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9月7日22:00-22:10


    在獵日基地的過的第三個新年,白刃訓練宣告結束,按照慣例的補考一如往常般慘烈,這次的補考,一人當場喪命,獲勝者也身負重傷,就算康複也隻能在輪椅上度日,這樣的殘次品當然無法參加獵日基地的下一輪培訓,基地教官順其自然對傷者實施淘汰。順利進入下一階段訓練的,隻剩下二十二人。


    新年之後,盼望已久的射擊訓練終於開始了。沒有一個男人不喜歡槍,男孩也是男人,自然不例外,尤其是在經過兩年多與槍支朝夕相伴的日子之後,幾乎所有的孩子都已經把槍械當成了最好的玩具,而現在,伴隨自己兩年多的玩具終於能噴吐火舌了,表麵上平靜到冷淡的孩子們,心裏早已癢癢的恨不得把手伸到胸膛裏撓個痛快。


    作為射擊訓練的入門槍支,獵日基地選擇的手槍是五四式,步槍是ak47,這兩種槍支,顯然是東南亞地區最為常見,也最為廉價的槍支。不過,事後自己明白,獵日基地選擇五四式和ak47作為入門訓練武器,絕不是因為廉價,而是為了增加難度。


    五四式手槍,仿製於蘇聯托卡列夫軍用手槍,結構簡單,性能可靠,使用7.62毫米手槍彈,穿透力強,有效射程可達五十米,一百米內依然具有殺傷力,曾經一度是中國*軍隊理想的自衛武器。但如同它明顯的優點一樣,五四式手槍,也有明顯的缺點。


    首先是槍支結構,明顯沒有考慮人機工程學,指向性差,手握槍柄自然向前伸出,槍口指向的不是正前方,而是略略向下低垂。使用五四式手槍,需要刻意調整手腕角度,才能保證槍口指向目標。第二就是沉重的扳機,


    槍械射擊要想精準,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做到“有意瞄準,無意擊發”,瞄準目標後盡量讓扣動扳機的動作自然隨意,避免因過多用力導致槍口點頭,而五四手槍沉重的扳機,讓無意擊發變得格外困難。這樣一支手槍,作為威力巨大的近身自衛武器。效果首屈一指,但要用它進行精準射擊,難度就大得多了。


    同樣,由蘇聯槍械設計師卡拉什尼科夫射擊的ak自動步槍,有著和五四式手槍如出一轍的優點,堅固耐用,故障率低,性能可靠,結構簡單,威力巨大等等等等,這些優點使得ak47成為當之無愧的自動步槍之王。但是,如同五四式手槍一樣,ak47的缺點也在精確射擊方麵,巨大的後坐力使得全自動射擊時槍口上揚嚴重,而槍械瞄準基線短、瞄具設計存在缺陷等問題,導致有效射程400米的ak47步槍,對300米外的目標實施精度射擊都異常困難。


    這就是獵日基地選擇蘇式武器開展精度射擊訓練的原因,能用這樣的武器打出百步穿楊的成績,那才叫過硬的射擊技術。


    精度射擊顯然沒有難倒獵日基地的學員,精度射擊,最重要的是冷靜,就算耳邊槍聲響成一片,也要讓你的心跳沒有絲毫加速,唿吸依舊保持平穩。而在獵日基地長大的孩子,早已習慣了像機器一樣保持冷靜。噴濺到臉上的熱血,都不能讓他們眨眼,幾聲火藥爆炸的響聲,又算得了什麽呢?精度射擊訓練進行一周之後,學員們射出的子彈,已經可以穩穩集中在十環的位置,如果有誰一時失手打出一個九環,那他當天的射擊成績,便隻能毫無懸念的墊底了。


    僅僅一周的訓練,二十二名學員都成了槍槍靶心的射手,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槍械射擊不過如此,至少精度射擊這條路,他們已經到了巔峰。就在這時,獵日基地為他們安排了一位新教官。


    獵日基地的教官分了兩類,一類是在課堂上講各種文化課的教官,另一類則是在訓練場上教授實戰技術的教官。課堂上的教官隻有三個,負責包括外語、數學、物理、化學、生物以及戰術理論等等近乎包羅萬象的課程。而訓練場上的教官,卻從來都不固定,不同的科目有不同的教官,同樣科目的不同階段也有不同的教官,這些走馬燈般輪換的訓練場教官,有一個共同的特點——惜字如金。仿佛隻要走上訓練場,說話就變得讓人生厭,每個教官都力爭用最短的詞句講完動作要領,之後便很少說話,除了“開始”、“停”、“集合”、“解散”這些非說不可的口令之外,幾乎一個字都不再多說。


    教官習慣了沉默,學員們也習慣了教官保持沉默。所以,當新的射擊教官出場時,大家都覺得很不習慣,因為和以前的教官相比,這個教官簡直就是個話癆。其實迴頭想想,這位新教官說的話也不多,之所以被大家當成話癆,無非是因為之前的教官說話太少罷了。


    和新教官見麵的第一天,與往常沒什麽兩樣,二十二名學員腰間挎著五四式手槍,排成整齊的方隊,踏著鏗鏘的步伐,走入射擊訓練場,行進全程一如既往的安靜,除了腳步聲,沒有別的聲音。


    隊伍在新教官麵前停下,二十二雙眼睛盯著麵前這位中等身材的教官,教官換了新麵孔,一般意味著新的訓練科目要開始了,可射擊訓練場對麵,還是像以前一樣排列著二十二個胸環靶,依然是精度射擊的架勢,不過胸環靶沒有擺放在五十米外,而是放到了十五米的射擊線上。十五米精度射擊,這是射擊訓練第一天的科目,這個科目隻進行了一個小時,靶子就被後移到五十米射擊線上了。怎麽今天又退迴到十五米了?獵日基地的訓練科目,什麽時候開始降低難度了?


    “各位,從今天開始,我就是大家的射擊教官,大家可以叫我老槍,為什麽叫老槍呢?顧名思義,我這個人最擅長的,就是用槍。”


    嘿,這個教官居然做起了自我介紹,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要知道,獵日基地的教官,從來不會向學員介紹自己,在他們眼中,麵前這些孩子,隨時都有可能死在訓練場上,他們沒有必要費勁認識這些將死之人,當然也沒有必要讓這些朝不保夕的小孩記住他們的名字。


    這個新教官,看起來還真有些不一樣。自己相信,其他二十一名學員,一定和自己有同樣想法的,隻不過經過三年的錘煉,就算天忽然塌下來,這支隊伍也不會眨眼,因此,麵對眉飛色舞自我介紹的老槍教官,隊伍保持著死一般的寂靜,沒有歡迎,沒有迴應。


    “你們的成績我已經看過了,看來大家都是百發百中的神槍手,看你們的表情,是不是覺得精度射擊這樣的科目,已經沒什麽可練的了?”


    吹牛,自己在心中暗想著,從這二十二個學員臉上,你能看到的隻有一個表情,那就是沒有表情。誰要是還把心裏那點兒東西掛在臉上,那這三年在獵日基地,就算是白待了。


    “我今天來,就是要告訴各位,什麽叫學無止境。別以為槍槍十環就是神槍手,離真正的神槍手,你們還有不小的差距。”


    自己覺得有些新鮮了,槍槍十環不算神槍手,那怎麽才算神槍手?


    “大家看看我前麵這一堆東西,是什麽,大家認識嗎?”


    老槍教官腳下鋪了一塊大大的帆布,上麵亂七八糟堆放著一堆堆零件,是什麽,這些東西自己再熟悉不過了,這些年,幾乎每天晚上,自己都會和這些東西打交道,那不就是一堆堆槍械零件嗎?看那獨特的套筒結構,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一堆全是五四式手槍的大小零件。


    自己提出的問題,迴應的卻隻有無邊無際的沉默,老槍教官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不過這尷尬隻存在了一瞬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我告訴大家,這些零件,全都是五四式手槍的零件,而且全都是槍械製造廠的報廢品、殘次品,你們要用這些零件,組裝出一支可以擊發的手槍,然後用這支手槍射擊,看看你們能打出什麽成績。”


    有意思,自己一下子來了精神,這些天天天打靶,每天要到將近一千發子彈,都快要把自己打吐了。這下好,終於要換換花樣了。這個難度夠大,都不用靠近,自己一眼就看到零件堆裏麵一根開裂的槍管,要從這對破零件裏麵找到能用的拚成一支槍已經不太容易了,還要保證拚出來的槍能射擊,那就更難了。


    最要命的是射擊精度,看看這堆報廢零件,恐怕槍管裏的膛線都要磨平了吧?這樣的槍械,打出的子彈不飄才怪。今天的射擊成績,估計要創下曆史最難看的紀錄了。


    “在開始之前,我要提醒各位,槍械組裝完畢後,不要急於射擊,要觀察,尤其是第一槍,一定要觀察實際落點和瞄準位置的差距,要找感覺,學會找到槍械的射擊誤差,然後調整瞄準位置,隻有這樣,才能命中目標。”


    這個老槍教官還真不一樣,絮絮叨叨這麽久,還要講講注意事項,這在以前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好了,每人兩個彈夾,子彈十發,五分鍾之內完成射擊,開始。”


    真是個話癆,如果今天主持訓練的是別的教官,自己能聽到的,恐怕隻有最後這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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