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9月7日23:10-23:30


    侯天翼心頭不由一顫,歐陽逸軒居然擔憂了,這可真是少見,今天這一天,前前後後出了多少事兒,歐陽逸軒始終鎮定的穩如泰山,就連陸占山、戚勇被警察團團圍住,他都冷靜得像是一塊萬年寒冰,一個水字門二當家,居然讓這潭深不見底的古井起了波瀾。


    “老大,一個區區的水字門二當家,充其量也就是擅長搞關係,能翻起多大的浪?您要是不踏實,等咱們把東西搬完了,找幾個兄弟把他弄過來問問,我保證,有淩爺在,再加上我木字門弟兄的手段,他就算是鐵嘴鋼牙,也得撬開了。”


    歐陽逸軒聽著侯天翼拍胸脯說大話,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早已如波濤洶湧。不祥的感覺越來越強烈,這個洪秋水,很有可能會成為集團在集安最大的威脅,這一點,絕不是他歐陽逸軒杞人憂天。


    老鷹為什麽出現在集安,這是一根深深紮在歐陽逸軒心頭的一根刺。刀鋒大隊,那是歐陽逸軒的老對頭,在接觸刀鋒之前,歐陽逸軒一直覺得手術刀小組每一個人都是業內頂尖的人物,但與刀鋒過招之後,他才真正體會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感覺。刀鋒的戰士,每一個都是戰術高手,他們的每一個舉動,都隱藏著戰略意圖,作為刀鋒頭馬的老鷹,當然不會例外。所以,老鷹出現在集安,絕非偶然,不管別人怎麽看,他歐陽逸軒始終堅信這一點。


    用一年多的時間在集安潛伏,這絕對是大動作,做出這麽大的動作,所圖必然也大,可一個小小的集安,有什麽東西值得老鷹如此潛心隱藏,一藏就是一年呢?這個疑問一直糾纏在歐陽逸軒心頭,怎麽想都想不透。


    當在方舒那張照片上發現龍背的蹤跡時,歐陽逸軒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已經接近答案了,老鷹此行,或許正與龍背有關。此刻,居中介紹龍頭交易的洪秋水竟然與老鷹有瓜葛,答案便一下子清晰起來,毫無疑問,老鷹在集安出現,目標是銀翼集團。刀鋒大隊一定早已知道龍頭龍背的下落,也知道此二者一出,銀翼必定拚盡全力爭搶,這才在集安布局,以龍頭龍背為誘餌,誘使集團精銳傾巢而出,他們好伺機而動。


    一想到這兒,歐陽逸軒便不寒而栗,難道說此刻的銀翼集團,已經墮入刀鋒布下的陷阱?本年的一個念頭竄了出來——撤退,馬上撤出集安,趁著還沒有深陷其中,還沒有全軍覆沒,立刻撤離。


    可略一轉念,便不由自主的搖搖頭,自己這是怎麽了,還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現在的刀鋒和以前的刀鋒能一樣嗎?現在的刀鋒已經解散了,隊員死傷殆盡,幸存的早蹤跡全無,都已經兩年多銷聲匿跡,這樣一條蛇,就算是眼鏡王蛇,也不過是一條死蛇罷了,還能咬多少人?一把被國家丟棄的廢刀,能布下多大的局?能把銀翼這個龐然大物裝進去嗎?


    說白了,隻要背後沒有國家力量支持,老鷹在集安折騰的再歡,也隻不過是個人行為罷了,以一人,不,說少了,給老鷹估計幾個同夥,就算他們人數不止一個,那又怎麽樣,以數人之力和銀翼對抗,就是以卵擊石。


    望風而逃是不至於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道理卻不能忘。既然是老鷹布下的局,破起來總是要費些力氣的,不能掉以輕心,好在現在老鷹身受重傷,窩在軍區醫院無所作為,自己隻要能有所動作,就是搶在了老鷹前頭,不能再等了,要加快速度。


    歐陽逸軒的心情變化,侯天翼和淩朝陽無從知曉,不過看他臉色從緊張到輕鬆,再到果斷決絕,二人都知道這位手術刀小組老大已經有了決定,他們兩人,隻要依令行事就好。


    “老侯,這個洪秋水,平時住在什麽地方?”


    侯天翼麵露難色,“水字門這些家夥,各個神出鬼沒,洪秋水住在哪兒,我是真不知道。”


    “水字門在不是有一個診所嗎?那個診所是誰負責的?”方才研究營救陸占山方案的時候,侯天翼提出把受傷的戚勇送到水字門的診所,還就此事和洪秋水電話聯絡,看起來這個診所應該是洪秋水負責的。


    “那個診所是誰負責的我不清楚,不過五大門派的兄弟有個傷筋動骨需要到診所救治的,都是和洪秋水聯係。”


    “剛才你聯係洪秋水,要把老七送過去的時候,洪秋水是怎麽說的?”方才聯係完了,侯天翼隻告訴歐陽逸軒事情辦妥,並沒有詳細介紹和洪秋水交涉的過程,這樣的細節,歐陽逸軒當時也懶得關注。


    “我告訴他有兄弟受了傷,而且是槍傷,要安排搶救。老秋說沒問題,還說他會親自坐鎮,讓我放心就是。”


    “那你現在就聯係他,告訴他,人一會兒就到。”


    “老大,您的意思是,以送傷員的名義接近洪秋水,然後把他抓了?”侯天翼是老江湖,聽話聽音,歐陽逸軒的意思,他一下子便明白了。“沒這個必要,我給他打個電話,說有事找他商議,他一準兒乖乖送上門來,哪兒用得著咱們興師動眾?”


    “不行,這個人非同小可,要抓他一定得從長計議,決不能掉以輕心,要麽不出手,一出手就得是百分之百的把握。”歐陽逸軒斷然否定了侯天翼的建議,如果洪秋水隻是個普通的幫派頭目,這麽做當然沒有問題,可這個人很有可能是老鷹的同黨,甚至可能是刀鋒的餘孽,這些久經戰陣的老兵,嗅覺靈敏得很,一有風吹草動就能感到危險逼近,一旦被他瞧出端倪,再抓就難了。


    歐陽逸軒神色鄭重,侯天翼也不由緊張起來,難道這些年,自己始終對那個笑麵佛一樣的洪秋水看走了眼嗎?要真是這樣,這家夥就是個極度危險的人物,能在集安黑白兩道之間遊走自如而又深藏不露,至少他侯天翼做不到。


    “老大放心,我這就去辦。”


    “你隻管聯係,抓人的事兒我安排老五和老六去辦。”不管老鷹在集安布下什麽樣的局,就目前情況來看,這個洪秋水是重要環節,想破局,就要從此人身上入手,這麽重要的人,當然不能放手讓木字門或普通的銀翼槍手去抓,沒辦法,隻能讓等著到軍區醫院抓老鷹的老五和老六出馬了,好在到現在為止,向飛那裏還沒有可以動手的消息。


    “沒問題,我這就去打電話。”侯天翼幹脆利落的迴答了一聲,轉身向門外走去。


    “等一下,還有一件事也得辦,”歐陽逸軒心念一轉,既然要破局,那就幹脆利落,雙管齊下,“你得再和劉子強說說,盡快把陳淑嫻的地址摸上來,要盡快把這個人抓到手。”


    侯天翼不由愣了一下,抓陳淑嫻的原由,歐陽逸軒從來沒有向他透露過,在他看來,抓陳淑嫻無非就是增加一枚控製老鷹的籌碼罷了,老鷹已經躺在軍區醫院,這件事應該不著急了,怎麽忽然提到加急辦理的日程中了呢?不過既然歐陽逸軒發了話,除了無條件執行,他沒有別的選擇。


    “老大放心,我馬上去辦,爭取讓陳淑嫻和洪秋水同時到位。”


    *****


    劉子強聽著電話裏侯天翼的喋喋不休,心頭一陣陣火起,如果不是指揮中心人多眼雜,他早就開始罵娘了。百川集團這幫王八蛋,尾巴要翹到天上去了,靳百川不在,連侯天翼這個小癟三都敢給自己派活兒了。


    可轉念一想,今天這一個晚上,侯天翼又不是第一次聯係自己讓自己幹這幹那,怎麽偏偏這個時候自己差點兒摟不住火了呢?真正的原因恐怕不是侯天翼派活兒,而是自己的失勢,不由分說就被康劍成解除了現場指揮權,美其名為在指揮中心坐鎮,實際上就是把自己扔到了後方,這是一個危險信號,康劍成這隻老狐狸,已經開始懷疑自己了。


    銀翼集團派來的這個歐陽逸軒真是莫名其妙,西榆樹灣外的局勢已經如此危急,那麽多警察、武警布下天羅地網,他的人眼看插翅難飛,歐陽逸軒居然還有心思打教育學院那個女老師的主意,自己已經告訴他了,那個老師登記的戶籍是教育學院的集體戶,查不到實際住址,不過不要緊,隻要等到明天上班,自然可以在教育學院找到那個叫陳淑嫻的老師。可是歐陽逸軒竟然連一個晚上都等不了,非要逼著自己馬上把人找出來,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老侯,你轉告歐陽老板,現在的集安市局,上上下下因為西榆樹灣的事兒忙得底朝天,沒有人有心情關心別的事兒,他那個事兒,等到了明天自然能解決,不用這麽著急吧?”這句話裏埋著軟釘子,你們百川集團的人得明白,眼瞎當務之急是西榆樹灣那一攤子爛事兒,別拎不清輕重緩急。


    “劉局,該說的我都說了,西榆樹灣的事兒我們不會忘,陳淑嫻的事兒也不能往後放,這件事事關百川集團生死存亡,您務必把它當成頭等大事來辦。”侯天翼的話裏也帶著骨頭,事關百川集團生死存亡,你劉子強和百川集團早就綁到一起了,我們完了,你也好不了,現在還輪不到你來提建議,讓你幹什麽,你就幹什麽。


    劉子強感覺自己就像一個不停被吹大的氣球,肚子裏的氣讓自己難以忍受,恨不得馬上就爆炸,可一旦爆炸,那就是粉身碎骨,自己又沒有那個勇氣,沒辦法,既然上了這條船,就得一條道走到黑。


    好吧,劉子強無奈的想著,那就查查吧,自己幹了一輩子刑偵,要查一個老師家住何處,應該還不成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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