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我還沒好好兒看一下呢!”


    弟弟一骨碌爬起來,氣急欲追,遲疑了下,頓住腳,恭恭敬敬對半空又作了個揖:


    “仙女恕罪,我兄弟唐突了,不,是我兄長失禮了。恕罪恕罪。”


    咕噥了兩句,人才追下去,邊跑邊喊:


    “大哥!大哥!你等等我!你搶什麽跑什麽啊,那是仙女賜福,是給我的!好歹也讓我在懷裏捂個熱!”


    “那是爹的福氣!再說了,長這麽大,我隻見到你福氣了這一迴!嗬嗬,說不定這次還是你哥哥我的福氣帶來的呢!”


    桂子到手,實在是喜不自禁,這兄長都失了幾分沉穩風範,難得對弟弟俏皮了一把,邊嘴上搭話邊不停步地往迴走,腳底跟滾了個輪子似的。


    “你你你……這是強取豪奪!小人行徑!兄弟間還說你是個君子,見鬼吧你!”


    “那你便是鬼嘍……”


    連氏兄弟倆一路鬥著嘴下山了。


    天上幼蕖微微一笑,迴頭看見祁寧之正含笑望來,那眼神灼灼,令她麵上一熱:“我隻是……”


    “兩位師妹果然仁善心腸!那桂子我們取之於此方山水,有所迴饋自是應當。”祁寧之重重點頭。眾人迴過神來,皆是深以為然。


    胡玉得了祁寧之誇獎,得意地衝自家哥哥做了個鬼臉。


    “你這丫頭……”胡嶠笑著搖搖頭,眾人皆被這兄妹倆逗笑。


    眾人笑語中,祁寧之與幼蕖默然對望幾息,各各微笑,又各各別過臉去,盡量不留痕跡地融入大家的笑談之中。


    祁寧之沒有說出口的是,他知道,幼蕖因這兄弟倆想起了少清山那對兄弟。他沒有說,幼蕖卻似乎知道他未盡的話語。


    他也似乎知道,幼蕖知道他未完全吐露的意思。


    這一晚並無寶物收獲,也未探險曆奇,可眾人似是被注入了無盡的靈液仙氣一般,神清骨徹,豪氣滿懷。


    八柄飛劍如閃電破空,不知不覺,飛速俱是達到了最快,卻不見一人有一絲吃力,似乎不再是人禦劍,而是劍生了靈性,自動載著主人長空暢行。


    竟然無意之間都達到了人劍合一的狀態。


    祈寧之覺得胸中許多不明的快樂在跳躍,可他無意一迴頭,心裏一頓,那種渾然天成的合劍之感突然被打斷了。


    身邊的少女當空淩風,衣袂紛飛翩然,眉眼若有光,淺笑生雙靨,在月色之下瑩然生輝,真如明珠美玉一般。


    祁寧之的腦中有些暈陶陶的,腳底的劍速不受控製地依然飛快,他的心卻再迴不到剛剛的無我之境。


    他忍不住再迴過頭來又悄悄看一眼,然後死命扭過頭,不敢再看,那種不能阻擋的心慌心悸的感覺又彌漫過來,一波高過一波,連清心咒都壓製不住。


    欲近不敢近,欲拒又難拒……


    怎麽辦,他快扛不住了!


    “快到小明峰了!”


    領隊的胡嶠一聲喊,透著興奮,驚迴了祈寧之飛到天外的魂兒。


    祈寧之假借遙望胡嶠所指方向,略落了點後,整理了一下飛緒,穩定下來。


    這月色太撩人!


    祈寧之輕吐了口氣,不留痕跡地飛到隊尾。


    日常飛行中,祈寧之身為副隊長,時常殿後壓尾,大家也不以為奇。


    “我們再快一點!看看能不能和日頭同登小明峰!”潘寶興致頗濃。


    “好!跟上!”胡嶠一聲喊,劍如流星轉瞬入雲,七點流星隨之隱沒雲氣之中。


    耳邊是唿唿風響,頭頂是青冥浩蕩。


    東方一絲金線破開雲層,他們所行的方向越來越亮,紅日半吐,滾滾雲層被劍光破開,飛在這破曉的天空,甚有一種攪動風雲之感。


    天色漸明,行近小明峰,眾人在興奮談笑中不覺飛了徹夜,竟然無有疲累。


    終於,當紅日躍上小明峰頂之時,滿山雲霧一清,眾人眼前一亮,八柄飛劍已然齊刷刷落了下來。


    “哈哈哈!”一陣爽朗笑聲傳來,一位高個兒年輕修士大步走近,“讓我看看是那一支隊伍到此!竟然夤夜趕路,真是好興致!”


    幼蕖定睛一瞧,竟然是玉台峰的大師兄吳禎!


    她有些意外,既是因為他在此地出現,亦意外他這豪爽熱情的表現。


    “大師兄!”


    幼蕖上前一步,抱劍行禮。


    吳禎也有些意外,目光在她的青梗劍上打了個轉,笑得更柔和了:


    “原來是李師妹歸來!太好了,師父他們等著呢!”


    他又對胡嶠抱拳大笑:


    “胡老弟!許久不見,愈發精神了!我看你們人人紅光滿麵,想來曆練頗有收獲啊!”


    胡嶠知道紅葉真人的這位大弟子為人幹練精明,極得師門看重,自是樂於接受其示好之意,他還禮一笑,道:


    “從前隻奇怪吳師兄心境通達,經此一迴,方知曆世不易。胡嶠心裏真是愈發崇拜吳師兄的曆次曆練舉重若輕了。”


    吳禎毫不見外地重重在胡嶠肩頭一拍:


    “胡老弟抬舉了,哪有什麽舉重若輕,其實戰戰兢兢,得來不易!”


    他又抬頭看著其他人,神情愈發驚訝:


    “恕我少見多怪。原來除了胡老弟,各位都有豐厚收獲,你們這一隊人才濟濟,真是了不得!”


    他並不奇怪這一隊少了兩人,應是宗門已有消息傳達。


    “吳師兄太會誇,杜某慚愧。”杜維城謙虛道。


    “噯,不是我誇。確實如此,”吳禎笑得溫和,說得真誠,“出行之前,大家都如初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銳氣勃發。歸來時,英華內斂,光芒漸趨柔和,卻更多了穩健的力量。”


    他見潘寶真海等若有所思,“哈”地一笑,複問道:


    “吳某說得可是?”


    “果然如吳師兄所言,我細想出發之際,再看歸來之時,確實有從外露到內斂的變化。”潘寶認真答道。


    他為人本分,有一說一,也不會自謙藏拙,此老實話一出,眾人齊笑:


    “果然如此!”


    雙腳站立在道門屬地,麵前是道門舊識,四周都是八派合練相關人事,大家覺得,此地的風和氣都格外親切。


    連唿吸都暢快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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