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筱菡直擺手搖頭,“我不是謝老將軍的女兒,這位才是。”她指了指身後的謝可薇。

    譚師傅年近七旬,花白的眉毛凝蹙著,慢慢將視線轉移至謝可薇身上,愣了好久才繼續感歎,“哦……看我老花眼啦,認臉都認不出來咯。”他言不由衷、笑不由心,眼神仍不住地往林筱菡身上瞟,疑慮漫上眉梢。

    “嗬……一別經年,又是後輩,認不出也是常情,您老不是一眼就認出我了麽。”聶梓丞扶老人家坐在院中有陽光照到的石凳上。

    幾個年輕人也在老人的邀請下落座,聽他一個人叨念著當年的事跡,偶爾搭腔,偶爾陪著一塊笑,老人心情很是愉悅。午後的陽光漸漸斜到西邊,農家小院裏陰暗下來,聶梓丞看著天色不早,向老人提出重新出山的請求。

    譚師傅很為難,推脫道:“我老啦,你們看,連眼都花了,再去工作反而給國家添麻煩。”

    “譚伯伯,國家需要您。不必您親自動手,在一旁指導就可以。”聶梓丞很誠懇地再次請求。

    盛情難卻,其實老人家一直有顆熱忱的愛國心,隻是……他半眯了滿是魚尾紋的眉角,掃過院子裏的年輕人。

    林筱菡和謝可薇坐在一起,老人家看著她們,眼神生怯,堅決地說:“不不,你們看,我手都抖成這樣了,距離老年癡呆也不遠啦,你們就……”

    老人家話音未落,他那一直在來迴添茶倒水的兒子終於忍不住開腔,“爸,就讓我去吧!”

    老人皺得像枯木一樣的手猛力一拍石桌,拄著拐棍顫顫悠悠地站起來,一杖朝兒子打過去,“混賬,你懂個什麽?去幫倒忙?去去,給幾位貴客準備晚飯去!”說著用拐棍攆他走。

    那天在鄉口遇到的小屁孩見自己老爸挨打,也跑過來湊熱鬧。譚師傅的兒子焦躁地撓了撓腦袋,哄小孩迴去,跟他父親理論起來,“爸不是經常教育我們要愛國嗎?既然你把技藝傳授給了我,就應該用到有需要的地方去。你成天怪我在這山裏沒個出息,出去闖闖不也正好?”

    聶梓丞幾人見譚師傅的技藝後繼有人,也在一邊給老人家添柴加火地勸。譚師傅看聶梓丞為人可靠,是個可以托付之人,但危險赤.裸.裸地擺在那裏,他三番叮囑讓聶團長一定要保兒子平安。

    聶梓丞接下重任,鄭重地保證:“譚伯伯,您放心,令郎如若稍有差池,我一定以命相抵。”

    落實了任務,幾人便起身要走。盡管老人家留他

    們下來吃飯,幾人也沒有要再打擾的意思。

    謝可薇夫婦率先出了院門,譚師傅叫住了剛要轉身的林筱菡,“聶團長夫人,請稍等。”

    林筱菡怪不好意思的,“伯伯,您叫我姑娘妹子就好。”

    “這……怎麽行,聶團長的夫人,想必也是出身將門之家吧?”譚師傅詢問。

    林筱菡眨著眼睛,與聶梓丞相視一眼,笑著說:“我是平常人家的孩子。”

    老人家聞言,長籲一口氣,好似一直懸著的大石在心中落下,“哦,原來如此。這聶副連果然是一貫的平易近人,與人交往不分門第,很好、很好,哈哈……”

    “嗯,聶老將軍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呢,當年要不是他從冰天雪地裏把被父母拋棄的我撿迴去,我恐怕小命都不保了。”林筱菡也跟著讚揚自家公公。

    譚師傅的臉霎時陰沉了下去,隨之又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問:“姑娘給聶副連收養了,怎的姓林啊?”

    林筱菡解釋:“那是因為聶老將軍把我給了姓林的老戰友收養,對了,我父親叫林炳輝,參加越戰的時候也在聶老將軍手下,不知您認不認識?”

    老人家神情漸漸恍惚,“啊……哈哈,太久了,記不太清……”

    聶梓丞一直在林筱菡身後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正所謂旁觀者清,譚師傅的怪異神情盡收眼底。他總覺得,相較談及請他重新出山的事,老人家似乎對林筱菡更加在意。說是人老記不清,卻在眾人隻報了一次姓名的情況下記住了林筱菡的姓氏。

    “譚伯伯,您是不是對筱菡的身世有所了解?”聶梓丞試探著提問。

    老人家握緊了拐棍,一手扶著門邊,抬起滿是皺紋的眼,“不、不了解,我覺著稀罕多問兩句,想著或許知道呢?哎,不過沒什麽頭緒。況且越戰之後我一直沒出過g省,幫不上忙真是對不住。”

    “那不打擾譚伯伯了,過兩天我們再來接令郎。”聶梓丞帶著遺憾,拉著林筱菡跟他道別。

    夕陽從銀杏林那邊斜斜地穿透過來,打在拄著拐棍孤立在漆黑院門前的老人身上。他望著那對漸行漸遠的小夫妻,遲遲沒有轉身迴院裏。被皺紋遮擋了一半的眼睛裏泛著波光,在夕陽下流轉著,嘴裏喃喃道:“姑娘,恕我有難言之隱……隻能代你父親跟你道聲歉啊……你父親他、哎……”

    ~~~

    同樣沐浴在夕陽下的銀杏林裏的還有林筱菡和聶梓丞,兩

    人的身影被夕陽投射在泥土上,拉出長長的影子。迴民宿的小道兩旁都是直立的銀杏樹,漫天飄舞的葉子浪漫極了。

    終於完成了任務,林筱菡心情輕鬆,像個貪玩的小孩一樣,時而伸手接飄下來的樹葉,時而從地上捧起一把落葉撒在聶梓丞的身上。

    “哈哈哈,聶團長,你也交好運了。”看著聶團長端正的板寸頭上淺淺地插著幾片樹葉,鼻子還唿著粗氣吹開嘴邊的葉子,這滑稽的模樣真該照下來。

    “筱菡,你有沒有想過去尋找親生父母?”聶梓丞的一句話,打斷了她的玩心。

    “我……”其實說不想,一方麵是想安慰養育了自己多年的養父母,一方麵是萬一找到了不知該如何麵對。

    林筱菡猶豫了一下,沒有正麵迴答他的問題,轉而牽起他的手,兩人繼續在林間漫步。

    “小的時候,我就特別羨慕別的小朋友,能夠這樣牽著爸爸的手去幼兒園、去逛街、去郊遊,可是我隻能在輪椅後麵用盡全身力氣推著爸爸出去散步。說心裏沒有怨氣是不可能的,但隨著年紀慢慢變大,每當有不開心的時候,爸爸都是我的精神支柱,他雖然站不起來,卻支撐著我繼續走下去。所以,他在我心目中是比親生父親更重要的人。”

    林筱菡感覺她握著的手反過來將她握住,小小的手完全被溫暖的大掌包圍住。“以後,我牽著你的手去逛街、去郊遊。”聶梓丞低沉悅耳的嗓音在頭頂響起。

    扭動小屁股朝他撞過去,林筱菡斂了眼裏打轉的淚水,開玩笑說:“你這樣挺像爸爸帶小孩的。”

    “你嫌我老,這樣出去像父女?”聶梓丞挑起眉毛。

    身旁路過的幾個村民扭頭用手遮掩著嘴巴偷笑而過。

    “你看,別人都笑了,誰讓你說這麽大聲。”林筱菡嗔怒,然後又抬手給短短的板寸頭順毛,“我大學同學裏還有父母聽算命的說,非得給她找個大十歲的男人結婚的呢。你我相差六歲,相比之下算不了啥稀奇事兒。”

    聶梓丞這才心滿意足地翹起唇角,享受著愛妻的撫摸。聶團長那表情,頗有點像……哈士奇,就差沒伸出舌頭來唿吸了。

    ~~~

    幾日後,一行人帶著譚師傅的兒子一齊上了飛機。

    看著老人家那一副有口難言的表情,聶梓丞更堅信了他的猜測。自己的父親和譚師傅肯定對林筱菡的身世有所隱瞞。隻是,譚師傅麵有怯意,似乎在害怕什麽,看上

    去事態比較複雜。

    婚後一直沒能迴家跟父母請安,一下飛機,他們先迴了大院。

    雖然聶老夫人對林筱菡很好,到目前為止完全沒有一般婆婆那種針對媳婦的高冷姿態,反倒是好感度滿格。可初為人婦的林筱菡還沒有習慣如何與婆婆相處,甚至在婆婆麵前有些膽怯。

    進了門,她緊張地低著頭,靠在聶梓丞身邊。

    聶老夫人也不知道兒子突然迴來,這會兒正和愛徒丁佩佩探討歌唱技巧。

    抬眼見了兒子兒媳,“喲,迴來啦?”

    “媽……好。”林筱菡發現自己連打招唿都不會了,特別還是在客人麵前。

    “哎,筱菡過來讓我看看,怎麽瘦了?你小子到底這幾天去了哪兒,勞累得媳婦兒……”聶老夫人看著林筱菡那小身子骨又消瘦了幾分,很是揪心。

    “媽,你有客,我們就先不打擾了,筱菡也困了,先上去洗澡換身衣服。”

    聶梓丞眼神越過林筱菡,隻稍稍掃過丁佩佩,林筱菡在中間隱隱生出了無端的不愉快感,好像自己成了他們之間的阻隔,而丁佩佩偏偏還隔空跟他點頭打了個招唿。

    這樣平常的問候再正常不過,可因為那天的電話,林筱菡油然而生的醋意也不是沒有道理。她更稍稍踮起了腳尖,加強了阻隔的力度。這在外人看起來好像是在無理取鬧。

    聶老夫人完全沒有留意到這些,還想繼續問這問那,林筱菡被聶梓丞手拉著上了樓,躲過了婆婆熱情起來沒完沒了的叨念。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誰不解風情第一蛋》

    林筱菡某段時間迷上了一個叫dragnave的養恐龍遊戲。

    某個周六,在科研室加班的聶團長午間休息的時候發現,電腦右下角處自家媳婦兒的秋秋頭像在彈跳。

    薄唇微翹,科研進展緩慢的陰霾散去,小母豬這是想他了吧。

    修長的手指點開對話框……

    小母豬:【幫我點一下這個鏈接】

    她居然隻留了個言就下線了!

    於是,晚上聶團長迴家後,一臉欲求不滿地摟過媳婦兒,“養什麽恐龍蛋,你好久都沒摸過我的蛋了。養虛擬的蛋不如我們生一個娃來養!”

    林筱菡掙紮:“你真不解風情,那是遊戲!增加一個ip地址點擊它就能成長了。我的朋友很少,隻好找你。”

    聶梓丞被她蹭得硬了,在她耳邊吹氣,“哦?那我答應你,做一次幫你增加100個不同的ip點擊……”

    撲倒……以下請自行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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