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9月6日23:00-23:15


    趙建臉色鐵青,坐在v8包間沙發上,狠狠瞪著剛剛被自己從走廊裏揪進來的許正陽。自己堂堂金字門鬼王的兒子,道上鼎鼎大名的趙公子,竟然因為這麽個不起眼兒的小混混被雷天彪數落,都是給木字門打下手,有什麽可牛的?要不是臨行前老爸拉著臉讓他不許生事,以他的脾氣,早和雷天彪翻臉了,現在這口氣,隻能衝著這個不長眼的混混出了。


    “怎麽那麽沒眼力勁兒?樓道裏是什麽地方?是你該在的地方嗎?”深吸一口氣,開始撒邪火。


    “樓道裏怎麽就不能待了?”許正陽準確把握自己的身份,此刻我是火字門韓劍的手下,你再有實力,也是金字門的,管不著我。


    “靠,還敢頂嘴?”趙建頓時來了興致,“火字門沒教會你怎麽和老大說話吧?”


    “你算哪根蔥,憑什麽跟我這兒充老大?”許正陽一邊擺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一邊在心中飛快的盤算著,激怒這位公子哥,直接的後果就是給自己派最繁重的活兒——在大包間服侍那幫大人物。既然撞進來了,那就打探個明白,不過怎麽才能既進大包間,又躲開雷天彪,倒是件有難度的事。


    “我算哪根蔥?”趙建嘴角閃過一絲獰笑,“我告訴你,今天晚上,這一層,爺爺我說了算,敢不聽話,爺想怎麽收拾你都行。”


    許正陽狠狠瞪了一眼趙建,做了一個欲言又止的表情,活脫脫就是一個不服氣又不敢造次的底層混混。


    “現在已經十一點了,”趙建抬起手腕看了看金燦燦的勞力士,“大人物馬上就到,你,負責在大包間門口候著,裏麵要茶要水,要酒要菜,你都給我聽仔細了,乖乖送進去。你們雷天彪二當家就在裏麵陪著,出了差錯用不著我收拾你。”


    “在外麵站著?”許正陽及時準備了極不情願的樣子,“要站多久?”


    “多久?”趙建冷笑一聲,“他們的會開多久,你就給我站多久。你還不能亂動,得豎起耳朵聽著屋裏的招唿,怠慢了屋裏的爺,別說是你,就是雷天彪,他也得吃不了兜著走。”


    運氣真不錯,既能光明正大的做一迴隔牆之耳,又能成功避開雷天彪這個熟人,難題居然能解決的這麽容易。不過垂頭喪氣的無奈還是要做的像模像樣,畢竟,這位趙公子幫了自己這麽大一個忙,總得讓人家有點兒滿足感吧。


    隨著雜亂而急促的腳步聲在過道中走過,雷天彪的喊聲在包間門外響起:“服務員過來候著。”


    “快去。”趙建眉毛倒豎,瞪了許正陽一眼。許正陽心有不甘的給了趙建一個白眼,似乎無奈的歎了口氣,推門走了出去。


    樓道裏的崗哨已經蹤跡全無,隻有電梯口兩名男子依然像門神一樣直挺挺的立著。行動已經開始,警戒力量更多向外圍投入,圈子擴大了,外麵的籬笆要紮得更緊。看來是行家在布局。


    許正陽像一個真正的服務員一樣,大搖大擺走到走廊盡頭的大包間門口,自然而然的靠在門口的牆壁上,眼睛盯著過道盡頭電梯口那兩尊門神的一舉一動,耳朵就像豎起的天線,捕捉著從大包間裏傳來的每一個字。


    “我來介紹一下,”雷天彪的聲音傳了出來,隔著包間牆壁,雖然微弱,但是清楚,“這是水字門的秋爺。秋爺,這位是銀翼的狐爺。”


    “客氣了,叫我銀狐就好。”這顯然是雷天彪口中的狐爺,怎麽這個聲音這麽熟悉,好像在哪兒聽到過?


    “久仰久仰,小弟洪秋水,叫我老秋就好。”


    如同一個悶雷在耳邊炸響,這個老秋,他的聲音自己絕對聽過,不光聽過,而且還熟悉得很。可是洪秋水這個名字,自己卻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可話又說迴來了,過去的那些人,自己恐怕一個都不記得了吧?這個老秋,到底是誰啊?


    頭腦中又是一陣渾渾噩噩,一陣陣洶湧的波濤在腦海中掀起,這兩個人,自己都認識,而且他們和自己的關係,隻怕還非同一般。和自己相識,但不在自己的記憶中,也就是說,這兩個人是故人。既然都是自己的故人,怎麽聽起來好像這兩個人互不相識?


    周圍的聲音好像忽然間變成了難以辨別的低音,不是通過自己的耳朵接收,而是直接震動著自己的頭骨傳到腦海深處,嗡嗡作響卻聽不清楚。不行,不能這樣,一定要打起精神,原本隻是為了探尋郭永和張傑的下落,現在又和自己的過去掛了鉤,決不能掉以輕心。


    收攝心神,要像置身敵後一樣戒備,沒有後援,隻能靠自己。心中忽然一動,置身敵後,為什麽會用這樣的詞呢?還用的這麽自然?


    雷天彪看著分別坐在沙發左右手的洪秋水和銀狐,找不到一絲一毫談判主持人的感覺。


    同為五大門派頭麵人物,作為火字門二當家的雷天彪,不知道為什麽,一見到水字門這個掌舵人,總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洪秋水,這個人兩年前在集安現身,不聲不響間,竟拉了一支隊伍出來,還大言不慚的說專司作保。當時集安道上頭麵人物哪一個沒把這夥人當成笑話,可結果怎麽樣?就那麽十幾個人,硬是靠著狠辣,把事情做成了。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自己開始對洪秋水有了畏懼,是斧頭幫被滅門,還是魚叉幫被殺絕?那一具具血淋淋的屍體,直接突破了他雷天彪的底限,打架鬥毆的事兒自己沒少幹,但將殺戮視為兒戲,絕不是他能做到的,甚至不是他能想象的。麵對這種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不寒而栗在所難免。


    再看坐在右手的銀狐,這個人戴著一副金絲眼鏡,斯斯文文的樣子,嘴上掛著彬彬有禮的微笑,真的像是一個公司白領,到這裏來洽談一宗數百萬元的合同。可就是這麽個文弱書生,代表的是銀翼集團,就連集安鼎鼎大名的木字門掌舵人靳百川在他麵前都唯唯諾諾。行動前,杜樂天反複叮囑自己,誰都可以得罪,唯獨這個銀狐,決不能得罪。再看那金絲眼鏡背後的眼睛,總是若有若無總是閃著一絲陰冷,這樣的人,狠起來絕不會輸於老秋。今天這場交易,是兩個狠角色的對決,他雷天彪這個主持人,隻是個擺設而已。


    “秋爺,按照慣例,兄弟我要看看貨。”雖說洪秋水已經說了,叫老秋就好,但銀狐還是恭恭敬敬的喊了聲秋爺。


    洪秋水微微一笑,拍了拍身邊沙發上的黑色密碼箱,說道:“狐爺,東西就在這兒,錢到了自然可以看貨。”


    “驗貨付款,是行規,”銀狐操著生意人的口吻,端起麵前的茶杯,輕輕用杯蓋撥著漂浮在水麵上的茶葉,“我得先看了貨才能付款。”


    “我們水字門主持的交易,從來都是依我洪秋水的規則,行規慣例,在我這兒不好使。”洪秋水眼睛都不抬一下,是你們著急要我手上的貨,那就得聽我的。


    “秋爺,五百萬不是個小數目,我人生地不熟的,這筆錢要是打了水漂,哭都不知道到哪兒哭去。”


    “狐爺謙虛了,”洪秋水哈哈一笑,伸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大圈,“人生地不熟都能搞出這麽大動靜,方圓百米全都是金字門、木字門和火字門的人,這筆錢要是打了水漂,我洪某人隻怕連這個門都出不去了。”


    “秋爺說笑話了,”銀狐陪著笑,卻寸步不讓,“和您做生意的是我們銀翼,隻是因為在集安地頭上,才請各門派兄弟捧個場。我一個外來戶,您不了解情有可原,在座的都是各派頭麵人物,有他們擔保,您信不過我嗎?”


    雷天彪連忙接口說道:“狐爺說的在理,老秋,大家認識這麽久,我雷天彪是什麽人你還不知道嗎?有我雷某擔保,出不了問題的。”


    “嘿嘿,”洪秋水冷笑一聲,低垂著雙目,看都不看雷天彪一眼,說道,“若是我洪秋水自己的貨,就算沒有雷二當家作保,也沒什麽問題,您想怎麽驗就怎麽驗。但洪某也是受人之托。水字門力薄勢微,全憑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才撐到今天。若是出了差池,砸得可是水字門的招牌,門下幾十號弟兄就靠著這點兒薄名吃飯,還請各位諒解。”


    雷天彪的勸說無功而返,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尷尬的看著銀狐,擠出一個難看的微笑,似乎在說,兄弟我盡力了,您老看著辦吧。


    “秋爺,”銀狐後背忽然往沙發上一靠,聳了聳肩膀,說道,“方才您說得對,方圓百米都是我們的人。兄弟我年輕,說句不當說的話,和您商量驗貨,是給您麵子,若是兄弟我強行動手,就憑您一個人,攔得住嗎?”


    雷天彪不由一愣,水字門是專職作保的,銀狐若是在火字門地盤上對洪秋水用強,事成之後他拍拍屁股走人了,水字門和火字門的梁子可算結下了,他雷天彪可不想步斧頭幫和魚叉幫的後塵,不行,一定要攔著點兒銀狐,“狐爺,咱們有話好商量,做生意的,和氣最重要。”說著偷眼看向洪秋水,這位爺,可千萬別當場翻臉,這要是鬧起來,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麽收場了。


    “狐爺說得對,您要是用強,我們是攔不住的。說難聽的,各位要是硬搶,一分錢都不給,兄弟我也隻有幹瞪眼的份兒。”洪秋水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伸手將身邊的黑色皮箱立了起來,指了指皮箱把手附近的一個拉環,說道:“行走江湖,小心使得萬年船,所以,兄弟我在這個皮箱上加了個機關。拉動這個拉環,會把裏麵的一枚手雷的保險拉開。m26a2,狐爺是行家,這個型號應該不會陌生吧?”


    屋內陷入了沉寂,銀狐對這個型號陌生不陌生許正陽不知道,倒是他自己,對這一串數字清楚的很,美軍製式破片手雷,致命半徑五米,致傷半徑十五米。一旦炸響,這小小包間中,將無人可以幸免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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