蘭尼亞騎士修瑪的陵寢。”


    在銀月索林那瑞的照耀下,通道之橋看起來像是一串銀線串起的珍珠,跨越在溫泉之上。


    “別害怕!”啊沙裏瓦娜說,“隻有那些心懷邪念的人才會無法渡過這座橋。”


    大夥仍然半信半疑。他們小心翼翼地走上幾階,忐忑不安地踏上了在水蒸汽中顯得濕滑無比的通道之橋。


    啊沙裏瓦娜打頭陣,輕鬆地走了過去。其他人則是在橋中央,小心翼翼地走著。


    一上橋,橋的另外一邊便浮現出了銀龍紀念碑。雖然他們知道必須小心自己的每一步,但眼睛仍然不由自主地望向它。


    有許多次,他們控製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停下來呆呆地看著,完全忘了底下是冒著蒸汽的滾燙泉水。


    “哇——我打賭這底下的水熱得可以煮菜了!”韋德說。


    他趴在地上從橋的最高點往下看。


    “我敢打賭——賭,這——這可以把你煮——煮熟,”嚇壞的矮人手腳並用地爬著。


    “你看,哈勃!注意這邊。我包裹裏有一塊肉,我可以把它綁上一條線,慢慢地沉進水裏麵——”


    “快走!”哈勃大吼一聲,韋德隻好百般不情願地合上包裹。


    “你到哪裏去都很無聊,”他抱怨,一轉眼又立刻屁股著地一路滑了下去。


    對其他人來說,這是個恐怖的經驗,每個人走到另外一邊堅實的地麵上後,都著實鬆了一口氣。


    當他們通過這條橋的時候,每個人都專注在如何活著走過去,因此沒有人和啊沙裏瓦娜講話。等他們一抵達彼岸,羅拉娜便第一個開口。


    “你為什麽要帶我們到這邊來?”


    羅拉娜遲疑了一下子,視線再度投向那個巨大的龍形雕像,龍頭仿佛在群星間。石頭刻成的口發出了無聲的呐喊,石頭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著彼方,雙翼伸展出山壁之外。一隻爪子伸出來,至少有一百棵樹幹那麽粗。


    “你把龍珠送走,又把我們帶到一座銀龍的紀念碑來!”羅拉娜片刻之後聲音顫抖地說。


    “我們還能怎麽想?你帶我們到了這個你稱做修瑪陵寢的地方。結果我們甚至還不知道是不是有這個人,搞不好他隻是個傳說。


    有什麽證據可以證明,這裏是他安息的地方?真的遺體在裏麵嗎麽?”


    “沒——沒有,”啊沙裏瓦娜日氣軟弱地說。“他的遺體消失了,就跟——”


    “就跟什麽一樣?”


    “就跟他帶著的長槍一樣。他靠著這柄屠龍槍摧毀了緋紅天空龍。”西瓦拉歎著氣低下頭。“進來吧,”她懇求大夥,“今晚休息一下吧。我保證明天早上,一切的謎團都會解開。”


    “我不認為——”羅拉娜正準備開口。


    “我們進去吧!”吉爾賽那斯堅決地說。“你像是被寵壞的小孩一樣,羅拉娜!啊沙裏瓦娜何必把我們帶進危險之中?


    如果這裏有一隻龍,全亞特蘭蒂斯的人應該都會知道!


    它老早就把整座島上的人全殺光了。我在這裏感覺不到任何的邪惡,隻有亙古長存的祥和之氣。


    也就是說,這是個完美的藏身之處!精靈很快地就會知道,龍珠已經平安地抵達了聖奎斯特,他們會停止搜捕,我們就可以離開了。


    沒錯吧,啊沙裏瓦娜,這不就是你帶我們前來的原因麽?”


    “是的。”啊沙裏瓦娜柔聲說,“這——這本來就是我的計劃。


    快點吧,趁著銀月還閃耀著的時候趕快吧,我們隻有趁這個時候才能進去。”滿爾賽那斯牽著啊沙裏瓦娜的小手,走進了那陣閃耀的銀色濃霧中。


    泰索柯夫擠進他們之間,身上的袋子晃來晃去。


    羅拉娜心中的恐懼並沒有減少分毫,吉爾賽那斯的解釋仍然沒有讓她放心,啊沙裏瓦娜不情願的表情,更讓她心中懸著一塊大石。


    但眼前沒有其他的路可以走,隻能任人擺布。而且,她也不得不承認,她對此同樣非常好奇。


    橋邊的草地因為終年不斷的蒸汽而顯得十分翠綠,地勢原先相當平坦,但當他們靠近峭壁上刻出的巨龍時,地麵慢慢開始陡峭起來。


    隊伍前麵突然傳來了韋德的聲音。


    “羅德利斯!”他們都聽見他吃驚的大喊。“他變成了一個巨人!”


    “坎德人瘋了!”哈勃心滿意足地說。“我早就知道——”


    大夥跑向前,韋德在他們麵前又叫又跳地指著。眾人站在他旁邊,不停地喘息。


    “我以李奧克斯的胡子起誓!”哈勃讚歎地說。“這的確是羅德利斯!”


    被雲霧所包圍,隱約有九尺高的這個石刻雕像跟年輕法師一模一樣。


    雕像精妙絕倫,完美地傳達出了他那憤世嫉俗的神情,甚至連他沙漏形的瞳孔,都精準的雕刻出來。


    “那邊是卡拉蒙!”韋德不顧一切地大喊。


    幾尺之外是另一個雕像,這個雕像完全跟法師的雙胞胎哥哥一模一樣。


    “我還看到了羅伯特……”羅拉娜恐懼地低語。“這是什麽邪術?”


    “這不邪惡。”啊沙裏瓦娜說,“除非你自己帶來了邪惡。如果你們心裏有歹念,那麽每個人都會看到他最害怕的敵人。


    雕像所散發出來的恐懼和威脅,將讓你們沒有辦法進入。但你們隻看見自己的朋友,所以你們可以安全地走進去。”


    “我可不會把羅德利斯當作我的朋友。”哈勃喃喃地說。


    “我也不會。”羅拉娜遲疑地走過法師冰冷的雕像。法師由黑耀石刻成的袍子在月光下反射著光芒。


    羅拉娜迴憶起在西瓦那斯提,以及那一夜的恐怖惡夢,顫抖著走進由許多雕像圍成的圓圈中。


    每座雕像都和他的朋友們一模一樣。在這個寂靜的圓圈中,有一座小小的陵寢。


    這個簡單的長方形建築物由霧中升起,底下是發亮的八角形底座和階梯。


    它也是由黑耀石打造的,整個棕黑色的建築物在大霧中顯得十分明顯。


    每個細節看起來都像是昨天才剛完工一樣;簡單明了的設計中,沒有任何風吹雨打的痕跡。


    上麵的每個騎士依然握著屠龍槍,衝向可怖的怪物。惡龍們無聲地被無法逼視的長槍所刺穿。


    “這個陵寢裏擺放的,是修瑪的遺體,”啊沙裏瓦娜帶著他們走上階梯。


    冰冷的銅門在啊沙裏瓦娜一推之下,輕易地被打開。


    大夥站在這座有著高聳柱子的陵寢階梯上,不知如何是好。


    就像吉爾賽那斯所說的,他們在這裏感覺不到任何的邪氣。


    羅拉娜清楚地記得斯拉——莫瑞裏麵不死的皇家守衛是如何的保護自己逝去的國王,還有那種邪惡、陰森的氣息。


    但在這座陵寢裏,她隻能感覺到失落和遺憾,夾雜著最後勝利的愉悅。


    一場以可怕代價換來的勝利,然而卻得到了永恆的平靜與祥和。


    羅拉娜感覺到自己的哀傷逐漸消退,改以輕鬆的心情。


    她自己的難過和失落在這裏都消失無蹤。她想起了自己的許多勝利和成就。


    大夥一個接一個地進入了陵寢。厚重的銅門無聲無息地關上,讓他們陷在濃密的黑暗中。


    火光驀地一閃。啊沙裏瓦娜拿著一根從牆上取下的火把。羅拉娜懷疑她是怎樣點亮火把的,但這個懷疑很快就被眼前的奇景所替代。


    除了正中央的一個黑耀石刻成的棺架之外,這裏空無一物。


    雕工精細的騎士雕像支撐著棺架,原來應該在上麵的騎士屍體,卻不知所蹤。


    一麵古老的盾牌放在邊上,一把和史東的劍類似的巨劍放在盾牌旁。


    大夥鴉雀無聲地看著這些東西,這些遺物上麵仿佛灌輸了無比的哀傷,連樂觀的韋德也不願對其染指。


    “如果史東在這裏就好了。”羅拉娜偷偷擦去眼中湧出的淚水。


    “這裏一定就是修瑪安息的地方……雖然——”她沒有辦法解釋突然湧上來的那種不安。


    這不是恐懼,隻是一種從一進這個山穀後,就一直存在的壓迫感。


    啊沙裏瓦娜點亮更多的火把,眾人走過棺架,打量著墓穴的其他地方。


    這裏並不大,棺架放在正中央,四周的洞壁邊則有許多的長板凳,應該是供悼念者祈禱的地方。


    在另一邊是一個石製的祭壇,上麵刻著騎士的標誌:翠鳥、皇冠及玫瑰。


    幹枯的玫瑰花瓣和藥草散布其上,經過數百年的時光淘洗後,它們的香氣卻始終不散。


    在祭壇之下,深陷地板之中的是一個巨大的鐵板。


    “我們馬上就知道了。”鐵匠低哼著說。他彎著腰,用銀臂握住鐵板上麵巨大的握環,一開始毫無任何變化。


    泰洛斯兩隻手用盡全身力量一拉,鐵板發出令人牙齦發酸的摩擦聲,開始慢慢移動。


    “你在做什麽?”原先正在憂傷的打量著墓穴的啊沙裏瓦娜突然迴過身。泰洛斯被她尖銳的聲音嚇了一跳。


    羅拉娜不由自主地從洞口往後退了一步,兩個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啊沙裏瓦娜。


    “千萬不要靠近那邊!”啊沙裏瓦娜顫抖著聲音警告道。


    “離遠一點!很危險!”她的聲音裏充滿了恐懼,看樣子這座墓穴裏存在的東西,是個極其致命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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