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幼年驕傲肆意,常常將“寧做窮人妻,不做富人妾”放在嘴邊。


    還笑著說:“表哥若是有朝一日變成窮人,我也想做表哥的妻。”


    可他,自始至終沒有給表妹做正妻的機會。


    少年的時候的話,就像是隨風飄散了一般,成為自己妃嬪那一日,她懂事的說:“表哥,沒事的,不管是什麽位分,我都可以,隻要你把我當做妻子就好。”


    再後來,她眸子漸漸黯淡,會溫和恬靜的說:“表哥沒時間也沒關係,還有四阿哥五阿哥他們陪著我。我沒事,沒關係的。”


    再後來,她跟自己說:“不是什麽大病,表哥不要費心,快嚐嚐這煨牛肉吧。”


    等他最後一次瞧見她,便是她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睜開眼睛都費力的模樣。


    最後那一刻,她似乎用盡全身的力氣在握住他的手,她問他:“表哥...表哥...為什麽後位空懸多年,都不願意讓我名正言順的站在你的身邊?為什麽呢?”


    “表哥...你可曾...將我當做妻子嗎?”


    康熙爺已然不記得自己當年是如何迴答的,但當他讓人立即封她為皇後的時候,表妹的手已經涼透了。她自始至終都沒有閉上眼睛。


    他的表妹怎麽會離開他呢?


    她要名正言順的做自己的皇後,他給她,一定要給她。


    於是,他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表妹還活著。


    可終究不過是半日,他便醒了,因為他是帝王,他沒有任性的資本,甚至,他不可以因為任何人失控。


    其實不用老祖宗罵他,也不用百官朝拜勸誡,他都知道的,這都怨他。


    他愛新覺羅·玄燁,不負家國,不負萬民,但終究還是負了她。


    少年時,她策馬遊街,活的瀟灑肆意。卻最終化作塵土,消散在他的宮牆之內。


    百年之後到地府,他若和她道歉,也不知她還會不會理他。


    康熙爺眸中水霧頃刻閃現,眨眼睛消散於無形,良久才說:


    “溫酒,你為什麽想去做他的側福晉?”


    溫酒本來好好的嗑著瓜子,眼瞧著那頭四爺他們跑馬熱烈了起來,看得正熱鬧呢。


    忽然被康熙爺問了這麽一句,頓時嚇得瓜子都撒了一半。


    她即刻低頭去撿,可怎麽也撿不幹淨,反而弄的滿手泥。


    察覺康熙爺一直盯著她,溫酒也是不敢繼續撿了,尬笑的抬起頭來:“嗬嗬,皇上,那個...不做側福晉也沒關係的。”


    怎麽都沒想到,一句話竟然給自己惹來這麽大的麻煩。


    這位萬歲爺,該不會覺得自己野心太大,要按死自己的野心吧?


    “不想做側福晉?”康熙爺定定的看溫酒:“你想做他的福晉?想做他的妻子...是嗎?”


    溫酒聽了這話,汗毛都立起來了。這位皇上說話也太刺激了吧?


    怎麽就說道她心坎裏頭去了呢?


    不想當將軍的士兵,當然不是個好士兵啊。當然,如果可以,她更希望能取代四爺的位置...


    左右瞧了瞧,如今太子和佟大人離溫酒這兒都遠些,康熙爺說的聲音低,他們也是聽不清。溫酒一個人麵對康熙爺,隻覺壓力山大。


    艱難的咽口水,溫酒視線轉移到康熙爺的身上,更是嚇了一個哆嗦。


    隻見康熙爺頭上的愛心顏色竟然更深了幾分!


    當下她硬著頭皮點了頭道:“是。”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康熙爺頭上的愛心,但凡這位爺頭上的愛心少了一丁點兒,她必須立即找補迴來。


    誰知道,卻見康熙爺頭上的愛心已然是緋紅色的了。照這般看,用不上多久,可能就能收取了。


    溫酒心髒撲通撲通的直跳,啥意思啊?她有野心想做四爺的福晉,康熙爺竟然還給自己長愛心?到底是怎麽了?


    皇上啊,醒醒,您知道您助長的是什麽風氣嗎?


    康熙爺聽了話,深深吸了兩口氣,卻並未說什麽,隻聲音平穩的問:“你是多大的時候,在老四跟前侍奉的?”


    溫酒如今也跟不上這位皇上的腦迴路了,他問什麽自個便答什麽,當下乖巧道:“迴皇上的話,奴才是十歲的時候跟在四爺跟前的,那時候四爺方才十二歲。”


    康熙爺愣了下:“十年了。”


    溫酒點頭:“嗯,十年了。”


    康熙爺卻沒再說話了,拿著瓜子反複把玩,卻再也沒有送到嘴裏一口。


    溫酒如今察覺康熙爺的情緒似有些許不對勁,一時之間也不敢去同他說話,生怕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大半愛心,被兩句話就給消滅掉了。


    可就這麽一直僵著也不成啊!


    正巧前頭四爺幾人跑馬跑的近了些,溫酒即刻笑道:“皇上,四爺他們好厲害啊,您快看!”


    康熙爺聽了話,淡淡將眸子落在場上,又淡淡的收了迴來:“嗯。”


    應了一聲後,便不再說話。


    溫酒:“……”


    這位皇上現在有點難帶啊。雖然不知道康熙爺在想什麽,但是溫酒覺得吧,終歸不是什麽開心的事情,莫名想跑路了。


    【主人,別放棄啊,你可以的!】


    溫酒:“……”其實她真不那麽可以。


    麵對四爺的時候時常也是有那麽一丟丟的信心的。可麵對麵前這麽個陰晴不定的大佬,她是沒轍了。


    四爺他們跑馬還要跑一會兒,溫酒屬實是不能再跟這位大佬這樣坐下去了,她真不是為自己,隻是怕影響孩子的胎教。


    組織了下語言,即刻笑道:“皇上,奴才覺著,咱們這煎餅味道還算是新鮮,要不要給太後送去一個?奴才做些清淡的。”


    康熙爺聽了溫酒這話,將視線轉移到她身上,忽然眯著眼睛道:“怎麽?在朕身邊坐著很難熬嗎?”


    溫酒艱難的咽了一口口水:“這怎麽會呢?坐在皇上您的身邊,奴才榮幸之至,這是多少人求不得的福氣呢。”


    康熙爺聲音輕飄飄的:“既然如此。那你就做些煎餅,讓奴才給太後送去。你就在這坐著吧。”


    溫酒:“……”


    些虐人也不能可一個人虐啊?


    溫酒靈機一動,忽然將視線轉移到站得遠些的太子和佟大人,隻道:“太子殿下,佟大人,你兩位不妨也和皇上一塊也嚐一嚐這瓜子的味道吧?奴才這還有幾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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