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9月7日23:10-23:30


    阿may的右手本來就被坤哥用匕首穿了一個洞,此刻又被一槍削掉兩根手指,一隻纖纖素手已經狀若雞爪。但那如漿而出的冷汗,與其說是來自於手上的劇痛,倒不如說是來自心中的震驚。“你,你是老鷹的兒子……”阿may的腦子飛快轉著,卻始終想不起這個孩子的名字,這小子叫什麽名字來著,自己怎麽會忘得一幹二淨呢?


    “原來梅姨還認得我,”老鷹冷笑一聲,手中的glock槍口指了指艙角,“您受累,蹲到那兒去吧。”


    阿may腦子裏一片空白,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在想到對策之前,隻能乖乖俯首帖耳,聽從號令了。抱著受傷的右手,老老實實走到艙角,靠牆蹲下,從臥室艙門看出去,焦總倒在血泊裏,正一下一下抽搐著,一股寒意頓時直透後背,這小孩的手好辣,焦總不過是把他叫到臥室,便被取了性命,自己這個準備置他於死地的罪魁禍首,恐怕更沒活路了。


    蘇珊的驚叫已經停了,今天這一天,她不知驚叫了多少次,每一次都聲嘶力竭,恨不得把喉嚨都喊破,喊到現在,她已經精疲力竭了,算了,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大不了是一死。


    “你從一開始就認得我,是嗎?”阿may漸漸迴過神來,緊張到痙攣的大腦也慢慢放鬆,終於可以正常工作了。自己雖然易了容,但識破別人的偽裝本來就是這孩子的強項,說來也是無奈,這本事還是自己一手教出來的。


    “是啊,梅姨的樣子,我這輩子都忘不了。”那是自己生命中遭遇的第一個騙子,為了置自己的父親於死地,這個女人費盡心機,自己怎麽可能把她忘了呢?


    “可是我卻沒有認出你來。”阿may苦笑了一下,自己要是早點兒認出這小子是誰,就不會落入現在這步田地。


    “是啊,小孩子的相貌,本來就變得很快,更何況我們已經有將近五年沒見了。”


    “你打算怎麽處置我?”看著已經不再抽搐,正在慢慢僵硬的焦總,阿may知道自己不會有更好的結果,但求生畢竟是本能,隻要還活著,就抱著那麽一線希望,哪怕那條線如遊絲一般,隨時可能被微風吹斷。


    “我會殺了你。”


    五個字撲滅了阿may的幻想,難道就這麽死在這兒嗎?不行,不能坐以待斃,這小子手段再狠辣,畢竟是個孩子,自己一個老江湖,對一個小毛孩子,當年能把他騙於股掌之間,如今應該也不難。


    “那你就開槍吧。”第一步,橫下心賭一把,看看這小子是不是鐵了心要殺了自己,按理說,若是真的一心取自己性命,方才那一槍之後,自己的下場就應該和焦總一樣,既然區別對待,不外乎兩種原因,一是暫時有求於己,二是要對自己另加折磨,隻要不是因為後者,自己就有翻身的機會。


    “你我相識這麽多年,一槍解決了你,豈不是辜負了往日的情誼?”


    完了,阿may心一沉,這架勢,一場折磨是少不了了。“當年的事我隻是奉命而已,不過你既然做了,就不怕你追到我頭上,你也不用和我廢話,要殺就殺,痛痛快快動手吧。”這句話埋著玄機,得告訴這孩子,我們之間是有仇,不過我背後還有更大的主子,要說恨,你對他們的恨應該比對我的這一份大上不止百倍,不過這些人到底是誰,你就得問問我了。


    “想痛痛快快死也行,隻要乖乖合作,我保證你死得一點兒痛苦都沒有。”


    有門兒,自己這番話算是初見成效,既然提到合作,那就算是有求於己,鬥勇不行,和你這個小毛孩子玩心眼兒,老娘絕不會落了下風。“怎麽合作?”


    “你的老板是誰?”


    “你問的是哪一次?是抓你的那次,還是這一次?”


    “這一次的事情,我一點兒都不關心,我問的是我們以前的恩怨。”老鷹冷冷看著曾經的梅姨,心中翻湧著難以壓抑的恨意,之前的恩怨在這個女人口中,就是“抓你的那次”這麽簡單的五個字,難道隻是抓了自己嗎?自己的媽媽死在誰的手上,賀爺爺又死在誰的手上,如果隻是把自己抓了送到獵日基地這麽簡單,自己怎麽可能對他們恨之入骨?


    “其實之前和現在都一樣,我隻聽徐老板安排,他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


    “當年基地裏那個賀叔叔,他就是徐老板嗎?”


    “是的。”


    “他知道你現在在什麽位置嗎?”


    阿may不由一愣,似乎沒明白老鷹的意思,“你說什麽?”


    “或者我應該問,他們需要多久才能趕到這兒來。”


    “你說的是什麽意思,我聽不懂。”阿may的心一陣狂跳,這個小孩子不簡單,自己可能小看他了。


    “既然這次和上次的老板是同一個人,你又何必特意問我要知道哪次的幕後老板呢?”老鷹冷冷一笑,“你是在拖延時間吧?”


    “我……”阿may一時語塞,慌亂的找著理由,“你想多了,我一直和你們在一起,他們怎麽可能知道我在哪兒?”


    “既然有時間殺掉坤哥,難道還能沒有時間報信嗎?這個停船的地方,就是你們約定的接頭地點吧。”


    “既然你非要這麽想,我也沒有辦法。”阿may漂亮的大眼睛無辜的閃爍著,活脫脫就是一個被莫名冤屈了的妙齡少女,如果不是對麵的老鷹年齡太小,接下來的動作一定是撒嬌發嗲,這一套,她用過不知道多少次,可惜呀,對著這麽一個孩子,實在是用不上。“你要覺得不安全,咱們就走唄。”


    “走是要走的,不過不是咱們,帶著你,走到哪兒都不安全。”


    老鷹語氣裏的陰冷讓阿may打了一個冷戰,這句話的潛台詞她聽得懂,“你可真會說笑話,你手裏有槍,我手上還有傷,對你能有什麽威脅?”阿may努力在自己臉上擠出一絲微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真誠和善,“再說了,我還得幫著你找我的老板呢。”


    “不用了,”老鷹終於笑了,“我相信,你的老板會想方設法來找我的。”


    “是嗎?”阿may感覺自己全身僵硬得像被混凝土澆築了一般,用盡全力才讓自己的聲音顯得不那麽顫抖,“我不知道你這份自信從何而來,據我了解,我的老板素來謹慎,難道你覺得你殺掉我,他就會紅著眼追著你為我報仇嗎?不會的。”


    “我當然不覺得他會為了替你報仇追著我不放,不過,一旦他知道那把鑰匙在我身上,還會放過我嗎?”


    看著老鷹嘴角那絲冷淡的戲謔,阿may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有道是瓦罐不離進口破,將軍難免陣前亡,踏上這條路,就等於把腦袋別到了褲腰帶上,本以為自己早已做好隨時赴死的心理準備,死期將至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還不像死,這大好的花花世界,自己還沒看夠。


    “孩子,凡事都應該有個雙保險,留我在你身邊,一定會有用的。”別的招都不管用了,隻剩最後一手,哀求吧,但願這個孩子心一軟,給自己一條生路。


    “梅姨啊梅姨,你太危險了,我沒把握控製你,對不起了。”


    眼淚終於奪眶而出,“那你別帶著我,隻要留我一條命,我保證今後凡是與你有關的行動,我絕不參與。”這句話是真心話,如果自己真的能保住命,今後一定從一線退下來,再也不幹打打殺殺的事兒了。“就當是給我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求你了。”


    “可是梅姨,誰給過我媽媽機會?誰又給過賀爺爺機會?”


    glock槍口微微上揚,清脆的槍聲在遊艇內響起。這次,蘇珊終於沒有驚叫,這短短幾個小時,她已經眼睜睜看著四個人死在麵前,終於麻木了。


    *****


    “賀大隊在香港的行動,幾乎調動了軍方、國安在香港能動用的全部力量,隻用了不到三天時間,便查出彼得在銀翼集團的真實身份,但隨後便沒了進展,隻知道各方力量正在向香港雲集,為何雲集卻毫無頭緒。


    “香港本是彈丸之地,巴掌大的地方一下子湧進了這麽多不速之客,香港皇家警察的神經頓時繃了起來,渣打中心路口那一場槍戰,雖說被媒體炒得沸沸揚揚,但香港警察是見過大世麵的,不會因為一場突發的槍戰就亂了陣腳,因此,當天上午,香港警察雖說比往常忙碌許多,但也有條不紊。可到了下午,氣氛就緊張起來,大街上隨處可見帶著黑貝雷帽的機動部隊警員和閃著警燈的衝鋒車,各區警署全都發動起來,整個香港似乎被一種臨戰的壓力籠罩著。


    “這些年來,咱們軍方和安全部門在香港部署的力量,一有事關香港安全的情報,總是第一時間通報香港警方,因此,香港警方對咱們的人頗為友善。所以,這次賀大隊他們在香港的秘密調查,並沒有刻意瞞著香港警方。


    “槍戰發生第三天,也就是我們查清彼得和銀翼關係的那天,香港警察坐不住了,一個警務處副處長約見了安全部在香港的一名情工關係,那人的掩護身份是一個地產商人,而他的安全背景也是半公開的,這樣的半公開的情工關係在香港並不少見,這些人的工作並不是秘密搜集情報,而是充當國內各個部門與香港政府之間的聯絡人。這位警務處副處長主動與安全部門聯係,隻有一個目的,希望賀大隊長一行的香港之行,與那幾天的風起雲湧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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