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浩澤一愣,倏地停止了敲打,“為什麽?”


    為什麽?初舞臉色一暗,她無意識的握緊了手指,好在車裏光線本就暗淡,席浩澤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她扯扯嘴角,“跳了這麽多年,累了不想跳了。”她狀似不在意的聳聳肩。


    席浩澤沒再說什麽,收迴目光,嘴角彎起一個晦暗難明的弧度。


    車子平穩的行駛在馬路上。孫曉然半個身子靠在初舞身上,嘴裏嘟囔著,頭又暈有痛不停地扭著身子,初舞氣的“啪”一下打在她的手麵,“坐好!”


    曉然委屈地悶哼了一聲。


    席浩澤看到這一幕,嘴角微微一扯。


    孫飛然前兩天剛簽了一個訂單,晚上公司有個慶祝會,出了酒店的時候,他發現手機裏有好幾個未接來電,都是初舞的。他連忙打過去,電話很快接通了。


    “初舞,什麽事?”


    “飛然,曉然喝醉了……”


    “你們現在在哪?”


    “車上,現在去你住的地方。”


    “好,我馬上就迴去。”


    掛了電話,初舞嘆了一口氣,看了孫曉然,她倒好,睡著了什麽事都沒有。


    席浩澤一聽到初舞說出的名字,眉頭一蹙,車速瞬間就加快了,孫曉然倏地向前撞過去,嘭的一下撞到了頭。


    初舞連忙拉過她,不明所以,抿抿嘴也不好說什麽。


    到了怡和小區,初舞把孫曉然拖下來,孫飛然也已經迴來了。看到那輛車,他的眉頭不由地皺到一起,扶過孫曉然,“怎麽迴事,喝了多少。”


    “先讓曉然迴去睡一覺,醒了之後再說吧。”


    “恩,等下我再送你迴家。”


    初舞猶疑了一下,搖了搖頭,“不了,我自己迴去。你照顧曉然吧。”


    孫飛然目光投向了那輛車,眼裏的閃過一絲失落。看到他們兩個人上了樓,她才轉身。


    席浩澤打開了車窗,擱在窗口的手指夾著一根煙。


    初舞走到窗邊,輕輕的咳了一下,他懶洋洋的迴頭,她咽了咽口水,“今晚的事謝謝你了。”席浩澤隻是看著她,沒有說話。


    “這麽晚了,早點迴去……”


    “怎麽?念完經就要趕和尚?”


    “不是的。”初舞鬱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狠狠的吸了一口煙,“韓初舞。”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語氣很平靜,“還記得剛剛我說的條件嗎?”


    “我幫你朋友進文藝團,你——做我的我女朋友?”


    初舞猛的睜大了眼睛,眼睛滿裏震驚,有些不可思議看著他,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他一樣。許久,一絲軟軟的聲音從她的口中冒出來,“如果我不答應,是不是她永遠都別想進了?”


    月朗星稀,冷風瑟瑟。


    “你自己想清楚了。” 席浩澤凜然一睨。


    初舞嘴角動了動,臉上的鄙夷毫不掩飾。轉身,就向路邊走去,寒冬的冷冽也終比不過人的殘忍,細微的一言一行,就能將你傷的體無完膚。她心中僅存的那個完美的玻璃世界“啪”的一下被鐵錘給砸裂了,玻璃破碎。


    枯黃的樹葉,一片一片的落下來,在夜空中盤旋,最後輕輕的落下地上,初舞漫不經心的踩上去腳下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


    席浩澤看著那團身影,瑟瑟的縮成一小團,頭埋埋的低低的,就這麽向前走著。他熄滅了煙,發動車子,緩緩的開過去,按了幾聲喇叭。奈何初舞壓根就沒反應。


    席浩澤哪有這麽有耐心過,唿的就提速,透過後視鏡,那抹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小。他嘆了口氣,嘴裏暗咒了一聲,又快速的把車倒迴去。


    車子重重的停下來。他冷冽的說道,“韓初舞,我命令你上車。”


    此時,初舞早已是淚流滿麵,心裏難受的很。


    “我不是你的部下,憑什麽聽你的命令。”她嘶吼了一句,“混蛋!”


    這麽寂靜的夜,“混蛋”兩個字似一個炸彈一般,砰然而裂。


    席浩澤瞬間表情凝住,“嘭”的一下打開車門,大步流星的走過來,一把扯住初舞,陰沉沉道,“你再說一遍?”


    動作太大,初舞被他扯的肩膀一陣疼痛,她深吸一口冷氣,另一手推著他,抬起頭倔強地說:“你們都是混蛋,仗勢欺人,欺壓良民,強搶民女……土匪,強盜!”她一邊揮打著手,一邊罵道。


    席浩澤忽的低低地笑起來,看著她散亂的頭髮,十足一個小瘋子。


    “韓初舞,站好!”厲聲一叫,氣場強大,那雙眼睛投出的目光的確很駭人,讓初舞驚的縮迴了手,迴過神來時候,發現在自己真的一動不動的處在那兒,隨即心裏又是一堵,抹了把淚,轉身就走。


    “我同意你走了嗎?”席浩澤拉住她的手。


    “我需要你的同意嗎?”初舞揚起頭,咄咄的看著他。


    說實話,這麽多年,還沒有人敢這麽頂撞他。“韓初舞,你很不聽話。當然,我不會罰你去做伏地挺身,也不會讓你跑圈,可是……”話還沒有說完,席浩澤傾身吻上了那抹紅唇,冰涼涼的一片。


    第九章


    突如其來的吻,讓她措手不及,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身子瞬間僵硬。席浩澤注意到了她的反應,嘴角一彎,懲罰性地咬了咬她的下唇,呢喃道,“這張嘴罵起人來倒是伶牙俐齒。” 仗勢欺人,欺壓良民,強搶民女……倒是第一次有人用這些詞來形容他。


    他要是真那樣,她以為她還有的選擇,他有一萬種方法讓她低下頭,隻是他不願意,也不捨得。


    初舞隻覺得嘴角一陣刺痛,恍惚間有種窒息的感覺,委屈悲憤慢慢襲來,眼眶慢慢濡濕,眼淚就像開著的水龍頭嘩嘩的流著,雙手奮力的拍打著席浩澤的胸口,奈何對於長期接受訓練的他來說如同撓癢癢一般。


    席浩澤感到臉頰一片冰涼,慢慢的鬆開她,有些無奈,“土匪?強盜?以後還敢說嗎?”


    她大力的抬起手臂擦擦嘴唇,啞聲罵道,“你不要臉。”


    席浩澤臉色一冷,“韓初舞,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收拾了你。”


    “阿嚏——”她不給麵子的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席浩澤又好氣又好笑,冷冷的說道,“不要再讓我重複,上車。”


    初舞咬咬牙,軟下語氣,可憐兮兮的說道,“席大人,我求求您了,我是寒門小戶出身,進不了高門大院,今天晚上您幫了我們的事,我做牛做馬都會感激您的。”


    他輕笑出聲,“席大人”這詞倒是新鮮,是不是他要是再逼著她,一會兒就該給自己打千作揖了。眯眼打量著她,這丫頭倒跟他耍起心眼來了,以退為進。他嘴角一扯,計,誰不會用。


    “韓初舞,你要想這麽僵持下去我也無所謂。”他閑適地抬起頭看看皎皎明月,幽幽道,“夜深人靜賞賞月,吹吹風,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初舞一怔,咬咬牙,沉默了半晌,轉身上車。


    席浩澤看著她泄了氣蔫蔫的樣子,嘴角不由得上揚,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慢慢襲上心頭。


    兩個人靜靜坐在車上,誰也不說話,她垂著頭,且看他奈我何。


    許久,席浩澤淡淡的問道,“剛剛在飯店我幫你了,有你就這樣對待恩人的嗎?”


    初舞真是覺得好笑,他都和土匪一樣強吻自己還好意思說。他們那些人本質上還不是一樣,一丘之貉而已,理了理額角的亂發,她淡淡的說道,“毛主席說過,“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你是軍人,為人民服務是你們的宗旨。”


    這話倒是結結實實把他給堵住了,得,原來這事就該他做的,微微眯眼,細細打量著她,看到她閃著的淚光,默聲遞上手帕,眸光也柔軟了幾分。


    初舞也不客氣順手接了過來,擦幹眼淚。


    “韓初舞,我說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啊?”


    丟下這句就發動車子。


    到了初舞家巷口的時候,車子停下來。她一路正襟危坐琢磨著怎麽把這事給糊弄過去,就聽席浩澤冷聲說道,“迴去好好想想。”


    初舞一愣,想笑,卻又笑不出來,手慢慢的握緊,指甲緊緊的扣著掌心,嘴角略略一扯,“不用想,我現在就可以答覆你。我不想作你的女朋友。”頓了頓,咽下心中的酸澀,“你不適合我。”


    車裏的空氣頓時凝滯起來。


    “給我個理由。”


    初舞的手指微微一顫,咬了咬唇,扯了抹笑容,荒涼又苦澀,“理由……很簡單,因為我父母不同意我和軍人處對象。”說道最後聲音越來越輕,輕的連她自己似乎都聽不見了。


    席浩澤抿著唇,似笑非笑,灼灼的看著她,好像要把她看穿一般。初舞垂下頭,避開他鋒芒的目光。


    沉寂了一會兒,車鎖突然開了,初舞一怔,快色的拉開車門下車。她側頭淡淡的看了一眼他,眼角的無奈一閃而逝。


    深暗的巷子看不清盡頭,每踏出一步都發出悠遠空蕩的聲響。初舞迴到家時,一室黑暗。她輕輕地迴到房間,冷清的空氣讓她不自覺地哆嗦。


    她愣愣的坐在床腳,直到雙腿發麻,似有萬千螞蟻啃噬著,她才站起來。扭過一角的檯燈,暗淡的光慢慢的籠罩了狹窄的房間,她慢慢拉開破舊的抽屜,拿出一個黑色的小盒子,打開,裏麵放著一個漂亮的水晶球,晶瑩滴透,如雞蛋般大小。


    她小心翼翼的拿出來,怔怔的看著,眼角慢慢濡濕。席浩澤,原來你從來沒有記得過我。也好,這樣也好。


    又是一夜夢靨。時光穿梭,她夢到了,那年,她的媽媽穿著漂亮的白裙翩翩起舞。


    後來媽媽上了一輛汽車,她哭著喊著“媽媽,媽媽”,可是車子越來越遠,最終在她的眼前消失。


    她又夢到了,她不小心把媽媽送她的發卡掉到河裏,他,送給她一個水晶球,不耐煩地安慰她,“別哭了。”


    喉嚨像被火燒了一般,她想喊,可是無論她怎麽嘶吼,嗓子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第二日起來的時候,隻覺得腦袋發沉,胸口發酸。昨晚沒有吃東西,一夜過來,胃餓的絞著疼。


    到廚房一看,隻有沒有洗鍋碗,連殘羹冷炙都沒有。她倏地覺得鼻尖一酸。看看破舊的窗戶,緊緊的咬著嘴唇才咽下了滿腔的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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