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9月7日14:10-14:20


    “你們地獄鳥隻有這麽一輛破破爛爛的切諾基嗎?”剛停到橋西區路口,許正陽就開始皺著眉頭批評龍在天的裝備。這輛切諾基出現的頻率太高了,每多用一次,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險。


    “還有一輛本田,已經被撞成敞門的了。”龍在天也知道同一輛車用多了有些紮眼,但沒有辦法,時間太緊,偷一輛已經來不及了,湊乎著用吧。


    許正陽從副駕駛座迴過頭,看了看身後的老張和黑子,老張和黑子已經披上了寫著道路養護的反光背心,腳邊擺著堆疊在一起的錐桶,一副養路工人的裝束,隨時準備就位。


    龍在天拿起放在腿邊的貝雷塔,退出彈夾檢查存彈量,是滿的,眼角餘光一掃,看到許正陽正在熟練的操作著一支glock,“這裏是市區,盡量不要開槍。”


    許正陽瞪了龍在天一眼,這個提醒真有些多餘,他堅信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自己是絕不會開槍的,倒不是因為這裏是市區,而是因為在營救方舒這樣的事情上,他比任何人都擔心子彈不長眼這個道理。所以,這次,他絕不會讓老鷹來插手,所有的事都要靠自己解決。


    “時間差不多了,準備吧。”龍在天看了一眼手表,兩點十分,從這裏到集安一中隻有不到五分鍾車程,護送方舒的車應該快要到了。


    老張和黑子應了一聲,抄起身邊的黃色安全帽戴上,推門下了切諾基轎車,沒人扛起一摞錐桶,搖搖晃晃向路口中央走去,儼然就是兩個還沒有睡醒午覺的養路工人。


    並不是早晚高峰時段,四車道的馬路顯得空空蕩蕩,偶爾有一輛轎車經過,都是挾著風聲唿嘯而過,沒有絲毫要減速的意思。老張和黑子大模大樣的擺著錐桶,迅速占據了大半路麵。隨後,老張便拿著小紅旗,站在錐桶旁邊搖晃,提示過往車輛減速慢行,黑子則扛著一把鐵鍬,坐在路邊的樹蔭下,充當著正在偷懶的養路工的角色。


    一切準備就緒,隻等大魚撞網了。


    看著經過的轎車已經不得不減速通過那個窄小的缺口,許正陽不由惴惴不安的看了一眼龍在天:“龍叔,你確定你的人不會看錯吧?”按照行動計劃,地獄鳥的狙擊手被安排在百川集團門口的路邊,負責觀察方舒乘坐的車輛。根據這位素未謀麵的狙擊手通報,方舒乘坐的是一輛黑色豐田皇冠轎車,車輛未懸掛號牌,已經於十五分鍾前離開百川集團,按照時間推算,馬上就會進入伏擊圈。許正陽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這位龍在天頗為仰仗的狙擊手,眼花看錯出了叉子。


    “放心吧,”龍在天對自己的手下很有幾分信心,“我的狙擊手身經百戰,這種觀察任務對他來說就是小菜一碟,絕不會出問題的。”


    希望如此吧,許正陽無可奈何的在心中祈禱著,隻要一涉及到方舒,他就會毫無懸念的自亂陣腳,方才在飯館製定計劃還信心十足,一旦進入陣地大戰在即,就開始瞻前顧後,一個個細節在腦海中反複思量,怎麽想怎麽漏洞十足,冷汗開始一陣陣冒了出來。


    最大的擔憂原本是地獄鳥的狙擊手看錯,好在龍在天鑒定的態度打消了他百分之八十的憂慮,可就算沒有看錯,萬一他們中途換車怎麽辦?要知道,現在這個陷阱,隻知道目標是一輛無牌照的黑色皇冠,一旦換了車,陷阱就不會被觸發,方舒就會從自己眼皮下輕而易舉的滑過去。


    萬一他們識破這個陷阱怎麽辦?說實話,這個陷阱不是一般的粗糙,兩個養路工,幾個錐桶,看起來是在道路養護,卻連一點兒施工的痕跡都沒有,可實在沒辦法,時間倉促,能搞到衣服和錐桶已經不易了,想要再逼真一點,那至少要準備幾堆渣土,最好再弄幾輛工程車輛,要在半個小時之內準備好,絕無可能。


    萬一他們不減速怎麽辦?按照計劃,黑色皇冠一出現在視線中,龍在天就會開著他那輛切諾基緩慢的駛入錐桶旁邊的狹窄路口,以一個新司機的謹慎一邊仔細衡量車子的寬度是否能平安通過,一邊像蝸牛一樣讓車子緩慢移動。可是如果皇冠轎車拒絕在切諾基後麵乖乖排著隊前行,而是選擇被錐桶占據的路麵呢?那幾個塑料錐桶,輕飄飄的,車子一撞就飛,根本就起不到作用。


    “我說你想什麽呢?”龍在天顯然發現了許正陽的神不守舍,大戰在即,怎麽能神遊四海?


    “我擔心會出紕漏。”許正陽下意識的把手放在腰間的槍柄上,glock冰冷的槍柄沒有給他帶來絲毫鎮靜。


    “都到了這個時候,擔心有個屁用。”龍在天看著許正陽焦慮的神情,簡直不敢相信,這麽個沉不住氣的家夥,能隻身闖了老虎溝,還全身而退。方才他已經聽許正陽簡單說了經過,都是行家,就算沒有到現場,沒有聽細節,他也能判斷的出,老虎溝這一仗,步步都是奪命的危機,能以一敵九大獲全勝絕非易事,至少他龍在天做不到。


    “作戰行動,猶豫隻能出現在策劃階段,一旦定了計劃開始行動,就好像開弓沒有迴頭箭一樣,隻能往前衝。這麽瞻前顧後的,不僅會害死你自己,還會把隊員全害死。趕緊冷靜一下,一會兒行動開始,不許有半點兒差池。”


    許正陽有些慚愧,計劃是自己定的,細節卻都是龍在天他們在策劃,自己當時還覺得他們囉裏囉嗦,為一點兒小屁事兒商量半天,真是無知。現在真到了箭在弦上的時候,自己卻開始想細節,如此的不合時宜,也難怪龍在天會生氣。


    慚愧之餘,不由想到了老鷹,如果是老鷹在這裏主導,隻怕絕不會有一點點猶豫,自己和他的差距,何止十萬八千裏。


    “來了。”對講機裏傳來老張的聲音,許正陽的神經一下子緊繃起來,視線彼端,一輛黑色轎車從地平線上冒了出來,發動機的轟鳴聲隨即傳來,車子竟然開足了馬力,似乎在拚命飛馳。


    “快,趕緊堵上去。”許正陽一下子覺得口幹舌燥心跳加速,敵人在全速前進,轉眼間就會到自己眼前,上帝保佑,保佑方舒在車上,保佑敵人會減速,保佑接下來的行動順順利利,保佑,保佑……擦了擦手心的汗水,握住槍柄,拔出手槍。


    龍在天沒有理會許正陽的慌亂,有條不紊的發動汽車,掛擋,鬆離合器,前進。車子慢慢沿著道路,駛向錐桶之間的缺口。


    不對,遠遠傳來的轟鳴,除了發動機的聲響,還有一絲細微的聲音,是什麽?是警笛。許正陽心中一凜,迴頭向後望去,黑色皇冠已經越來越近,而皇冠之後,竟然是一陣警燈閃爍,一輛三菱越野警車緊隨其後。難道說銀翼的人被警察盯上了?


    “怎麽辦?”許正陽看著龍在天,焦急的問道,有警車出現,這是沒有想到的變故,不在計劃之內。


    “照舊。”龍在天的臉色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計劃之中一樣,切諾基轎車緩緩駛入缺口,堵住了皇冠轎車的通道。


    “前麵的皇冠,立即靠邊停下,現在是鳴槍警告。”隨著擴音器中的喊聲,七九式衝鋒槍的槍聲破空響起。


    “靠,他們居然開槍,車上還有人質呢。”許正陽緊張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龍在天冷冷的看著後視鏡,說道:“擔心什麽,對天鳴槍而已,傷不到人的。”


    鳴槍示警顯然有效,皇冠轎車的行駛軌跡出現了明顯的抖動,看來司機開始緊張了。


    “讓我來加把料。”龍在天嘿嘿一笑,一腳踩住刹車,就像一個新司機聽到槍聲的正常反應一樣,把切諾基轎車死死堵在缺口處。


    切諾基忽然停車,讓越來越近的皇冠更加緊張,伴隨著刺耳的刹車聲,皇冠轎車的車尾不受控製的左右搖擺,車子搖搖晃晃直向切諾基轎車衝來。


    “不好,要撞上了。”許正陽張大了嘴巴,這要是撞上了,不會把方舒撞傷吧?


    “趴下點兒,”龍在天早已伏在方向盤上,“小心頸椎受傷。”


    許正陽哪裏還有心情躲避,雙眼直盯著越來越近的皇冠轎車,似乎靠自己的眼神能夠阻止一場眼看就要到來的劇烈碰撞。


    皇冠車的司機終於在最後一刻打死了方向,車子猛然間轉向,擦著切諾基轎車的車尾衝向路邊,路麵上的錐桶被撞得四處亂飛,皇冠轎車則一頭撞上路邊的台階,喘息著停了下來。


    許正陽飛快轉了身,就要開車門衝下去,被龍在天一把拉住,“你幹什麽去?”龍在天仿佛早已預料到許正陽的舉動,聲音冷冰冰的。


    “我去看看方舒有沒有事兒。”


    “後麵有警車在追,你下去幹什麽?”


    許正陽不由一愣,是啊,警察問起來自己怎麽解釋,難道說我們在這兒伏擊準備搶人?


    “在這兒等一會兒,警察會處理的。”


    按捺著心中的焦躁,許正陽坐直了身子,死死盯著窗外。


    三菱警車停在了皇冠車後麵,兩名穿著製服的警察推門下車,其中一個手中端著七九式衝鋒槍,大大咧咧站在車尾,槍口指著天空。龍在天皺皺眉,警察和軍隊確實差別太大,一點兒戰術意識都沒有,這麽大模大樣的站著,連射擊準備都不做,這不是等著給人家當靶子嗎?


    另一個警察一把拽開了駕駛座的車門,將一個滿頭滿臉血跡的男子拽了出來。緊接著是後座車門,兩名女子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是方舒,還有周小唐,許正陽歡喜的差點兒叫出聲來,沒有血跡,看起來安然無恙。


    切諾基毫無征兆的起步,沿著道路繼續向前。


    “你幹什麽?”隻看了一眼方舒,許正陽根本沒看夠。


    “你說呢?等著警察過來盤問嗎?”龍在天簡直要無語了,“放心吧,你的寶貝兒被警察救了,我們找個地方先躲一躲,待會兒跟著警車走,看著他們把你的寶貝兒送迴學校不就行了嗎?”


    對對對,許正陽相信自己臉上一定樂開了花,隻要保證方舒安全,怎麽著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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