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9月7日20:30-20:40


    雖然已經經過遺容整理,師永傑的臉孔,還是呈現出驚駭的扭曲。歐陽逸軒心中一陣刺痛,老四臨死之前一定經曆了難以想象的震驚和恐懼,這個仇不能不報。可是對手是老鷹,這個仇,絕不是想報就能報的。


    “現場處理幹淨了嗎?”歐陽逸軒看了一眼身邊的武天舒,老鷹被軍方救走之後,他安排武天舒和沈放清理現場,八號院和九號院全都一片狼藉,一個被炸的麵目全非,一個到處是血跡腦漿,收拾起來難度還是很大的。好在有一個大大的停屍房,善後工作中難度最大的屍體處理,反而成了最容易辦的。


    “處理幹淨了。”武天舒迴答的幹脆利落,“那兩個院子都空了,什麽都沒有。”


    歐陽逸軒點點頭,眼光落在牆角的一個大箱子上,“那裏麵是什麽東西?”


    “是散落在現場的一些雜物,還有四哥他們幾個隨身的東西,我都收迴來了,不知道有沒有用。”


    歐陽逸軒走到牆角,蹲下身翻看著箱子裏的東西,有手機、錢包、皮帶,亂七八糟的堆在箱子裏,看起來沒什麽用。


    “這是什麽?”歐陽逸軒從箱子最底層拿出一個項鏈,細細的銀鏈子上拴著一個心形的墜子,那墜子是一個小小的盒子,可以用來放照片。“這東西像是女孩子用的。”


    “可能是那兩個女學生的東西吧。”武天舒猜測著。


    歐陽逸軒隨手將心形盒子打開,盒子左右蓋子各自貼著一張照片,左邊貼著的是一個中年男子,右邊貼著的是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女子。那中年女子的麵目,和方舒依稀有些相似,看來這項鏈是老鷹那個女朋友的,這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想必就是老鷹女友的父母了。


    歐陽逸軒忽然來了興致,現在看來,那個叫方舒的女生,真的是老鷹的軟肋,軟肋這個東西,一旦被揪住了,就會擴大,從一個變成好幾個。因為軟肋本身,也有自己的軟肋,比如說這個叫方舒的女生,她的父母顯然就是她的軟肋。自己隻要拿捏的適當,方舒的軟肋,同樣會成為老鷹的軟肋。看來這盤棋,自己還是有不少後著可用的。


    既然要把這兩個人用作後著,仔細研究當然是少不了的。歐陽逸軒把眼睛湊到那心形的小小照片盒上,仔細看著。


    中年男子濃眉大眼,卻不苟言笑,臉繃得緊緊的,本來英俊的相貌看起來顯得有些呆板。那中年女子笑得倒是很燦爛,即使是在照片中,也透著一股子難以隱藏的書卷氣。女子打扮的頗為時尚,留著燙成大破浪的長發,穿著一件高領毛衣,脖子上還帶了一個項鏈,項鏈刻意戴在了毛衣外麵,墜子的樣子似乎很別致,搭配那件高領毛衣別有一番風味。


    這個墜子是個什麽形狀呢?歐陽逸軒眯起了眼睛仔細看著,好像是一個長長的東西,和常規的墜子形狀相差甚遠,看起來,看起來有點像……


    一個念頭一下子跑進了歐陽逸軒的腦袋,不會吧,他猛地轉身,急切地對武天舒說道:“快,去找個放大鏡來。”


    放大鏡?武天舒以為自己聽錯了,呆呆的看著歐陽逸軒,要放大鏡幹什麽?


    “別愣著,快去找,我有急用。”歐陽逸軒眼睛一下子瞪了起來。武天舒不由打了個冷戰,連忙轉身衝出停屍房,小跑著衝向對麵走廊盡頭的樓梯。這麽多年了,大哥從來都鎮定自若,今天這是怎麽了,怎麽忽然就發起了脾氣?


    大哥忽然發了火,極大提高了武天舒的工作效率,不一會兒,一把放大鏡便遞到了歐陽逸軒手中,這幫放大鏡,原本是木字門一個打手閑來無事用來聚焦太陽光燒螞蟻的玩具,也真難為了武天舒,居然能把它從保安宿舍的角落裏翻出來。


    歐陽逸軒是不會理會放大鏡的來曆的,他一把接過放大鏡,移動到小小的照片上,透過放大鏡,中年女子胸前的項鏈墜變大了不少,但依然模模糊糊。


    就算是模糊,但輪廓已經可以看出來了,那是一段短短的小圓柱,或者說得準確一點兒,這個小東西,在集團高層之外的人眼中,隻是一小段毫無意義的圓柱。歐陽逸軒雖然不是典型意義上的集團高層,但作為遊離於集團之外的特殊群體首腦,作為集團高層的左膀右臂,作為集團特派的龍頭事件處置負責人,他隻需要一眼就能看出,這看似毫不起眼的項鏈墜,有一個響當當的名字——龍背。


    為了龍頭,集團向集安投入了整個手術刀小組和數十名頂尖槍手,現在,龍背也現身了,集團還有人可派嗎?


    強壓著砰砰亂跳的心髒,歐陽逸軒深深吸了一口氣,鎮定,一定要鎮定。集團發展到今天,勢力之強,影響之廣,已經遠遠超出歐陽逸軒的想象,但就連擁有半神之身的阿喀琉斯,都有一個足以致他於死地的腳後跟,銀翼集團也不例外。龍背和龍頭,恰恰就是銀翼集團的阿喀琉斯之踵。


    龍頭、龍背和龍尾,這三樣東西到底是什麽,歐陽逸軒並不知道,嚴格地講,在接受此次任務之前,他連這三個名稱都沒有聽過。當集團老大將他叫到辦公室,將這三個東西的由來和用途向歐陽逸軒和盤托出時,歐陽逸軒的的第一反應就是震驚,這樣的東西,根本就不應該存在於世上。就算集團創始人當時糊塗了,讓龍頭龍背龍尾這個畸形的存在誕生於世,那也應該在集團一天天壯大的時候將這些東西毀個一幹二淨,再退一步講,就算沒及時毀掉,那就要好好保管,怎麽能讓這麽要命的東西流失在外呢?三件東西,現在隻剩了一隻龍尾在集團手裏,出現這樣的結果,簡直就是兒戲。


    以自己的身份,對龍頭的情況都一無所知,這物件顯然是集團的高度機密,知情範圍控製的極小。現在居然有人拿著龍頭和集團交易,緊接著居然跳出了龍在天一行人用龍頭要挾集團。從他們張嘴要的價碼來看,這些人對龍頭的用途並不清楚,隻是知道此物對集團至關重要而已。就算這樣,也已經搞得集團上下雞犬不寧,要是知道了這物件的用途,那絕對是銀翼的災難。


    龍頭的事情還沒有解決,龍背又露出端倪,接下來的棋,到底該怎麽下,需要好好籌劃一番。


    “老五,你三哥在哪兒?”要謀劃,一定要找陸占山。雖然來到集安之後,陸占山策劃的兩次行動,集安一中槍擊和南京路獵鷹,都不算成功。但這世上本就沒有百戰百勝的將軍,一次兩次失利,不能作為判斷戰將能力的標準。更何況,這兩次行動,南京路的是失利,集安一中的,可不算失利,畢竟,栽贓老鷹的事兒,現在看來做的還是很漂亮的。


    “三哥在隔壁看聽淩朝陽的審訊錄音。”從南京路迴來之後,陸占山一直情緒低落,一頭紮進特訊室,一遍遍聽方舒和周小唐的審訊錄音。


    歐陽逸軒愣了一下,心中頓時一陣慚愧。陸占山把南京路的失利當成包袱背在了自己的身上,可實際上,南京路失利的責任人是他歐陽逸軒,正是他對老鷹的誤判,導致了匆匆忙忙的兵力調動,導致了最終的失利。


    為什麽會誤判?原因隻有一個,自己對方舒在老鷹心中的重要性,估計不足。這一點,陸占山也清楚得很,不過在陸占山心裏,估計不足的不是歐陽逸軒,而是他陸占山,他認為,是因為自己沒有準確判斷方舒對老鷹的重要性,才沒能及時給大哥歐陽逸軒一個準確的建議,導致了行動的失敗。陸占山就是這樣,總是把明明應該由主帥承擔的責任,攬到自己這個參謀腦袋上。也真是因為這個原因,一迴到百川大廈,陸占山便一頭紮進了訊問室,他要把所有關於方舒和周小唐的錄音仔仔細細聽一遍,決不能漏過一個字,說不定,驚天線索就藏在不起眼的一句話裏麵。


    歐陽逸軒歎了口氣,陸占山是好兄弟,可惜心太重,任務一帆風順還好,一旦受挫,情緒就容易受到影響,這次不僅僅是受挫,連老四都搭進去了,陸占山還能不能準確的做出下一步決策呢?


    推門進了特訊室,陸占山像雕塑一樣坐在單向玻璃後麵,微微閉著雙眼,頭上帶著碩大的耳機,投入的樣子像是在聽一曲悠揚的樂曲。歐陽逸軒走到陸占山背後,輕輕拿掉了他頭上的耳機,陸占山身子一震,立即迴頭,看到身後站著的是歐陽逸軒,這才鬆了口氣。


    “大哥,你來了。”


    “永遠要在背後睜一隻眼,如果剛才進來的是老鷹,你現在就成為一具屍體了。”歐陽逸軒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怎麽樣,錄音裏麵有線索嗎?”


    “沒有。”陸占山有些沮喪,“方舒的錄音我聽完了,沒有異常。”


    “淩朝陽雖說有些書呆子氣,但畢竟是專家,他的結論還是有價值的。”淩朝陽的結論很簡單,方舒和周小唐,對老鷹的來曆一無所知。


    “我打算再聽聽那個周小唐的錄音,總要做到萬無一失才好。”


    歐陽逸軒笑了笑,這個三弟,凡事都要親力親為,就是個操心的命。“有件事,需要好好謀劃一番。”


    “大哥,您說。”一聽來了任務,陸占山頓時有了精神,這次一定要一雪前恥,決不能像南京路的行動一樣,不能有絲毫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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