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9月7日23:10-23:20


    陸占山焦急的看著戰術手表指針上淺綠色的熒光點在表盤中緩慢的爬行,心中一陣比一陣焦躁,時間怎麽忽然之間變得如此之慢,一秒鍾似乎拉得比原來的十倍還要長。山腳下汽車馬達的轟鳴和此起彼伏的集結口令,已經讓他的神情緊張的要命,這個節骨眼上突如其來的一聲槍響,差點兒讓他的神經一下子繃斷,槍聲來自山後,而且是mp5的聲音,看來是自己的援兵和搜山的武警交火了。這下可好,前有堵截,後有追兵,根本就是關門打狗的態勢。


    一聲槍響之後,世界就此陷入寂靜,再也聽不到槍聲。真是奇怪,如果是交火,怎麽可能隻開一槍?如果不是交火,那這莫名其妙的槍聲又該作何解釋?


    “滴答,滴答,滴滴答。”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清脆的敲擊聲,太熟悉了,那是大哥為手術刀小組設計戰地聯絡的專用暗號,用兩塊金屬,按照特殊的節奏敲擊發聲,向附近的隊友通報位置。


    戰場上金屬隨處可見,匕首、彈夾甚至彈殼,完全可以信手拈來就地取材,不用找專門的通訊工具。陸占山伸手入懷,摸出裝進口袋的兩個彈夾,按照相同的節奏敲擊,援兵到了,先和後援合兵一處,再想脫身之計吧。


    悉悉索索的聲音直奔自己所在的方向而來,一條黑影輕輕躍入充當自己臨時掩體的樹坑,一張熟悉的麵孔在月光下清晰可見,是二哥喬雙戰。“二哥。”陸占山隻覺得心頭一暖,頓時鬆了口氣,二哥來了,自己肩頭的重擔就可以卸下來了。


    喬雙戰沒有出聲,徑直摸到戚勇身邊細細查看,月光下,陸占山看到喬雙戰那兩條濃濃的黑眉皺成一團,顯然,戚勇的傷勢超出了他的預期。


    “是二哥嗎?”一直昏迷不醒的戚勇忽然開了口,聲音有氣無力,陸占山心中一沉,無緣無故從昏迷中醒轉,要不就是傷情好轉,要不就是傷情惡化,戚勇的傷勢他方才已經看過了,不經救治,絕無自行好轉的可能。


    “老七,你感覺怎麽樣?”喬雙戰也是經驗豐富的老兵,看戚勇現在的狀態,估計是要有危險了。


    “這是哪兒?出什麽事兒了?”四周是無邊的夜色,隱隱約約傳來部隊集結特有的號令唿喝,戚勇雖然剛剛蘇醒,但也知道事情不妙,怎麽看怎麽像是身陷重圍的樣子。


    “我們被警察困在山上,二哥他們來就咱倆。”陸占山對當前形勢做了一句話總結,“你受傷了,千萬別亂動。”


    戚勇深吸了一口氣,腹部有一處槍傷,彈頭還在肚子裏,剛想起身,身子微微一動,胸腹間便傳來陣陣劇痛,看來肋骨也骨折了。周身上下,能自如活動的,隻剩下了手臂,自己已經喪失了戰鬥力,不僅是喪失戰鬥力,而且成了大家的拖累。


    草叢中又是一陣聲響,沈放的臉出現在樹坑邊上,“二哥,雷布好了。”布置詭雷是九爺的拿手好戲,一談到不累,沈放的眼睛都在放光。


    “前麵情況怎麽樣?”


    “武警已經在路上設好了哨卡,搜山的部隊正在集結,一個小隊已經進山,”沈放興奮的舔了舔嘴唇,“用不了多久就能聽到咱們的歡迎禮炮了。”


    陸占山無奈的歎了口氣,同為手術刀小組的兄弟這麽多年,他還是無法理解沈放這種深入到骨髓裏的嗜血。


    “七哥還走得動嗎?”看戚勇麵色蒼白氣若遊絲的樣子,沈放忍不住皺了皺眉。


    “讓何晨鍾負責背著老七。”喬雙戰沒有正麵迴答沈放的問題,不過這個命令已經說明了答案。


    “背著七哥撤沒問題,但是二哥,咱們往哪兒撤,怎麽撤,您可得想好了。”


    陸占山不由看了一眼喬雙戰,二哥臉上有明顯的不快。老九這個家夥心高氣傲,整個手術刀小組,除了大哥歐陽逸軒,別人他都不放在眼裏,不過方才這句話,雖然無禮,倒也實際,現在這個局麵,自己這一小夥人像是掉進了狼群的小羊,從哪兒能逃出去呢?


    “從山後撤。”


    “山後?”沈放從鼻孔裏嗤了一聲,“我的二哥,山後已經被武警圍上了,那個蠢貨自己摔死也就算了,一槍把咱們的後路都斷了。”


    “隻要咱們這邊打得足夠激烈,山後的人自然會被調到前麵來。”喬雙戰對自己的計劃很有信心,“要讓他們感覺到我們準備從正麵突圍,而且得讓他們覺得我們的火力已經足夠猛,猛到他們根本無力抵禦。”


    “我的好二哥,您看看咱們這邊一共有多少人?除了一個傷員、一個廢物,湊湊合合能充充人頭的也就你我和三哥,靠我們三個人,還想打得激烈?二哥啊,您以為咱們是哪吒嗎,單槍匹馬就能掀翻東海?”大敵當前,沈放倒是毫不慌亂,隻是語氣中盡是揶揄,顯然對喬雙戰的計劃不以為然。


    沈放口中的廢物指的自然是趴在樹坑邊上的何晨鍾,陸占山看了一眼這個臉色蒼白的中年男子,這人是跟著喬雙戰摸過來的,打從陸占山看到他第一眼之後,這人就縮在一邊沒,神經質的把手中的mp5指向前方,嘴裏似乎在念念有詞,也不知道他在向什麽東西瞄準。敵人的影子都沒有一個,這個人就已經像繃得像快要拉斷的彈簧,要是打起來,第一個崩潰的準是他。


    喬雙戰心中不由一陣不快,老九沈放的脾氣,他是清楚的,此人心比天高,總覺得整個小組,上肢喬雙戰,下到巴天壽,哪一個都不如他能幹,因此對屈居第九始終心存不滿。以前兄弟幾人都是單獨行動,各幹各的,一年都見不了幾次麵,有什麽不滿都能放在心裏,麵上還算客氣。這次到集安,沈放的尾巴便藏不住了,除了大哥說話他惟命是從之外,其他人別管做什麽決定,他總能陰陽怪氣的說些怪話,現在更是過分,大戰在即,竟然當場質疑指揮官的決定,看來開打之前,得先修理修理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九爺了。


    不等喬雙戰開口,戚勇便忍不住了,冷冷說道:“看來老九是嫌我這個傷員拖了大家後腿了?我戚勇這些年百戰餘生,早就殺夠本了,人終歸是一死,我這樣的人死在戰場上,也算死得其所,根本就不勞各位大駕相救,你們現在就撤,留給我一支mp5就行。”


    沈放不由一愣,他頂撞喬雙戰其實沒有別的意思,隻是不滿喬雙戰發號施令而已,方才和陸占山等人會合之前,他建議先行突圍,那也隻是說說而已,此刻眼見戚勇身負重傷命懸一線,更不可能真的把兄弟扔下不管。心高氣傲看不上別人是事實,但兄弟情義也是事實。


    見戚勇一句話把沈放頂了迴去,喬雙戰心中一陣快意,也不急著對沈放窮追猛打,轉而對戚勇勸慰道:“老七,你這是說什麽話,把你一個人扔在這兒,我們拍拍屁股走人,這是咱們兄弟能幹出來的事兒嗎?老九年輕氣盛,口無遮攔,話說得雖然不合適,但我相信他絕沒有把你扔下不管的意思。”


    “對,”喬雙戰一番話給了沈放台階,“七哥,兄弟我隻是給二哥提個戰術建議而已,絕沒有別的意思。”


    戚勇歎了口氣,說道:“老九,我剛才說的是氣話,但也是心裏話。我的傷到底怎麽樣,我自己最清楚,就算把我弄到山下,我也撐不下去了。與其死在路上或者病床上,不如像個戰士一樣死在敵人的槍口下。”


    “行了,別再說了,”喬雙戰打斷了戚勇的話,“我們既然來了,就不會把你留在這兒,就算是死,也得讓你死在警察的包圍圈外麵。”一邊說著,喬雙戰一邊將目光投向沈放,“老九,你覺得我的方案不可行,那你有什麽可行的方案嗎?”


    “這……”沈放猝不及防,不由再度愣了一下,他還真沒什麽好的建議,可有不能照實說,總不能告訴二哥,我反對你的方案,不是有更好的辦法,而是單純的為了反對而反對吧?還得搜腸刮肚找個理由才行。“這個,我覺得,咱們現在的局勢,力戰不占優勢,還是智取的好。”


    “智取,怎麽智取?”


    “所謂擒賊擒王,若是能把現場指揮官幹掉,這些警察和武警必然陷入混亂,到時候我們就可以趁亂脫身了。”沈放腦子忽然一動,對啊,這麽幹可比硬碰硬強多了,沒想到還真逼出個好辦法來。


    “這倒是個好辦法,不過這事兒辦起來難度可不小啊。”喬雙戰一邊思索一邊說著,沈放的辦法確實不錯,可這個方案實施起來至少有兩個極大的難度,一是如何從重重包圍中脫身,二是脫身之後如何才能接近警方的現場指揮官,這兩條哪一條做起來都不容易。


    忽然間想到這麽好的主意,沈放的情緒一下子高漲起來,“二哥,現在武警還沒有完全集結完,等會兒我設下的詭雷一響,他們陣勢必亂,咱們大隊人馬突出去可能性不大,但如果是一個人,總能找機會見縫插針溜出去。一旦出了包圍圈,外麵亂哄哄的又是警察又是武警,我就不信找不到機會接近他們的指揮官。”


    好,喬雙戰心中一喜,這個老九,雖然桀驁不馴,倒也真有些本事,這事兒要這麽幹,還真有可能成。


    “就按你說的,這個任務就交給你。我們在山上鬧個天翻地覆,你到山下取上將首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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