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9月7日11:30-11:45


    許正陽不由自主的感覺著m21狙擊步槍戰術槍托傳遞到臉頰上的清涼,感覺著手中的武器散發著的奪命寒意。m21狙擊步槍,前身為美軍越戰時期的製式步槍m14,當殘酷的越戰將m14無情的淘汰出局之後,它卻依靠高精度和遠射程在狙擊戰場上尋迴第二春。加裝斯普林菲爾德公司的六倍瞄準鏡後的m14,搖身一變成為m21狙擊步槍,最終成為美國陸軍、海軍、海軍陸戰隊的通用狙擊步槍,1988年m24狙擊步槍裝備美軍後,美軍尖端特種部隊依然選擇m21作為狙擊武器,足見其性能的精良。


    斯普林菲爾德狙擊鏡中的世界,和電影中完全不同,特有的測距係統和橫向、高低調整係統使得界麵不再是一個簡單的十字形,但隻看了一眼,許正陽就知道每一條標線、每一個數據的意義,現在是老鷹在掌管一切,老鷹熟悉的本領,正在變成許正陽掌握的技能。


    狙擊鏡隨著槍口緩緩移動,像雷達一樣掃描著對麵的山坡,“你在找什麽?”許正陽看著那孤零零的老炮樓在狙擊鏡中一閃而過,老鷹卻沒有絲毫停下來觀察的意思,心中不由焦急起來。


    “一個狙擊手,連觀察手都沒有,狙擊戰術哪有這麽用的?”老鷹對敵人的拙劣安排表達著深深的不屑,“銀翼這幫小子,真以為老子是吃素的嗎?”


    “好了,別說廢話了,快看看炮樓裏麵,方舒在不在那兒。”


    “那炮樓是磚石搭建的,不是玻璃的,你以為狙擊鏡能透視嗎?還看看炮樓裏麵,你還想看哪兒?”許正陽心心念念都是方舒,老鷹終於有些難以忍受了。


    “那不是有窗戶嗎?從窗戶往裏看。”


    “你管那個玩意兒叫窗戶是嗎?”老鷹幾乎被氣樂了,“它的大名叫射擊孔,從那兒往裏看,除非有人恰好站在射擊孔後麵向外瞄準,否則你什麽都看不見。”


    狙擊鏡特意在炮樓的射擊孔停留了片刻,許正陽不說話了,那個長寬都不到三十公分的小洞,看上去黑乎乎的,真的什麽都看不見。


    “繞到前麵去看看,前麵有門。”現在的位置是老炮樓背後,門在另一麵,要看到門,需要上另一邊的山坡。


    “這還用你教?你以為我現在在幹什麽?”狙擊鏡繼續向對麵山坡移動,許正陽心中一喜,原來老鷹在狙擊鏡裏看了那麽久,是在選擇前往對麵山坡的路線。


    “你錯了,”老鷹輕而易舉便捕捉到了許正陽的小心思,冷冷說道,“我在找另外的狙擊手,我不相信他們這麽小看我,隻安排一個狙擊手等著我。”


    狙擊鏡忽然停了下來,有了方才的經驗,許正陽很輕鬆的分辨出一堆偽裝成雜草的狙擊手。


    “第二個。”老鷹冷笑一聲,槍口繼續移動,既然觀察,就要徹底,光靠打打殺殺,怎麽能成為令黑白兩道聞風喪膽的老鷹,除了身手和頭腦,還要有耐心,就算潛伏數日也可以紋絲不動的耐心。


    第三個狙擊手找起來頗費了些周折,如果不是老鷹指點,許正陽還真是很難發現,和另外兩個狙擊手不同,第三個狙擊手沒有用雜草做掩護,而是選擇了幾塊巨石,披著和巨石同樣顏色的偽裝布,就和一塊石頭一模一樣。


    “沒有了,一共就三個。”老鷹的聲音平平淡淡,一點兒都聽不出第一步任務勝利完成的喜悅。


    “這麽大的山頭,你怎麽能找得這麽快?”是啊,才十幾分鍾,就把兩個山坡掃視了一遍,就算是有能耐,那漫山遍野的雜草,怎麽看得過來?


    “很簡單,山頭雖然大,但適合狙擊的地方就那麽幾個。”


    “可是,”許正陽看著眼前那一模一樣的雜草樹林,“你怎麽知道哪裏適合狙擊?”


    “廢話,換位思考會不會?如果執行狙擊任務的是你,你怎麽選擇?別以為能一下子把我壓箱底的東西都拿了去,老鷹的名頭,可不是隨隨便便叫響的。”老鷹那股子桀驁不馴的傲慢又來了。


    許正陽若有所思的點著頭,仔細觀察著遠處的山坡,體會著老鷹所說的最佳位置。耳中卻忽然傳來m21狙擊步槍槍栓被輕輕拉動的聲響,剛迴過神來,卻發現眼前的世界已經變成了狙擊鏡中的分劃線。


    “你要幹什麽?”狙擊鏡的準星已經穩穩鎖定了那偽裝成石頭的破布,右手食指已經壓在扳機上。


    “廢話,當然是開槍了。一槍一個,一秒鍾解決問題。”老鷹有這份自信,這個偽裝成石頭的家夥是三個人裏麵實力最強的,首先解決掉硬手,馬上移動槍口,解決掉草叢中那一個,時間控製在一秒鍾之內,不成問題。


    “你瘋了?開槍會有槍聲的。”為了保證精確,狙擊步槍不會配備消音器,北約用7.62毫米槍彈擊發的火藥爆炸聲,足以驚動整個老虎溝。


    “那又怎麽樣?消滅了狙擊手,我一支m21守著那個破炮樓,出了一個殺一個。”


    “我們是來搞屠殺的嗎?我們是來救人的。”許正陽急了,這個老鷹,腦子裏就是殺殺殺,根本沒有把方舒的安危放在心上。


    “你還真以為那個破炮樓裏麵有你的心上人嗎?”


    “當然,要不我們來這兒幹什麽?”


    “我剛才和你說了半天都白說了是吧?”老鷹真的生氣了,“沒有交易,根本就沒有交易,這就是一個圈套,把咱們騙過來除掉的一個圈套,你怎麽還執迷不悟?”


    “我知道是個圈套,我也知道你說的對,但這個圈套誘餌是什麽,就是方舒啊。”許正陽沒有被老鷹的氣急敗壞影響到,依然梗著脖子堅持。


    “誘餌是那封信,白癡,是那封信。”老鷹恨不得把口水當麵噴在許正陽臉上,“一看到那封信,你就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被人家拽到陷阱邊兒上,你說,哪個是誘餌?”


    “這……”老鷹再一次迴答正確,確實,方舒是不是真的在炮樓裏,都不影響許正陽往陷阱裏跳。“就算方舒不是誘餌,對付你這樣的魔頭,是不是手裏要多一份保險呀?把方舒帶在身邊,至少能讓咱們投鼠忌器吧?”


    “外圍三個狙擊手,炮樓裏至少有三個槍手,這樣的火力配備,還需要再弄一個礙手礙腳的女生當保險?按照他們的算計,你隻要踏進老虎溝,就會變成死人,不會有投鼠忌器這迴事兒。”老鷹的語氣慢慢緩和下來,要讓一個高中學生像自己一樣思考問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急不得的。


    “退一萬步講,如果天羅地網都被咱們闖進去了,那一個方舒能擋得住咱們?是把方舒放在這兒做垂死掙紮的最後籌碼呢,還是留著做下一個陷阱的誘餌呢?”


    “不行,”老鷹分析的再入情入理,許正陽也聽不進去,“你說的都有道理,可萬一呢?萬一他們要是糊塗呢?你剛才嘲笑他們不懂狙擊戰術,隻安排一個狙擊手沒有觀察手,這樣的對手,要是偏偏做一些蠢事呢?他們要是偏要把方舒帶在身邊呢?這事兒不能冒一點兒風險。”


    “我靠,你這個人怎麽水米不進啊?”早知道許正陽固執,沒想到這份固執比過去自己知道的還要重得多,“話說到這份兒上了,你還要怎麽樣?”


    “我想問問你,你能百分之百肯定方舒不在炮樓裏嗎?”


    “不能。”親眼見到的事兒尚且有變數,更何況是分析,誰能做到百分之百?


    “那就得聽我的,不能出聲,悄無聲息的除掉剩下的兩個狙擊手,就像方才幹掉那第一個時一樣。”既然是人神共畏的老鷹,這點兒任務應該是小菜一碟。


    “還要再爬兩個山頭,許正陽啊許正陽,你是不是想累死我啊?”老鷹歎了口氣,沒辦法,萬一惹惱了這個強種,不由分說把自己趕出來,再愣頭愣腦的任他貿然行事,最後的結果就是丟了性命。許正陽固然可氣,但這個軀殼可不能有一點點三長兩短,就聽他的吧。


    半個多小時過去了,老虎溝路口隻有三個人經過,隻是經過,沒有人進入老虎溝,甚至都沒有人像那個虎口一樣的山穀看上一眼。四眼感受著輕輕吹拂的風,感覺著風中的氣息,作為一名頂尖狙擊手,有時真的能嗅到空氣中的危險,可惜,四眼從沒有過那樣的體驗。


    又是一陣山風吹過,靜靜的林子響起了樹枝搖曳的聲音,四眼沒有動,身上的吉利服讓他和身邊的巨石融為一體,他有耐心,這是狙擊手必備的,觀察,繼續觀察。


    說到耐心,他真有些佩服對麵的搭檔了,那是自己的觀察手,多年的合作使得自己對搭檔了如指掌,自己這個搭檔什麽都好,就是耐心有些欠缺,就因為這個,自己沒少說過他。可是今天,自己的狙擊鏡往搭檔的方向看了三次,那個位置竟然一點兒變化都沒有,這個小子,真的做到了一動不動。


    背後再次有風吹過的時候,一陣莫名的緊張瞬間籠罩全身,不對,任何人都不可能一動不動,除非,除非他已經死了。訓練的本能讓他在最短的時間做出反應,他可以在0.1秒不到的時間內迅速從潛伏地點移開,憑借著這樣敏捷的反應,他已經記不清多少次從對方狙擊手的槍口下脫逃了。就在他的肌肉要爆發的刹那,一種冰冷的感覺從後頸傳來,利刃,準確地從頸後脊柱和大腦連接的部位刺入,沒有任何反應時間,四眼失去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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