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書華一驚,他確實不是遊家人。他是個半路投入魔門的道門修士,準備拿白駒城的功勞做個傍身進取的資本。


    他的身份從來沒被質疑過,怎麽長老會的人這般說?


    他殺了真的遊書華、冒名頂替的事,難道遊家人早就知道了?這不可能啊!要是知道了,怎麽還會讓他做城主的教習師傅?


    結果矮長老道:


    “遊書華他爹是入贅,來的時候帶來個兩三歲的小童。他養母家裏好心,就當著自家孩子一起養了,又怕他被排擠,便令族人不許多口,特別是不能在他麵前提他不是母親親生的事。


    “他長大後出去遊學了幾年,迴來後我們見他有些學問,就選他做了玉成的教習師傅。噯,莫不是那個時候,真的書華被此人冒充了?”


    遊書華默然,他確實是在真遊書華出外之際,殺其人,占其身份。


    那時屍宅樹還不能將他完全變為原主的模樣,隻能做到相似的地步。好在遊書華少年時即出門,數年迴來後形貌略有變化,大家隻當是年輕人不斷成長的緣故,也未多注意。


    便是在此刻生死相關的時刻,遊書華也禁不住的愕然,沒想到他假冒的這個身份竟然也不是真的遊家子弟!


    他將真書華搜完魂即滅殺殆盡,壓根沒想到記憶模模糊糊的兩三歲前有什麽關鍵所在。可氣可惱,這真書華還真將自己當成遊家人了,記憶裏沒有一絲外姓人的感覺!


    瘦長老也道:


    “也就年輕人不知道,老一輩的還都是知情的。他父子二人也應該曉得。隻不過他是旁支,用不著城璽來辨認血脈,也就沒人提這迴事了。


    “我那時還想,他沒有遊氏血脈的束縛,說不定還可以修煉呢!倒是比遊家子弟還幸運些。不過後來我見他也沒這心思,也就丟開了。”


    遊譽思則有些奇怪,族內的舊事他當然都知道,不過這些細微小事,不值一說,外人如何知曉?他拈著胡須疑惑道:


    “遊書華沒有遊氏血脈,幾位仙長是如何得知的?”


    祈寧之笑道:


    “我無意翻到了遊氏族譜。他這一支,族譜上掛線的是他娘親,與別家男子承嗣不同,我便多看了兩眼。他父親名字後注了個‘招’字,又有載‘繼子遊書華,不承家業’這一行字,我便知他多半是其父帶入遊家的了。”


    幼蕖接著道:


    “他口口聲聲說自己因為遊氏血脈,不能修煉。可家譜又如此記載,互相矛盾。可見這人作假也做得不地道。”


    遊書華氣結,敢情自己用不著隱瞞修為的!他壓根不是遊氏血脈啊!他哪裏想到,一本破破爛爛的家譜,也值得關注!


    他但凡多看一眼,就能知道自己不是遊氏血脈了,就不會在道門這幾個崽子麵前強調自己沒有修為了。多此一舉啊!他早就露了馬腳了!


    遊譽思心頭有些暗驚,這祁仙長道是無意翻到遊氏族譜,這還能無意啊!族譜放得隱秘且不說,不是有心人,誰會去從族譜上下功夫?


    果然是八大門派的底子。


    幸虧有道門諸位仙長啊!


    遊書華發狠獰笑:


    “幾個小兒,能拿爺爺我奈何?真當我是甕中之鱉麽?”


    他一擰身,化作一縷青黑雙色光焰,急向密室口衝去。


    隻是到了此時,他如何走得去?


    身形一動,就傳來了一聲慘唿。


    且不說密室門口他撞上了多少道突然亮起的攔截——來時胡嶠等每人順手都布了一道,就看遊書華背上,五顏六色、密密麻麻的利器,紮得跟刺蝟也似。


    就連幸災樂禍的遊學林也忍不住嚇得一哆嗦,這也太慘了!


    白光一閃,幼蕖一拎流霜束,將捆束得粽子似的遊書華頭下腳上地提著一抖,地上叮叮當當掉了一地的針刺茅箭。


    各人笑嗬嗬地各自認領了自己的家夥。


    胡玉撿了滿手的長針,笑嘻嘻地對幼蕖道:


    “幼蕖姐姐,你給我的這燕尾針,果然是奔襲追殺的利器!”


    盧瀟瀟也在遊書華琵琶骨處一戳,聽得遊書華慘叫一聲,歎氣道:


    “你李姐姐給你的燕尾針還可迴收再用,她給我的這遊絲鑽子卻是拔不出來,隻好算我發個善心施舍掉了。你還好意思叫?百枚靈石都換不來的!便宜你了!”


    又鄙視地一撥拉被倒懸著的遊書華:


    “這廝忒也膿包,一個照麵都沒打就逃,還逃得這般窩囊,連防護也沒做好的?”


    遊書華被撥弄得滴溜溜直轉,全無自主之力,隻覺頭暈目眩,氣得要吐血。


    他哪想到這些小輩陰人的手段個個出色?


    他怎麽會防護都沒做好?隻是不知為什麽,很多手段都使不出來,周身竅穴也都盡被封了。


    那死丫頭的白練不知有何古怪,纏上了就掙脫不了!他指縫裏藏著的蜂翼刀也無法將其割斷。


    三位長老這才迴過神來,不免再次慶幸了一下多虧有幾位仙長相助。不然,讓此賊逃脫,終是個隱患。


    幼蕖在遊學林腦後一模,遊學林隻覺得全身汗毛豎起,卻又不敢躲開,亦不敢問緣由。


    “這是,屍宅樹的樹枝?”盧瀟瀟問道,她很感興趣。


    “是啊,他們以為這樹枝打到這廝體內了,但是因為入幻之力尚在的原因,其實隻是附在他脊骨上。”


    幼蕖說著,將手一起,一根通紅的水晶柱樣的樹枝被起了出來。


    盧瀟瀟接了過來,嘖嘖稱奇:


    “這廝倒也有些本事。道門的根基硬是發展成邪門歪道,還把屍宅樹養成了,還變出這樣的用法!”


    遊學林與倒懸著的遊書華皆是目瞪口呆,他們先前那般施為,這樹枝竟然沒打進去?


    他們以為施術成功,竟然隻是幻覺?


    道門這些家夥自命正人君子,幾時也會邪門歪道的幻術了?


    “李姐姐,你好厲害!”胡玉眼冒星光。


    “哪裏,這是有其他寶物輔助的原因,也是他們眼看陰謀將要得逞,心緒浮動,我才有機會乘機而入。其實,並不是隨時都能用這法術的。不能全算是我的功勞。僥幸而已。”


    幼蕖真心實意地謙虛著,暗暗向空中比劃了一個手勢,小地繹鏡快活地翻了個跟頭。是它的功勞!小九誇它呢!


    “那也是這遊書華一門心思搞歪門邪道,沒在道門玄術和心境磨煉上好好下功夫的緣故!一把年紀,都活到狗身上去了!沒腦子,不!是狗腦子!”


    胡玉鄙視地一拂流霜束,遊書華再度被轉成了陀螺。


    “小玉兒說得沒錯!”


    幼蕖點頭忍笑,胡玉的話雖然刻薄,卻也有道理。以這人的年紀,根基又是道門正統,若好好打磨神識錘煉心境,她就很難有進一步施展“曉夢術”的機會。


    與“曉夢術”第二層的“入夢”不同,第三層“入幻”可以誘導對方的心魔,根據對手心裏期盼的事物,布出由心而生的幻術,這需要進一步練熟“曉夢術”,還要神識完全壓過對方才行。


    她的修為目前隻能夠在密室內看熟了的環境裏布置出一個可掌控的小幻術。剛剛學會曉夢術的她短時間內這樣嚐試仍然些冒險,可是竟然也成了。


    若對手是位意誌堅定的能人,她輕則失手暴露,重則遭遇反噬。


    所以她的謙虛不是客套,是真覺得幸好對手不夠強。


    心思若正,百魔不侵。遊書華當然不是個正人。


    幼蕖又對傅猷道:


    “傅師兄,麻煩你在這狗腦子裏搜一下。”


    搜魂她也會,可是傅猷道是他更擅長這些不夠溫柔厚道的手段,幼蕖便樂得由他接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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