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身法!”鄭媛由衷一歎。


    以眾人的眼光,自然都看出,幼蕖這一下未動用絲毫靈力,純用自身一口氣提著。


    沒想到,這位李師妹的俗世武技亦有相當的積累。


    不少俗世的修煉者是由武入道,會些武術功夫不奇怪。可是在場諸人皆是幼時就踏上修道之途,誰會花時間去練這幾乎無用的俗世武技?


    都已經看到了雲端的神仙法術,自是不願在泥地上騰挪。


    練武麽,哪怕練成了千鈞之力,還抵不上修道者的輕輕一指頭!


    可是,眾人身為八大門派的弟子,被幼蕖這份靈動勾起了許多想法。曆練給了大家切切實實的體會——若是有一日不能動用靈力,他們這樣的修道之人豈不是還不如一個俗世武者?


    鄭奕看著幼蕖的身法,若有所思。


    見無影果離了枝,胡玉知機,當即拋出一路閑得無聊時學編的柳條籃子,這籃子編得尚不夠精巧,卻有些野趣,用的是水邊最普通的垂柳枝,不沾靈氣。


    祈寧之還以為熟知無影果典故的自己能流暢地銜接上幼蕖的動作,沒想到卻是胡玉先他一步,接住了那團無影果。


    胡玉純用的亦是巧勁,一絲兒靈力不透,她本是極聰明的,被幼蕖的動作一啟發,有樣學樣,就自動壓住了修為,隻動用肢體肌肉的力量。


    籃子拋到半空,團團旋轉,正好果子落下,幾息的功夫,籃子裏水晶珠子樣的無影果就冒了尖。


    鄭奕眼疾手快,隨手一根藤條折在手中,揚起手臂一甩,藤條卷住柳條籃便飛了迴來。


    接下來,如法炮製。


    幼蕖的流霜束卷起無影果,胡玉的柳條籃接住裝滿後便由鄭奕用藤條卷迴,配合得流暢自如,甚至還帶有一種和諧的韻律與美感。


    雖隻是收了點果子,卻令人心情愉悅,陶陶然而樂熏熏,如浴春風,人人生出一種要“詠而歸”的快樂舒暢,天靈蓋上若一絲光明透徹,似乎什麽方麵又進了一步。


    隻是胡嶠有些疑惑,他不免要問祈寧之:


    “祁師弟,我知道你的土靈根純淨無比,可是我從不知道,你對無影果所涵的土氣這般敏感。你剛剛說這地方奇怪,我還當你有什麽特別的發現呢!原來不過是……”


    原來不過是區區無影果!


    這果子當然是難得,可對他們來說,祈寧之這反應未免有些過頭了。大家的曆練都在成長,愈發沉穩,怎麽祁師弟反而變得有些大驚小怪呢?


    胡嶠身為帶隊之人,又是玄機門的同門師兄,自然要關心一下。


    祈寧之苦笑一聲,他剛剛確實感覺到心潮翻湧,下意識地便以為是外物幹擾。正好感應到一絲略熟悉的氣息,便不假思索地直奔那裏。


    等發現了無影果,大家被吸引了注意力,他其實心裏是一愣的。不怪胡師兄納悶,他自己心裏也在嘀咕呢!


    用發現無影果來解釋心裏的浮動,實在是難以自圓其說。


    這是怎麽迴事?


    ……


    亂石穿空,嘶吼嘈雜。


    亂石林裏,一隻豪彘圓睜兩隻黃光四射的眼睛,一身尖刺衝天,正張開血盆大口,露出上下四顆白森森的大牙。


    眾人路過此處時,看到這隻豪彘正大啃樹底一圈灰白野菌,幼蕖隨口說了句“吃了這圈子蕈的豪彘據說肉亦有蕈子香”,胡玉一時食指大動,大叫一聲“納命來”,就連人帶劍衝了下去。


    胡嶠哭笑不得,攔住眾人,妹子任性也就罷了,他不想讓大家跟著亂起哄。


    這豪彘品階不高,長相粗劣,皮糙肉厚,難纏得很,且並無多大價值。若是八大門派精英弟子為了一口肉去圍攻這頭豪彘,胡嶠丟不起這人。


    胡玉隻拉到幼蕖和鄭奕兩個幫手。


    杜維城微微笑道:


    “胡兄,我們就歇歇腳也好。小玉兒活動活動手腳罷了,犯不著太過緊繃約束她。”


    連沉穩的杜維城都這樣說了,胡嶠隻好與其餘人找了株古樹,在枝椏上閑坐觀望,看他妹子勇鬥豪彘。


    胡玉的藍田煙幾次刺中了豪彘脊背,無奈竟是刺不進去。


    那貨身上裹著厚厚的一層又一層鬆脂,還有不知哪裏的沼泥,這是豪彘本能護身的手段,日積月累之下,恰恰成了堅韌無比的盔甲,簡直刀槍不入,就連藍田煙這樣的好劍都刺不透。


    鄭奕幫著催動了一把火,竟然將那豪彘身表的鬆脂烤化了一些。這下好了,胡玉的靈劍雖然得以刺得深入了一些,卻立刻被裹了一層臭烘烘的鬆脂!


    胡玉隻感到手底黏稠,心裏大驚,卻見一層黑黑黃黃的膠質粘在了愛劍之上,惡心得一愣,那豪彘見機,一個猛躥,竟是連帶著她那柄萬金難買的靈劍逃遠了去!


    隻聽一連串的沒命豬嚎,又是一聲氣急敗壞的嬌叱,祈寧之笑倒,差點自在樹枝上摔下去。


    胡嶠也失笑,現在好了,他妹子大唿小叫地追在豪彘後頭,而那頭豪彘亡命飛奔,嘶吼不斷,一路撞飛石屑如粉,背上一柄亮閃閃的靈劍顫巍巍地東搖西晃。


    偏巧前方一片石筍林立,豪彘熟悉地形,鑽來鑽去,胡玉卻給繞來繞去地有些暈頭,幾次眼看著追近了就被一根粗壯石筍擋路,漸漸竟然給拉開了距離,氣得嬌叱連連。


    幼蕖本是帶著玩笑之意幫胡玉追趕豪彘,此時見藍田煙被豪彘帶跑,而胡玉有力沒處使,小丫頭氣得不行,嘴裏哇哇亂叫,不由亦覺得甚是有趣。


    鄭奕已經笑軟,扶住一根石筍喘氣。


    笑歸笑,劍還是要弄迴來的。幼蕖忍笑連著幾躍,挑了一株粗壯鐵髓樹的主幹,將其斬斷,瞄著豪彘的去向,掌力輕吐,樹幹筆直射去,正撞在豪彘的肥臀之上。


    那豪彘本來正在發力狂奔,突然又被後方追擊而來的巨力一撞,當下便騰雲駕霧地飛騰了起來。


    這夯貨生來粗苯沉重,一蹄子砸個坑,幾時飛起來過?驚恐之下,半空劃出一溜狂吼,像劃破了破銅鑼,難聽以極,令人不忍猝聞。


    無數被撞飛的石塊“劈裏啪啦”落下來,伴隨著豪彘的亂吼,甚是熱鬧,竟然弄出了幾方激鬥的氣勢。


    幼蕖身形一閃,已經出現在豪彘附近,手裏流霜束輕輕一抖,卷向豪彘背上的藍田煙。


    可一想,胡玉小丫頭還想吃口肉,那流霜束半途扭轉方向,轉而纏向豪彘身體略顯柔軟的脖頸之處。


    “嘭!”


    豪彘重重砸落在地上,四肢兀自掙紮不休。隻是脖頸要害被縛得死緊,喘氣都難,喉嚨裏幾乎吼不出聲了。


    胡玉追了上來,一把拔下愛劍,見劍身黏答答的,汙髒得不能看,怒從心頭起,抬腳便踹,可踹到一半,見那豪彘茶盞般大的圓眼珠子瞪得凸起,身上黑乎乎厚厚多少層不明物質,哪裏下得去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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