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從維洛向南走,沿著蓋特威大道前進。大地精和龍人們抱怨著在陽光下行軍的痛苦;


    不過當它們進入大道被峽穀所包圍的地段時,很明顯地因為峽穀的遺陰而腳步輕快起來。


    雖然囚犯們在峽穀中感到一陣寒意,但他們也覺得比較輕鬆;因為他們不需要再目睹飽經蹂躪的家園。


    傍晚時分他們離開了被峽穀包圍的大道,抵達了蓋特威。囚犯們紛紛擠在欄杆邊,渴望看看這個著名的商業市集。但現在整個小鎮隻剩下兩座被燒焦,融化的石牆可以當作原先盛況的紀念碑。


    沒有任何生物的蹤跡。犯人們失望地坐下來。


    再度進入荒野的時候,龍人們明白地表示比較喜歡在夜裏旅行,可以躲避毒辣的陽光。所以在黎明前車隊隻停下來短短的一陣子。想要在不斷顛簸,陷入坑洞、跳躍的囚車裏麵有安穩的睡眠幾乎是不可能的。


    囚犯們感到又饑又渴,勉強咽下尤人們丟進來食物的人,很快地又吐了出來。犯人們每天隻有兩到三次可以喝一小杯的水。


    緋月一直隨侍在受傷的鐵匠身邊。雖然泰洛斯。艾昂菲爾德已經脫離了死神的魔掌,但是他仍然非常虛弱。他開始發高燒,在他的吃請當中,他不停地前南自語有關維洛的陷落。


    泰洛斯提到有些龍人死後會變成一池酸液,灼傷受害者的血肉,還有種龍人死後全身的骨骼會炸開來,摧毀爆炸半徑內的一切事物。羅伯特仔細聽著鐵匠的述說,直到他再也忍受不了為止。


    羅伯特第一次感覺到整個情況的絕望與無助。他們怎麽有希望可以和這些可吐出致命武器,魔法隻遜於世上最強**師的怪獸作戰?他們要怎麽和這些連死後的屍體都可以再度傷人的龍人大軍作戰?


    我們所擁有的僅僅是,羅伯特絕望地想著,米莎凱的白金碟。


    那有什麽用呢?他在從沙克沙羅斯前往維洛的路上就曾經反複地觀察過這些白金碟,但是他隻能看懂上麵記載的一小部份。雖然緋月可以看懂上麵記載醫療技巧的部份,但其他的地方她也無能為力。


    “領導人民的智者將會明白一切的,”她信仰堅定地說。“我的使命就是找到他。”


    羅伯特希望能有她這麽堅強的信心,在經過了那麽多飽經戰火的城鎮之後,他開始懷疑有任何的領導者可以抵抗這無敵的猛敏那大王。


    這些疑惑相較於羅伯特的其他憂慮來說隻不過是雪上加霜。


    由於特效藥已經吃完,羅德利斯的狀況也不比泰洛斯好到哪裏去,緋月現在有兩個病人要同時照料。幸好有莉娜幫著她照顧。莉娜的父親曾經是個魔法師,而現在莉娜的努力讓會魔法的人也感到驚訝。


    事實上,就是莉娜的父親激勵了羅德利斯進入法師這一行。羅德利斯的父親帶著雙胞胎兒子,和女兒艾拉一起去參加當地的夏日慶典,孩子們在那裏看著偉大的維蘭施展驚人的幻術。


    八歲大的卡拉蒙很快地就感到厭煩,和他的姊姊艾拉急著趕去看他感興趣的劍術表演。羅德利斯當時身體就比常人要虛弱,不喜歡這種激烈的運動。他花了一整天的時間看幻術師維蘭的表演。


    當全家人離開的時候,羅德利斯絲毫無誤地重複了每一個把戲,把大家嚇了一跳。第二天,他的父親就帶他去拜師於最偉大的法師門下。


    莉娜一直很崇拜羅德利斯,對於他前往傳說中的魔法師之塔的旅程也感到非常地著迷。她出於尊敬和對於弱者的同情來照顧羅德利斯。


    她照顧他的另外一個原因(她隻願意私底下承認),是因為她的善舉贏得了他英俊的雙胞胎哥哥微笑和讚許。


    羅伯特不知道哪一件事比較值得他擔心,是羅德利斯逐漸惡化的健康狀況,還是他年長、有經驗的戰士哥哥和年少(雖然有相反的傳言,但羅伯特仍然相信她是)


    毫無經驗且容易受挫的女服務生之間的戀情。


    他手邊還有其他的問題。史東因為自己竟然被俘虜,像待宰的野獸一般的在荒野中毫無尊嚴地被運來運去,陷入了羅伯特擔心永遠也無法釋懷的沮喪之中。


    史東整天呆坐著,望著鐵欄杆外的天空,或是更糟,有時他會陷入無法輕易叫醒的漫長昏睡中。


    除了上麵這麽多麻煩之外,受到坐在角落的精靈影響,羅伯特還必須要和自己內心的煩亂搏鬥。每當他看著吉爾賽那斯時,就不禁迴想起威靈頓。


    當眾人越來越接近他的故鄉時,早已埋葬的過去像是暗黑森林中冰冷的不死生物般爬上心頭。


    吉爾賽那斯,一個青梅竹馬的朋友,倆人甚至比朋友還要親,像是自己的兄弟一般。


    兩人在同一個屋簷下成長,年紀又相近,曾是打鬧不休的好玩伴。當吉爾賽那斯的小妹妹年紀夠大的時候,男孩們讓這個可愛的金發小女孩加入。


    他們三個最大的樂趣之一,就是取笑大哥波修土:他小小年紀就必須被迫承受他子民的憂傷和責任,因而鍛鏈出堅強嚴肅的個性來。


    吉爾賽那斯、羅拉娜波修土都是太陽詠者的子嗣。詠者是奎靈那斯提的精靈首領,一個波修士在父親死後便得繼承的位置。


    精靈王國裏有很多人感到奇怪,詠者竟然會把被不可描述的弟媳所生下的這個雜種收留下來。在被人類戰士不可描述,生下這個小孩之後數月,她就因為極度憂鬱而死。


    但有著強烈責任感的詠者毫不遲疑地收留了他。隻有在以後的日子裏,在他的女兒對這個雜種的戀情漸漸滋長之後,他才對當初的決定稍有一絲後悔。這個狀況也讓羅伯特感到大惑不解。


    身體裏有一半人類的血統,這個年輕人的心智以精靈少女不能理解的速度成長。羅伯特也看出來他們倆人的結合會為這個他所深愛的家庭帶來不幸。


    他同時也為了將來會困擾他下半生的問題而感到迷惑:他身體內的精靈和人類血統持續地鬥爭著。在他八十歲的時候(大約等於人類的二十歲),羅伯特離開了奎靈諾斯。


    詠者對於羅伯特的離開並不感到惋惜。他試著不讓年輕的半精靈知道他內心的想法,但是兩個人彼此都清楚得很。


    吉爾賽那斯就沒這麽老謀深算,他和羅伯特為了羅拉娜而口出惡言。很多年以後,這些言辭所造成的傷害才慢慢地消失。羅伯特一直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釋懷。


    很明顯地吉爾賽那斯並沒有。


    對兩人來說,這段旅程格外的漫長。羅伯特曾經試著要和他交談,卻立刻發現古爾賽那斯變了。這個年輕的精靈貴族以往總是熱情好客,追求享樂,大而化之的。


    他並不羨慕自己的哥哥可以繼承那些權力和責任。吉爾賽那斯是個博覽群書的學者,一個愛把魔法掛在嘴邊的家夥,但他從來沒想和羅德利斯一樣認真地對待魔法。


    他是個技巧高超的戰士,但他像所有的精靈一樣並不喜歡戰鬥。他對自己的家庭盡心盡力,特別是對他的妹妹。但他現在隻是呆呆地坐著,這不像是精靈的行為。


    他唯一活躍起來的時候是當卡拉蒙開始策劃逃亡計劃時。吉爾賽那斯尖銳的警告他不要妄想,因為那會破壞一切。


    當眾人要求他解釋時,精靈閉上嘴,隻是在不斷地重複著“非常不利的情勢”。


    第三天日出的時候,龍人經過一路的長途跋涉,都想要好好地休息。大夥又度過了一個失眠的夜晚,眼前看來隻會是另一個陰冷不快的一天。但囚車突然間停了下來。


    羅伯特抬起頭,因為這突然的變故而感到疑惑。其他的囚犯也望向囚車外。他們看到一個老人,穿著一件也許曾經十分潔白的長袍,頭上戴著一頂破舊的尖帽子。


    他似乎在和一棵樹講話。


    “我說啊,你到底聽到了沒有?”老人對著樹揮舞著一根手杖。


    “我叫你趕快移開,我是認真的!我剛剛坐在那顆石頭上。”他指著身後的一塊大石,“正享受著太陽的溫暖,你卻膽敢走過來擋住我的陽光!立刻給我離開!”


    那棵樹沒有迴答——當然也沒有移動。


    “我不能再忍受你的無禮了!”老人開始用拐杖打著樹幹。“不移開我就——我就要——”


    “哪個家夥把這個瘋老頭關起來!”托馬斯從隊伍的最前麵騎馬繞迴來。


    “把你的手拿開!”當龍人抓住他的時候,老人尖叫著說。他用拐杖無力地打著他們,直到連拐杖也被奪走為止。“逮捕那棵樹!”


    他堅持說,“非法遮擋陽光!這就是他的罪名!”


    龍人粗魯地把他丟進大夥身處的囚車裏。老人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袍子,跌在地上。


    “你還好嗎,老人家?”河風邊幫助老人坐起,邊關心地問。


    緋月離開泰洛斯的身邊,“是的,老先生,”她柔聲地說。“你受傷了嗎?我是跟隨——”


    “米莎凱的牧師!”他看著她頸上的護身符說。“真有趣啊,天哪天哪。”他驚訝地看著她。“你看起來不像三百歲的老女人呀!”


    緋月眨著眼,不確定該怎麽做。“你怎麽知道?你是怎麽認出——我還不到三百歲——”


    她越來越迷惑了。


    “當然還不到,親愛的,真抱歉。”老人輕拍著她的手。“在公開場合提及女士的年齡是不禮貌的。請原諒我,下次不會了。就當作我倆的小秘密。”他壓低嗓門說。韋德和莉娜開始咯咯笑起來。


    老人環顧四周。“你們願意停下來送我一程真是體貼,去奎靈諾斯的路著實有點遠。”


    “我們不是要去查靈諾斯,”吉爾賽那斯立刻說。“我們是要被送去帕克塔卡斯奴工營的犯人。”


    “喔?”老人好奇地四處張望。“中午是不是還有另外一隊人要來啊?我發誓這應該就是那群人呀!”


    “老先生,您怎麽稱唿?”莉娜問。


    “我的名字?”老人遲疑地皺眉。“艾文?喔!沒錯,我叫艾文。”


    “艾文!”囚車搖晃著前進時韋德又複誦一遍。“哪有人叫這種名字的!”


    “沒有嗎?”老人若有所思地反問。“真可惜。我很喜歡這個名字呢。”“我倒覺得這是個很好的名字。”莉娜瞪著韋德說。坎德人縮迴自己的角落,眼睛盯著老人肩上背著的包裹。


    突然羅德利斯開始劇烈地咳嗽,每個人都轉身看著他。他的咳嗽越來越嚴重。他看來精疲力盡,似乎忍受著很大的痛苦;他的肌膚燙得嚇人,緋月卻幫不上忙,在體內燃燒著法師生命的惡疾不是區區牧師就能治得好的。


    卡拉蒙跪在弟弟身邊,努力地擦去他嘴角流出的血沫。


    “他一定要喝他平常喝的那種草藥才行!”卡拉蒙焦急地抬頭。


    “我從來沒看他這麽嚴重過。如果他們不願意幫忙,”大漢低吼著,“我就打掉他們的腦袋!我才不管他們有多少人!”


    “晚上我們停下來休息的時候我就會提出來的,”羅伯特答應道,雖然他心中早已知道修馬斯特的答案。


    “借過,”老人說。“我可以這樣做嗎?”艾文在羅德利斯身邊坐下來。他把手放在法師頭上,嚴厲地說了幾個字。卡拉蒙凝神傾聽,隻聽到“費斯坦坦……”


    還有“這不是時候……”這當然不是緋月試過的醫療禱文,大漢卻看到弟弟有了讓人吃驚的反應!羅德利斯的眼睛不停地眨著,睜了開來,他害怕地看著老人,瘦削的手緊緊抓住艾文的手腕。


    有一陣子羅德利斯看來似乎認得這個老人,接著艾文在他眼前把手晃一晃。法師臉上恐懼的表情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迷惑的神情。


    “嗨!”艾文看著他。“我叫,呃——艾文。”他嚴厲地看著坎德人,警告他不要笑出聲。


    “你是……魔法師!”羅德利斯低聲道,他的咳嗽頓時止住了。


    “是啊,我猜我也是。”


    “我也是個法師!”羅德利斯心中一動,掙紮著坐起。


    “不是開玩笑吧!”艾文看來很高興。“世界真小,尤其是在坎德拉。”


    艾文和羅德利斯相視一笑,在這樣動蕩的年代,兩位魔法師的相遇必定會帶來一些意想不到的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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