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9月7日12:45-13:00


    看著手表的時針一格格挪動到十二點四十五的位置,領朝陽不由有些莫名其妙的煩躁,作為銀翼集團頂尖的心理戰高手,審訊專家,早晨的失敗讓他非常不爽。眼看著就要大功告成,竟然來了個出其不意的大反轉,好不容易到手的舌頭當著自己的麵殺了一個人,還成功的變成了死舌頭,舌頭一死,就沒有任何價值了,這敗仗,打得真窩囊。


    看著監視器中綁在椅子上蒙著眼罩的女孩,淩朝陽不停告誡自己,千萬不要急躁,已經敗了一次,要是再铩羽,自己的招牌就徹底砸了。所以,雖然隻是兩個沒有經過任何抗審訓練的高中女生,他也決定認真對待,絕不掉以輕心。畢竟,同樣是高中學生的那個男生,已經可以確定就是當年名動江湖的老鷹,誰知道這兩個女生,又是什麽來頭呢?


    從這兩個漂亮的小姑娘被帶到百川集團地下室開始,淩朝陽就按照標準審訊程序展開了心理攻勢,對涉世未深的女學生而言,第一步就是殺手鐧。


    一個簡單的搜身檢查,加上一個脫*光衣服的程序,對女孩來說簡直就是極大的羞辱,如果負責檢查的還是幾個五大三粗的糙漢子,那絕對能讓自尊瞬間崩潰。果然,就連最初還大喊大叫連踢帶打的那個短頭發小姑娘,在被強行按著脫*光衣服搜身之後,頓時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兒了。而那個長頭發的女孩,在搜身檢查後穿好衣服,還牢牢的將雙臂抱在胸前,好像依然光著身子一樣,不停的打著哆嗦,眼睛裏的淚水就沒斷過。這就是女人的弱點,脫掉衣服就能把心理的防線打個亂七八糟。


    按理說,接下來就可以趁熱打鐵開始審訊了,但淩朝陽沒有,既然做戲,就要做全套,剝奪尊嚴之後,還要讓人畏懼。於是,兩個女孩被分別關到兩個房間,綁在鐵椅子上,帶上頭套,就那麽孤零零的待著,除了中央空調換氣的風聲,聽不到任何其他的聲響,讓她們在絕對安靜中體會漫長的時間流淌,去不斷猜測自己可能遭遇的悲慘命運。人有的時候,是能被自己嚇死的,隻要你善於想象,自己就能把自己搞崩潰。


    三個小時過去了,是時候了,淩朝陽調整著操縱台上的按鈕,緩緩拉近焦距,讓屏幕上的圖案慢慢放大,在最初的一個小時,兩個女孩都試著拚命掙紮,都在大聲哭喊,到了第二個小時,就漸漸安靜下來,此刻早已悄無聲息,這時出馬,攻克易如反掌。先挑那個短頭發的女孩子問,那些剛開始折騰得歡的,一旦崩潰會更為徹底。


    方舒長這麽大從沒受過這樣的屈辱,當被人按到在地強行扒光衣服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世界都要坍塌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她想都不敢想。幸虧沒有接下來,幸虧衣服被脫光隻是一次野蠻粗暴的搜身檢查而已,否則,如果清白受損,她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勇氣接著活下去。


    衣服是穿迴到身上,可感覺自己依然一絲不掛,而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一絲不掛,屈辱的感覺像是被深深烙印到了心中,揮之不去。大腦已經不再工作,隻能像是一個機器人一樣任人擺布,跟著前麵的腳步,人家讓向東就向東,人家讓向西就向西,讓站就站,讓走就走,一旦感覺自己沒有了尊嚴,成為被人操作的傀儡,就沒有什麽心理障礙了。


    磨難還沒有結束,或者隻是個開始,坐在冰冷的鐵椅子上,雙手被銬在椅子前麵的鐵環上,雙腳被固定在椅子底端的鐐銬牢牢鎖住。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鐐銬鎖住,原來冰冷的手銬腳鐐掛在身上是這種感覺,難受倒在其次,那種自由被徹底剝奪的痛苦更讓人覺得煎熬。


    腦袋上被粗魯的套上了黑色的頭套,整個世界陷入深深的黑暗,隨著鐵門咣當的鎖閉聲,連聲音都被扼殺了。活著的感官隻有嗅覺,那不知被多少人用過的頭套,散發著汗臭、口水臭,混雜著潮味、塵土味,形成一種讓人惡心到極點的氣味,對嗅覺發起了一輪又一輪猛烈的攻勢。


    幾次想要吐,都被自己生生忍住了,不能吐,吐出來的東西隻會待在頭套裏,和那無處不在的惡臭一同折磨自己,讓自己更加痛苦。


    感官上的苦難還能忍受,不就是臭嗎?慢慢習慣了就好了。可心中的恐懼怎麽辦,那可不是慢慢習慣的問題。黑暗和安靜很容易讓人迴憶,方才的屈辱如慢鏡頭迴放,一幀幀在眼前緩緩播映,每播映一遍就崩潰一遍,想停卻停不下來。最可怕還不是迴憶,而是聯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一個搜身檢查就這樣肆無忌憚了,還有什麽事情他們幹不出來?天哪,自己這是落到什麽人手裏了?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對待自己啊?


    淩朝陽沒有摘下周小唐的頭套,隻是將頭套向上掀起,露嘴巴和鼻孔。絕望的黑暗,會成功的使人將身邊的每一個細小聲音當成救命稻草,就是要營造這種任人宰割的氛圍,讓麵前這個女孩把如實迴答問題當成活下去的唯一指望。


    “知道為什麽把你帶到這兒嗎?”淩朝陽的語氣拿捏的恰到好處,冰冷卻不殘酷,無情卻不冷漠。


    “不知道。”周小唐的聲音顫抖著,不僅是聲音在顫抖,全身都在顫抖。仿佛已經在黑暗中被關了一輩子,忽然聽到的聲音讓她看到了絕望中的一絲光亮,或許自己的命運,就掌握著這個說話的人手中。


    “需不需要我啟發你一下?”淩朝陽很有耐心,這是常規迴答,就算已經徹底崩潰,在第一次迴答的時候,也會選擇不知道作為答案,這並不意味著受審人在繼續負隅頑抗,其實隻是本能而已。


    周小唐拚命的點頭,在車上,那個假警察問了一句許正陽的事兒,但被人大張旗鼓綁來隻是因為一個許正陽嗎?似乎不至於啊。


    “那個叫許正陽的,和你是什麽關係?”


    果然是因為許正陽,周小唐鬆了口氣,許正陽和自己是什麽關係?不就是同學嗎?要隻是因為許正陽,那就好辦了。“是我的同學。”


    “小姑娘,你在低估我的智商,或者說你在考驗我的耐心。”淩朝陽冷笑了一聲,聲音開始陰森森的讓人發冷,“你要是覺得說廢話有意思,那我們就換一個方式。”


    “他真的隻是我的同學,”巨大的恐懼讓周小唐痛哭失聲,“除此之外,我們什麽關係都沒有。”


    “是嗎?那你就好好和我說說你的這個同學,記住,千萬別有遺漏,否則我就該幫你迴憶了。”淩朝陽完全可以得出結論,麵前這個小姑娘真的隻是許正陽的同學。不過不要緊,就算隻是同學,也不是沒有價值,因為就自己而言,對那個曾經的魔頭,所知為零。


    周小唐的講述有些絮絮叨叨,隻恨自己不能把許正陽相處一年來的點點滴滴拍下來放給這幫惡人看,不過重點高中的學生,每天就是學習,學習,一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還真沒什麽特殊的事情。細細想想,作為同學的許正陽,給自己留下的印象還真是不多,而那學習之外的特殊情況,就集中發生在這幾天,比如和金字門的老鬼打架,和金字門的鐵蠍子打架,和火字門的韓劍打架,和劉秀蘭的弟弟打架,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這個同學,除了學習,追女生,就是和人打了幾次架。


    淩朝陽不動聲色的在本上勾勒著要點,一年前臨時轉學過來,過去的情況不清楚——來曆不明;有一個一心要追到手的女生,就關在隔壁——可以利用;似乎喜歡惹事,短短幾天就豎了不少仇家——仇家多與五大門派有關,絕非偶然;腦子還不大靈光,以前的事記不清了,有時還要玩個失控——是真的病了還是偽裝……不錯不錯,雖說隻是些邊邊角角的碎料,拚湊一下還是很有用的。


    女生的語速很快,正很正常,恨不得把知道的一切都竹筒倒豆子一樣說個幹幹淨淨,自然會說得飛快。淩朝陽要做的就是傾聽,找自己感興趣的點記下。終於,劈裏啪啦的講述結束了,審訊室裏陷入寧靜。


    看來是講完了,不過也差不多了,一個普通同學,能說的也就這麽多。但做為一名成功的審訊者,要始終保持陰冷,讓對方覺得你對他的迴答不滿意,你說的東西,人家都知道,人家想要的東西,你還沒有說。“就這些嗎?”語氣中的不滿拿捏的恰到好處,一股這點兒東西就想過關的質疑撲麵而來。


    一個十八*九歲的青春少女,雙腳還沒有踏出校園,哪裏是這終日琢磨人的專家的對手?淩朝陽冰冷的質疑,讓周小唐的心一下子掉到穀底。還有什麽,知道的真的都說了,絕望的點點頭,像是死刑犯等著最後的宣*判,豎起耳朵聽著來自黑暗中的聲音。


    “你還是沒有搞清楚狀況,”淩朝陽歎了一口氣,仿佛在為周小唐的執迷不悟痛心疾首,“我在這兒和你談,是和顏悅色,要是換了人,就不是這種方式了。剛才搜身的時候是什麽感覺,到時候你隻會覺得更糟,糟一百倍。別怪我沒有提醒你,想好了,別留遺憾。”


    緊張和恐懼像電流一樣傳遍周小唐全身,雙腿已經軟軟的幾乎失去了知覺,麻麻的感覺壓迫著小腹,原來人在極度絕望和驚恐之中,真的會有小便失禁的感覺。不要,千萬不要再來一次,可是還有什麽能說的呢?


    腦子裏忽然一亮,對了,還有一件事,兩年前的那件事,發生在省城的那件事。“對了,還有一件事,但我不敢肯定那個人是不是許正陽。”這是最後的稻草了,希望能夠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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