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9月7日00:45-01:00


    樂天歌廳空蕩蕩的大廳中,驟然傳來雷天彪的唿喊:“召集各路人馬,到東榆樹灣,帶好了家夥,可能要幹一場硬仗。”大廳四處響起此起彼伏的迴應,坐在四周沙發上的火字門小頭目們紛紛起身,快步向門外走去。


    “金字門的兄弟們,”趙建陰陽怪氣的聲音不甘寂寞的響了起來,“打打殺殺的事咱們可不能輸給別人,一會兒到了東榆樹灣,都給我長點兒臉。”


    大廳中又是一陣喧鬧,金字門的小頭目們一邊轟轟然應著,一邊敲打著手中的砍刀,刹那間,叮叮當當聲響成一片。


    雷天彪厭惡的看著遠處飛揚跋扈的趙建,狠狠罵道:“狗仗人勢的公子哥,等會見了血有你哭的時候。”說罷一扭頭,對正要快步離去的韓劍說道,“等會兒我坐你的車。”沒辦法,自己的車在大火中燒成了廢鐵,各路堂主中能開得起私車的隻有韓劍一人,若是坐韓劍的車,就得擠運送人馬的麵包車,這要是被金字門的人看到了,還不得笑掉大牙?


    韓劍受寵若驚,連連點頭,快步上前,在雷天彪前麵帶路。方才在雷二當家麵前自己差點兒嚇得屁滾尿流,現在可得好好表現一番。


    車停在歌廳後麵那條小巷巷口,韓劍領著雷天彪穿過歌廳後廚,推開後門走入小巷,就見自己的一票人馬正三三兩兩湊在一處聊天,陣陣猥瑣的笑聲時不時因一個兩個黃色小段驟然爆發,全無大戰在即的緊迫。雷天彪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這副樣子,怎麽拉得出去?


    韓劍一眼便捕捉到了雷二當家臉上的不快,臉一下子便沉了下來,厲聲喝道:“都他媽幹什麽呢,趕緊收拾家夥上車,東倒西歪的,像什麽樣子?”


    突如其來的嗬斥成功打斷了小巷裏散漫的氣氛,混混們紛紛向著巷口的麵包車跑去,二當家的親自出馬,看來有大買賣了。


    “猴子,你他媽跟著瞎跑什麽,去給我開車去。”看到為自己專職開車的猴子也跟在眾人屁股後麵跑,韓劍氣不打一處來,這幫扶不上牆的玩意兒,還沒開打就慌成一團,該幹什麽都不知道了。


    猴子停下腳步,一臉迷茫的看著韓劍,“大哥,新來的兄弟說你讓他開車,我已經把鑰匙給他了。”


    “新來的……”話一出口,韓劍便覺得耳邊如同響起晴天霹靂,新來的兄弟,還能有誰,不就是那個許正陽嗎?這個陰魂不散的冤家,怎麽又出現了呢?


    “行了行了,誰開都一樣。”雷天彪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約定的集結時間是淩晨一點,現在已經十二點五十了,不能再耽誤了,“車在哪兒,快點兒。”


    “在,在巷口。”韓劍腦子裏一片空白,雷天彪認識許正陽,怎麽辦,隻要一照麵,一切就都敗露了。看著雷天彪大步流星的走向巷口,韓劍早已六神無主,隻能機械的邁動腳步緊緊跟著,大腦已經徹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巷口停著三輛車,當先一輛便是韓劍那輛白色的切諾基轎車,後麵兩輛昌河麵包車已經擠滿了人,發動機的轟鳴聲先後響起,隊伍馬上就要出發了。


    雷天彪徑直走到切諾基的副駕駛座旁,一把拉開車門坐了上去,韓劍壓抑著要跳出胸腔的心髒,咬咬牙拉開後門坐上後座。完了,全完了,車裏的空氣成分仿佛已經變成了黑索金炸藥,隻要一個火星,便會劇烈爆炸,熊熊燃燒。韓劍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唉,該來的總會來的。


    “到東榆樹灣。”雷天彪的聲音平靜得很,沒有一丁點兒異常。難道沒認出來?韓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能啊,那天晚上和許正陽一戰,被雷天彪視為奇恥大辱,這刻骨銘心的仇人,怎麽會認不出來呢?


    “你臉怎麽了?”雷天彪的聲音又傳到了耳中。臉,我的臉怎麽了?韓劍慢慢睜開眼睛,雙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沒什麽呀,二當家的怎麽問這個問題?


    “和人動手被戳了一刀。”從駕駛座方向傳來一個略顯沙啞的嗓音,韓劍不由一愣,目光投向正在開車的司機,司機臉上包著一條長長的繃帶,繃帶從頭頂到下顎,幾乎擋住了整整半張臉。韓劍心頭一陣狂跳,謝天謝地,這個許正陽夠機靈,知道化個妝,還知道壓低了嗓子變一種聲音,老天有眼,老子命不該絕。


    “靠,什麽人這麽狠,往臉上招唿?”受傷的部位太過奇特,雷天彪轉過頭,仔細端詳著。


    “說出來不怕雷哥笑話,泡了個新妹子,被原配發現了。”許正陽沙啞著嗓子,似乎在自嘲的微笑著。好險好險,幸虧自己在臉上加了這麽個裝飾,否則單靠那兩塊創可貼,這麽近的距離,早就穿幫了。


    “什麽時候開始跟著你韓哥混的?”往常這種底層混混,見了雷天彪隻有哆哆嗦嗦點頭哈腰的份兒,能像這個小子一樣談笑自如的,真是少見。心理素質不錯,好好點撥點撥沒準能成一把好手。


    “剛一個星期。”許正陽熟練的操縱著轎車在大街小巷中穿行,又是一項自然而然掌握的技能,老鷹給自己的驚喜,真是一個接著一個啊。


    “想不想跟雷哥混?”火字門近年來人才凋敝,雷天彪帶的小弟一個比一個不堪,沒有什麽可造之材,這個小子若是放在大飯桶韓劍那裏,眼看著便白白糟蹋了。


    “那得聽韓哥的。”


    雷天彪不由一愣,別人要是聽了自己的邀請,隻怕馬上感激的涕淚橫流,這個小子居然牢記自己是韓劍的小弟,絲毫不為所動,夠義氣。“韓劍,你這個小弟我要了,今晚的事兒之後,讓他跟著我。”沒什麽可商量的,這樣的良材,一定要網羅在自己旗下。


    韓劍簡直要哭出聲來了,我的祖宗,你是不是想玩死我啊。到了明天,這位許爺拍拍屁股走人了,自己怎麽向雷二當家的交代?總不能說,雷哥,您還是別打人家的主意了,人家一個人把咱們火字門的飛車黨收拾的服服帖帖,咱這小廟,人家根本就看不上。


    嶄新寬敞的依維柯轎車停在集安橋西區遠郊的三岔路口,路口下去是一條年久失修的破舊土道,土道盡頭一處破敗的村落,就是東榆樹村。村落中小道阡陌縱*橫,根本無法通行車輛,村裏人若要進城,隻能步行沿著那條塗到走到公路邊乘車。


    如此荒涼的一個小村,星星點點散落著幾十戶人家,白日裏都人煙稀少,一入夜更是漆黑一片,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過往每一輛汽車的燈光都會如利箭一般劃破夜空。地獄鳥這幫傭兵果然不簡單,挑了這麽一個好地方。


    銀狐坐在依維柯轎車上,低頭看著手表上豆綠色的夜光,約定的集結時間是淩晨一點,現在是零時五十五分。作為一名資深的敵後作戰指揮官,早在依維柯轎車離東榆樹灣還有兩公裏的時候,他便命令兩輛車熄燈前行。依靠夜視儀,一行二十人悄無聲息的到達目的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想要憑借敵明我暗完成警戒,在銀狐麵前,還嫩了點兒。


    耳畔忽然傳來手槍套筒拉動清脆的聲響,銀狐不由打了一個冷戰,條件發射的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舉起了槍,目光所及之處,是何晨鍾那張驚慌失措的臉。


    “你幹什麽?在車上擺弄槍,走火了怎麽辦?”銀狐有些無奈,一下子折損了八名好手,不得不臨時補充了幾個,按理說何晨鍾、李暮鼓好歹算是集團的人,和五大門派那些廢物根本不是一個檔次,可即便如此,這兩人和自己那一幫兄弟比起來,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看著何晨鍾手足無措的樣子,銀狐不由有些心軟,這些年來集團招了不少新手,一來良莠不齊,二來缺乏實戰錘煉,對他們要求太高,著實是難為了他們。想到這兒,便和緩了語氣,說道:“用過槍嗎?”


    “用過。”何晨鍾有些受寵若驚,連連點頭。


    “用過什麽槍?”一聽這兩個新手居然用過槍,銀狐頓時來了興趣。集團是有規矩的,不在一線不許動槍。


    “五四。”


    “五四?”銀狐嘴角泛起一絲笑容,近年來集團更新換代,早用上了清一色的美軍裝備,所剩不多的幾支五四,都快要成老古董了,除了臨時應急用用,很少有人願意去碰,這兩個小子,說來說去,還是菜鳥。


    “對啊,”何晨鍾看著手中的貝雷塔92f,口中嘖嘖讚歎,“還是這槍帶勁。說實話,兩年前鬆花江畔那次劫獄,要是能有這麽精良的武裝,也許不至於敗得那麽慘。”


    “你知道兩年前那次行動?”銀狐的興趣一下子提高了,兩年前鬆花江畔的劫獄,是銀翼集團的奇恥大辱,一次打敗損兵折將,到現在都沒能補迴元氣,這件事在集團內部高度保密,自己也是執掌行動部門之後才了解其中細節,這兩個小子怎麽會知道那次行動呢?


    “是啊,”聽銀狐對那次行動頗感興趣,何晨鍾一下子挺直了腰杆,“我們兄弟二人有幸參加了那次行動。”


    原來如此,銀狐差點兒笑出聲來。兩年前那次劫獄,有兩名幸存者,集團一度以為這兩人是對頭的內應,查了許久才發現這兩人之所以漏網,是因為太過窩囊,從頭到尾連頭都沒抬,原來麵前的何晨鍾和李暮鼓,就是當年那兩個窩囊廢。


    “狐爺,咱們這麽興師動眾,是不是要收拾兩年前壞了我們劫獄大計的小子呀?”李暮鼓看何晨鍾和銀狐聊得歡,不幹寂寞的插了嘴。


    “你說什麽?”銀狐的笑意一下子凝固在臉上,“說清楚點兒。”


    銀狐忽然變了臉色,讓李暮鼓有些手足無措,“昨天我們兄弟兩見到了當年出手殺湯姆的那個小子,還以為咱們現在是要收拾他呢……”


    如同在頭頂響起一聲炸雷,銀狐的臉色一下變得煞白,刀鋒餘孽和地獄鳥同時出現在集安,難道是巧合嗎?不,這個世界上,絕對沒有巧合,是陰謀,一定是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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