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寒氣不同於一般的法術所化,如絲線一般纏人。


    魔門後續的追捕來得這麽快嗎?


    這是什麽法術?


    七人驚疑交加,卻不敢多言。


    所幸,片刻之後,那股寒意就遠去了,草葉上的霜晶瞬間融化,若露水初凝。


    這施展開寒意的人似乎也沒什麽耐心,沒掃到任何異常就放棄了,剛剛掃過這裏不過是隨意碰碰運氣。


    幼蕖暗中溝通小地繹鏡,小地繹鏡傻乎乎的聲音傳來:


    “沒看到什麽人啊!就是飄了點雪花。就一點點,還在半空呢,沒落到地上就化了。我想這點小事也用不著說,我還要往遠處看呐!”


    幼蕖咬了咬牙。


    胡嶠看著頭頂那片幾近無色的極淡的青氣,確定祈寧之手上與幼蕖手中是同一樣寶貝,這才問道:


    “這可是白石真人的青雲障?”


    餘者皆驚。


    白石真人的青雲障天下聞名,他們雖然不乏手握重寶之人,對前輩的聞名法寶卻都是仰慕已久,皆知這是匿形防護的異寶。


    據說收發由心,連元嬰都不能識破。


    幾位世家子弟手中的寶貝或來自師長親賜多餘寶物,或為意外尋得,都是古遠遺物,畢竟師長自己的本命法寶或用慣靈物,都不會輕易予人。


    這些年輕弟子雖有寶物握在手裏,卻未能盡知用法,又缺少長期溫養,效用便不免大打折扣。


    而青雲障與淩砄的本命法寶攸行劍同樣是他多年的隨身之物,靈性未絕,幼蕖對其是極熟悉的,自然用得極趁手如意。


    眾人知道少清山舊事,對幼蕖手中有青雲障一想也就通了,隻是對祈寧之手中亦有一片有些奇怪。


    見過青雲障的盧瀟瀟留在了白駒城,其餘人尚未見過幼蕖使用此物。此時一見,遂恍然大悟,難怪幼蕖能自如進出城主府。


    若非危難時刻,這等神異的護身法寶不會輕易示人。幼蕖與祈寧之能毫不猶豫地展開,眾人皆承他倆的情意。


    “其實青雲障已經不複舊貌,受損嚴重。我手中僅餘一片,另外的殘縷,是我二哥他們借給祁師兄的。幸好玉昆山收取慶雲時吸納了不少,修複了一些。”


    幼蕖略述由來,看了看頭頂,又道:


    “目前兩小片青雲障展開,堪堪能護住我們幾人。隻是劍光飛起後,就未必遮得住了。”


    胡嶠正欲說話,突然他耳朵一動,手勢又是一按。


    胡玉做個口型,大家都看明白了。


    “有人來了!”


    幸好剛剛大家沒有輕舉妄動,動靜全掩在青雲障之下。


    遠處破空聲轉眼就到了上方,那股寒意也去而複返,隻是此次若有若無,似乎隻是山間帶著涼涼水汽的冷風。


    須臾,一人現出身來,準確地說,不是人,而是個雪人。


    這雪人圓頭圓腦,形貌憨笨,手腳隻是略具個形狀,眼窩空空,完全沒有活人氣,堆砌這雪人者,手藝似乎不太上佳。


    而破空聲止處,又現出一個真正的人來,此人竟然是那個油滑小老兒徐建清。


    與眉眼都透著算計的徐建清相比,那雪人越發顯得憨態可掬,可徐建清對這雪人卻畢恭畢敬,卑躬屈膝。


    “少主,看來他們確實逃遠了。”


    那雪人麵部“簌簌”掉了幾粒粉末似的雪花,口唇部位一動,竟然傳出人聲來:


    “嘿嘿,道門的節操呢?也不怕天下修士笑話!未曾打,就先逃!”


    下方青雲障裏籠罩著的道門七人哪會被這樣的話刺激?隻是對這憑空冒出來的雪人有些警惕,個個尚能平心靜氣地聽這雪人言語。


    又在心裏猜:這雪人多半是哪位魔門高手的借形寄身之物,故而徐建清對這個隻能發出聲音的粗苯雪人如此恭順聽話。


    “少主和卑職先前委實高估了他們!誰能想到,八大門派的弟子,竟然用的是遊方道人那種不入流的紙符人兒呢?我們也是一時大意了,還當他們多厲害,真是用力過猛,連彌天網都布下了。嘿,反而讓他們找到了空子!”


    看來,那些替身紙符人兒已經被追上了,替大家擋過了一劫。


    別說徐建清沒想到,就是此刻下方除了幼蕖之外的其餘幾人也沒想到,他們有一日會拿那些簡陋的紙符人兒假冒自己。


    那雪人冷冷一笑:


    “名門子弟,沽名釣譽,大致如此,實則貪生怕死。一到生死關頭,什麽氣節傲骨,都要拋開!”


    下方眾人雖不致動氣,卻也覺得此人對道門不知有什麽偏見,句句都帶著惡意。


    魔門遇上道門,敵意是本原的,因為立場天生對立。可這樣在道義上大加貶損,卻是少見。


    幼蕖凝視著那雪人,不知為何,心裏湧起一股濃濃的不安。


    這雪人的聲音時而粗啞,時而尖厲,若鈍刀在冰層上刮擦,帶著冰寒之意,很陌生,極刺耳。


    可是,她卻覺得,這雪人的聲音她似乎聽過。


    “紙符人兒?嗬嗬!”那雪人麵部木然,本是聲音森冷,可這一笑,卻非冷笑,似是真覺得那紙符人兒有趣一般,“應該想到的。偏這麽多把戲!”


    這帶笑的語調與他前麵的話音相比,可也太詭異了。


    幼蕖心中如遭重錘。


    徐建清的聲音又傳來:


    “孔唐那幾個不堪大任,過於執拗,又暴躁衝動,一意要在紙符人兒爆開的附近大力搜尋。豈不是白白浪費時間精力麽?幸好我徐建清有幸跟隨少主,少主英明。”


    徐建清在孔唐手下做小伏低,就是一條打斷了也要貼上去的狗腿,道門的人都看過他的做派。但此刻他這話裏話外,都透著對孔唐的鄙視不屑。


    “孔唐這些人,還不是你們三大宗主栽培出來的?”雪人語含嘲諷。


    “哼,三位宗主認定了這些人必定要南行,以為鎖住南去的路就行了。又隻想抓不敢殺,還想著拿來談條件。唉,身居高位,卻目光短淺,非聖門之福。”


    這話聽起來可太怪異了。徐建清這樣的人,竟然會非議魔門的三大宗主?


    道門眾人聽得心裏升起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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