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9月7日17:35-17:40


    許正陽迅速在屋內遊走一周,看著沒有擺放任何家具的正房,正房旁邊是一間臥室,無論是廳堂還是臥室,都沒有後門。


    腦子飛快的運作,八號院的地形圖在腦子裏如同三維動畫一般展開,院子北側的圍牆並不是正房的北牆,圍牆與正房北牆之間有一條不足半米的夾道,自己跳上牆頭後跨過夾道才上了屋頂。跨過夾道的瞬間,自己一定看到了些什麽,不要急,慢慢想,要細節,任何一個細節都有可能事關成敗生死。


    “考慮的怎麽樣了?”耳機裏傳來那個男人的聲音,是在催促自己投降。


    不要被人幹擾,仔細想想,對,有一個氣窗,就在廳堂的位置。可是現在看去,廳堂上的牆平平整整一片雪白,根本沒有窗戶的影子。一定是準備裝換氣扇,後來沒有裝,便堵上了。既然從外麵能看到,說明隻是簡單從裏麵做了封堵,沒有用磚石堵死。要試試,不過一定要先把敵人穩住。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一邊應付著對講機另一端的男子,一邊舉起mp5,對著估算好的氣窗位置,開火。彈頭擊中牆壁,沒有預料中擊中磚石的尖利聲響,反而是如中破絮的沉悶,彈頭穿過的地方,幾個碗口大的破洞赫然出現在牆麵,看來封堵氣窗用的隻是石膏板。


    “你最關心的女人在我手上,除了相信我,你還有別的選擇嗎?”耳機中的聒噪還在繼續。


    氣窗的位置不算高,隻比自己高出一頭,許正陽倒轉mp5,敲打著石膏板,三下五除二,將石膏板拆得幹幹淨淨,一個二尺建芳的窗戶路了出來。找到了撤離通道,就可以展開下一步行動了。


    有了通道,離開這間屋子已經不是難事,現在的難點在於怎樣神不知鬼不覺的殺入九號院。九號院周邊一定有狙擊手,自己已經沒有機會像方才一樣來個逐點排查了,在狙擊手的槍口下殺入九號院,沒有任何意義。人家隻要一槍,就能讓自己失去反抗能力。所以,一定要把敵人從九號院周邊趕走。現在,需要一個計劃,一個讓敵人甘心情願被自己牽著鼻子走的計劃。


    要讓敵人聽自己的調遣,就要摸準敵人的想法,用老鷹的老辦法——換位思考。從現在開始,自己就是那個躲在暗處的敵人,這個人對老鷹恨之入骨,同時又了如指掌。既然恨之入骨,他自然不會放棄好不容易到手的方舒,那可是到目前為止,老鷹的唯一命門。既然了如指掌,那他就深知老鷹的手段,深知老鷹的性格……


    等等,他深知老鷹的性格,老鷹是什麽性格?真正的老鷹,根本不在乎方舒的死活,方舒並不是老鷹的命門,而是自己的命門,如果躲在暗處那個人真的了解老鷹的話,在慶幸可以用方舒要挾老鷹的同時,一定有些懷疑,老鷹這樣的魔頭,怎麽會有這麽明顯的軟肋呢?不錯,許正陽眼睛一亮,這就是自己的機會,讓敵人相信,方舒不是他們獵殺老鷹的誘餌,而是老鷹讓他們放鬆警惕的幌子。


    就這麽辦,在槍林彈雨的間隙,打一場心理戰。方才老鷹說過那個男子的名字,對,第一槍就用這發子彈。“我最關心的女人,歐陽逸軒,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會有我最關心的人嗎?”叫出你的名字,再告訴你,你錯了,你認為手中的方舒是殺手鐧,那不過是我想讓你這麽認為罷了。


    在戰場上開展的心理戰,永遠是麵對麵戰鬥的補充,真正決定生死的,還是真槍實彈。許正陽拿出腰間的手雷,要爭取時間,這個玩意兒一定要用好了。腦子裏靈光一閃,快步走到被綁成粽子的戚勇身邊,把手伸進戚勇的戰術背心口袋,摸出一根漁線,剛才自己還覺得奇怪,戰術背心裏放一根漁線做什麽,原來是幹這個用的。韌性極佳的漁線,本來就是設置拌發雷的絕佳工具。


    將漁線截成兩段,用其中一段將手雷捆綁在門框上,把另一段一頭捆綁在保險環中,拉著穿過房門的把手,將另一頭固定在另一側門框上,一個拌發詭雷設置完畢,隻要房門被推開,漁線就會將拉環拉開,手雷就會爆炸。


    “老鷹,你還是那麽狡猾,一句實話都沒有。當年的你確實無懈可擊,沒有情感,沒有牽掛。可是自從加入了刀鋒,你就變了,那些讓人肉麻的戰友情誼,家國情懷,把你磨鈍了。現在更是這樣,才一年的時間,你又多了一份兒女私情,老鷹啊老鷹,現在的你,軟肋太多了。別撐著了,認栽吧。”聽著對講機裏的長篇大論,許正陽笑了,這個歐陽逸軒已經動搖了,囉裏囉嗦說了這麽多,無非是在潛意識中強化自己的內心確認罷了。


    “你總是那麽自以為是。好吧,你願意怎麽想就怎麽想吧,反正我的目的達到了。你就等著給你的好兄弟們挨個收屍吧。”許正陽看了看地上的戚勇,繼續為歐陽逸軒挖著坑,這個大粽子,也是自己心理戰的重要籌碼。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想不想看看你心心念念的女朋友現在怎麽樣了?”


    許正陽咬了咬牙,歐陽逸軒終於亮出了殺手鐧,這一下可真是敲到自己的軟肋上,不管怎樣,都要咬牙挺住。“有必要嗎?她是死是活,與我有什麽關係?”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幾乎耗盡了許正陽最後一絲力氣,這句謊話,撒起來可真他媽難,希望自己的聲音沒有控製不住的顫抖。


    “如果真的和你沒關係,那你為什麽要孤身闖老虎溝?為什麽獨自進八號院?”


    許正陽鬆了口氣,越是用質疑的語氣,越說明對方沒有懷疑,最難的一關已經過去了,接下去要讓敵人一步步越走越深,讓他們相信所有這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個局。“很簡單,無論是老虎溝,還是八號院,我的目標隻有一個,殺人。如果不是你們認為抓到了我的軟肋,我怎麽會這麽容易就找到你們這些銀翼的精銳?”盡量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出這句話,讓人聽起來真的像是老鷹在說話一樣。


    “老鷹,你別囂張,現在那間屋子,就是你的棺材。我就不信,你能走出那間屋子半步。”


    敵人慌了,已經開始虛張聲勢的威脅,計劃快要成功了。“無所謂啊,我本來也沒打算馬上走。你的兄弟老七,已經被我高高的掛起來了,我想玩一個遊戲,踢飛他腳下的凳子,看看他能堅持多久,是他先死,還是那些準備衝進來救他的人先死。”


    是時候用用這個粽子了,許正陽看了看地上的戚勇,略一思索,便走過去拽著他的衣領拖入旁邊的臥室。按照計劃,被綁在門框上的手雷是一定會爆炸的,到時候戚勇如果還躺在廳堂裏,就會變成一個插滿彈片的粽子。


    “你別亂來……”


    “這怎麽能叫亂來呢?圍屍打援,這是狙擊作戰的經典戰術,我隻不過是換了個用法而已。”再次迴到廳堂,雙手拉住氣窗下沿,略一使勁,身體已經如水蛇一般鑽出氣窗之外,雙腳分開蹬住夾道兩邊的牆壁,準備脫身。


    現在還不能肯定監視院落的人是不是開始向院門口集結,這時候貿然起身越過牆頭,會被敵人發現,那就功虧一簣了。


    “大哥,怎麽辦?”耳機裏傳來的是另一個聲音,太好了,敵人已經亂了陣腳,自己的計劃越來越順利了。


    “無線電靜默,等我的電話。”機會快要來了,無線電靜默開始,敵人要行動了。不過還是要穩住,等等。


    當三發一組的mp5衝鋒槍點射開始向空蕩蕩的正房傾瀉出密集的彈雨的時候,許正陽的身子輕飄飄的越過北牆,穩穩落在地上。


    ****


    師永傑的對講機大大咧咧的擺在辦公桌上,他的耳機早已拔了下來,對講機中的對話,清清楚楚送到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這麽做的目的,原本隻是為了戲弄一下這兩個女孩子。兩個膽大妄為的家夥,居然敢對負責看押的壯漢動手,還試圖打電話求助,要不是大哥嚴令不許對這兩個小丫頭動手,師永傑早把她們收拾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既然不能肉*體折磨,那就來一場精神刺激,她們不是關心老鷹的安危嗎?那就來一場現場直播,讓她們隔著對講機,聽聽老鷹是怎麽一步步進入早已布好的天羅地網中的。


    聽著對講機裏有條不紊的情況通報,方舒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許正陽已經一步步走向那個布滿槍手的院落,眼看就要被亂槍打成篩子。


    出乎師永傑的意料之外,本來是想翹著二郎腿看兩個小丫頭臉色越來越淒慘,眼淚越來越充盈,最終來一場梨花帶雨。不料事情的轉折來的如此迅速。編排好的劇本連一幕都沒上演,就換了劇情。一場萬無一失的圍獵,竟然被獵物輕而易舉扭轉了局麵。


    接下來的對話更是讓師永傑心驚肉跳,聽起來似乎方舒的死活根本沒有被老鷹放在心上。師永傑坐直了身子,仔細觀察著方舒,方舒臉上的神情越來越難看,方才是擔憂,現在是失望,看來老鷹的態度,也在她的意料之外。當老鷹說出那句“有必要嗎?她是死是活,與我有什麽關係”的時候,方舒的臉一下子白的嚇人,身子已經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雙手死死的抓著膝蓋上衣服的布料,仿佛馬上就會暈倒一般。


    方舒是越聽越失望,師永傑卻是越聽越心驚。一年前那場惡戰,難道要在這裏重演了嗎?那一次和這一次是何其相似,都是滿心以為十拿九穩,一交手才發現優勢根本不在自己這一邊。


    當歐陽逸軒下令無線電靜默的時候,師永傑接到了陸占山打來的電話,留守九號院看守人質,聽到這個命令,師永傑竟然有一種難以形容的輕鬆,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遠離戰場了,不,這麽說不準確,自己從來都不怕上戰場,自己想要遠離的,隻是戰場上的老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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