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9月7日23:30-24:00


    槍聲在寂靜的夜空中格外清脆,空空的街道像是一個迴聲筒,聲波在其中迴蕩許久才漸漸平息。


    警車周邊的混混像是被施了定身咒,離馬尾辮最近的一個更是張大了嘴巴,臉上沾著從馬尾腦袋裏噴濺出來的碎骨殘渣都顧不得擦一下,隻能目光呆滯的看著還在冒煙的槍口,渾身如篩糠一般戰栗。


    “各位還有什麽問題嗎?”武天舒的眼睛冷冰冰的向四周環視著,目光所及之處,混混們像觸電一樣低下頭,躲避著刀子一樣鋒利的寒意。


    色厲內荏的烏合之眾。武天舒在心中鄙夷的想著,拉開車門上了後座,隨手將槍口指向洪秋水。彭東默契地收起指向後座的槍,一踩油門,車子絕塵而去。


    看著武天舒若無其事的表情,洪秋水歎了口氣,忍不住開口問道:“兄弟,有這個必要嗎?”那馬尾辮固然無禮,可就算再囂張跋扈,也罪不至死吧?


    “這樣的敗類,留在世上遲早是個禍害,與其留著他為害一方,不如趁早送他上西天。”


    “看來閣下自認為是在替天行道了?”洪秋水的語氣帶出了幾分嘲諷,這個一言不合拔槍殺人的暴徒,居然擺出一副為民除害的架勢,真是好笑。


    洪秋水語氣中的揶揄並沒有刺激到武天舒,這個剛剛還如死神一般冷酷的年輕人,已經平靜的像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池水,靜靜坐在洪秋水旁邊,手中的槍指著洪秋水,臉上看不出一絲絲喜怒哀樂,隻有一雙明亮的眼眸在一閃而過的路燈下熠熠閃亮。


    “不過閣下的膽子確實夠大,誰都知道,今天集安遍地都是警察,這麽明目張膽的開槍,就不怕引來警察嗎?”


    武天舒嘴角微微一揚,臉上閃過一絲笑意,自己又不是頭腦衝動的新兵,既然敢開槍,這些因素自然在自己考慮範圍之內。來的路上他已經注意到了,集安一周周邊區域警力部署明顯薄弱,隻在剛剛進入橋西區的時候見到路邊有一輛警車,負責值守的警察還都窩在車裏,看起來像是在打盹,自己在集安一中路口開槍,根本不可能驚動到遠在橋西區邊緣的警察。更何況,以中國警察低到接近於零的槍械訓練,就算能聽到槍聲,隻怕也會把那清脆的爆響當成是一聲不合時宜的爆竹吧。


    果然,車子唿嘯著駛離橋西區的時候,那輛孤零零的警車依然停在原地,車燈從路邊掃過的瞬間,武天舒清晰的看到車上那兩名警察,還是放倒了車座,半躺著打盹,和方才路過時簡直一模一樣。


    武天舒一言不發,卻沒有讓洪秋水感覺到唱獨角戲的尷尬,“兄弟,你都不問問那小子的來曆,就開槍把他殺了,這裏可是集安,是出了名的黑白交錯魚龍混雜,你就不怕這一槍惹出天大的禍事?”


    武天舒抬起眼皮,多看了洪秋水一眼,沒錯,那個馬尾辮似乎有些來頭,自己已經打出了警察的旗號,若是尋常混混早退避三舍了,那小子不僅不退,還變本加厲,放出了他家老爺子就是管警察的這樣的狠話。看來這小子的老爹,至少是集安市公安局的高官,或者說,比集安市公安局高官的位子還要高,是政法委的官兒也有可能。不過那又能怎麽樣?若是連兇手的底細都摸不清楚,就算你家老爺子是天大的官兒,也隻能吹吹胡子拍拍桌子幹瞪眼吧。


    “兄弟你看起來歲數沒有我大,老哥哥我也是外來戶,剛開始在集安地麵上混的時候,因為摸不著脈吃了不少苦頭。做為過來人老哥我提醒你一下,集安這個地方,耍橫可以,但要看準了,一旦搞錯了,麻煩就跟著來了。”


    “秋爺,您不覺得作為一個階下囚,您的話有些多嗎?”武天舒冷冷打斷了洪秋水的話,五大門派這些大*佬,在集安這個地方坐井觀天久了,腦子都沒數了吧?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手術刀小組要耍橫,還犯不著看集安黑*道的臉色。


    “我話多?”洪秋水苦笑了一下,“我告訴你,這件事如果和我沒半分關係,我才懶得提醒你。”


    “那就請秋爺盡管放心好了,這件事本來就和您沒有半點兒關係,槍是我開的,一人做事一人當,出了事我頂著。”武天舒故意裝出一副江湖口吻,擺出天塌下來我頂著的架勢,一邊冷笑一邊看著洪秋水,“不過,那也得他們能找到我才行。”


    武天舒顯然是在拿自己打趣,洪秋水歎了口氣,說道:“我的小爺,他們找你是找不到,找我可沒什麽難度。”


    “找你?”武天舒微微一愣,“你是說那些混混裏麵有人認識你?”話一出口,武天舒便明白自己說了一句廢話,堂堂水字門二當家,五大門派的頭麵人物,在集安道上也算有一號,要說那些在道上混的小崽子誰都不認識鼎鼎大名的秋爺,那是絕無可能。而臨行之前,洪秋水已經告訴了前台的護士,他是應靳百川邀請外出。靳百川派來的人帶走了洪秋水,還在路邊殺了人,這件事,隻怕不用等到天亮,便會成為集安黑*道眾人皆知的秘密。


    靠,武天舒在心中狠狠罵了一聲,無奈的承認,自己真的闖禍了。非常之時當用非常手段,沒辦法,到了這個份兒上,除了滅口,沒有別的辦法了。手術刀小組的人,要把這幫混混殺個幹淨,那是一點兒難度都沒有,隻要他們還在原地待著就行。


    “調頭,往迴開。”武天舒焦急的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十一點四十,從開槍到現在,過去了五分鍾,老天保佑,希望那幫混混被突如其來的一槍徹底嚇懵,把逃跑丟到九霄雲外。


    情況比武天舒希望的要糟糕一百倍,空蕩蕩的街道上除了橫在路邊的那具屍體之外,一個人都沒有了。武天舒忍不住罵出了聲,“這幫兔崽子,真他媽沒義氣,跑得一個都不剩。”


    洪秋水壓根兒沒看出武天舒的計劃,也不可能想到這個年輕人轉念之間就動了把十多人盡數殺了滅口的念頭,用一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語氣說道:“這些小子看起來年歲都不大,哪兒見過這世麵,老大一死,自然一哄而散了。”


    “這些小崽兒是哪個門派的?”既然殺人滅口成了泡影,隻好退而求其次,讓大哥給五大門派的頭麵人物施加壓力,通過他們封口了。


    “這我可不知道。”洪秋水誠懇的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這死鬼看起來眼生,肯定不是五大門派的大人物。再說了,我們水字門和其他門派打交道本來就不多,你可以問問你們家老大,靳總對五大門派熟悉得很,沒準兒他知道這小子的底細。”


    看來隻能如此了,武天舒無奈的歎口氣,俗話說得還真對,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這次得靠木字門出手了。“你,和我下車。”


    “幹什麽?”洪秋水看了一眼路邊的屍體,血肉模糊的屍體搭配著漆黑的夜空和昏黃的路燈,帶著一股讓人不寒而栗的陰冷。


    “把屍體搬到後備箱裏。”


    “什麽?搬屍體?”洪秋水差點兒從車座上跳起來,“讓我搬嗎?”


    “廢話,不是你搬,難道是我來搬嗎?”武天舒惡狠狠的將手中的貝雷塔向前遞了遞,頂在洪秋水腦門上。洪秋水身子一震,長歎一聲,沒辦法,誰手裏有槍,誰才可以大聲說話。


    *****


    侯天翼用右手捂住鼻子,看著後備箱裏那張血肉模糊的麵孔,眉頭皺得越來越緊。


    “怎麽樣,認得出來嗎?”歐陽逸軒一邊向侯天翼發問,一邊狠狠瞪了武天舒一眼,雖說方才在地下室他已經把武天舒臭罵了一頓,但此刻看到這血肉模糊的屍體,那股無名怒火又躥了上來,都多大年紀了,還像個毛頭小子一樣毛躁,一點兒都不知道讓步,這下好了,闖了這麽個禍事迴來。


    “老板,臉都變形了,不好認啊。”九毫米手槍彈從前額打進去,幾乎掀飛了整個後腦勺,缺了大半個顱骨的腦袋,早就沒了原來的形狀,要分辨出這張臉的主人,還真是難為了侯天翼。


    “集安政法係統那些高官子女,有沒有和道上兄弟走得比較近的?”聽武天舒方才的描述,這個死鬼有可能是個官二代,他家老爺子還是個管警察的,往政法係統這個方向猜,總沒大錯。


    “政法委書*記鍾睿家的二公子前些年一直在北京讀書,最近聽說從北京迴來了,整天在樂天歌廳廝混,老杜就跟撿了個寶一樣,天天陪著,看來是指望通過公子哥搭上鍾睿這條線。不過這位公子哥我沒見過,不好確認。”


    政法委書*記的兒子,歐陽逸軒咬了咬牙,媽的,這趟集安之行真是犯了太歲,這死鬼要真是政法委書*記的兒子,麻煩就大了。


    “老侯,叫杜樂天來一趟吧。”事情已經出了,就隻有拚命解決一條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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