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可本就是魔門隊伍裏最善用計謀的人,不然,他也不會帶著鄺沅在凡人堆裏成功躲到最後了。他早就在豐閶穀埋下了暗招,搶在豐閶穀準備道魔比試之前,他就極有先見之明地在裏下鎮落了腳。


    扮教書先生夫婦這個點子就是他提出來的,也確實踐行有效。


    當時潛伏隻為了不備之需,沒想到正好合了比試的要求。


    孔老大對他張文可亦是佩服的。


    此刻,


    他盯著那橫豎都劃分出線路的棋盤,忽然覺得先前大家本能地都被那些棋路給限製住了。


    其實,隻要能破開那些壁障,不就可以省了許多彎路?


    豐閶穀穀主說過,蠻力亦可破除棋局。


    那——


    幾個念頭在腦子裏一衝撞,電光火石間,


    張文可福至心靈,大喊一聲:


    “你們烤雞湯圓的說得熱鬧,


    我卻是愛吃米花的!”


    鄺沅正疲於奔命,


    忽然聽到張文可冒出這麽一句喊來,不由怔住了。


    張文可胡言亂語可能有緣故!


    她與張文可喬裝教書先生夫婦,也是過了一段凡俗日子的。


    學堂裏小孩兒多,她這個做師娘的為了收攏一幫頑童的心兼交好各家父母,曾將鐵鍋燒熱了然後將糯米放進去炒,白米粒粒爆開如花,正為市井兒童愛吃的米花是也。


    米花可以加糖加油加滾水泡開,又解渴又填肚子,還吃得滿口香甜。


    這一手很是為張師娘應來不少好感。


    這小子現在這樣喊……


    鄺沅定住了腳,麵上露出笑意。


    她進入棋局之前已好生看過棋盤全貌,記憶裏她如今所處的位置,與那旗杆的直線距離並不遠,隻是隔著一座小山加兩個設有陣法的叢林。


    若是能避開前方的那些棋子,而是從此刻的立腳之地直線衝過去,說不定還能搶在那姓李的丫頭之前!


    張文可,你總算起了點作用!


    反正,那廉穀主親口說過,


    這棋盤用蠻力也是可以破的。


    鄺沅將手伸進芥子囊,再取出時,隻見那柔若無骨的纖手握著滿把黑黝黝的小圓球。


    “陰雷子!”


    孔唐驚得“騰”一下站了起來,擱在他膝蓋上的酒杯被拂落在地,滴溜溜直轉。


    但是沒有人留意這點小小的動靜了,大家都驚得失了言語,邢老三等人更是倒抽冷氣,連廉穀主也微微變了臉色。


    這是金丹修士才能煉製使用的陰雷子,得集萬人怨念才能成一顆。爆炸後威力無窮,破陣開山,無有不摧,是一件極兇殘的厲器。修道之人若遇上了這兇器,豈止身骨無存,更會被其中厲火焚燒得神魂俱滅。


    擁有陰雷子的人,即使在魔門,也是令人忌憚和畏懼的所在。


    三大宗門裏的魔修,能煉製這陰雷子的人屈指可數,都是陰狠酷烈之輩,


    別人要想從其手中謀求幾粒,


    幾乎是不可能的,


    至少目前沒聽說誰能成功。


    沒想到,


    這嬌滴滴的女娘竟然有一滿把!


    再看一看,孔唐的震驚消了些。鄺沅手中的看起來顏色略淺,似是比真正的陰雷子成色差些,但也很難得了。


    徐建清牙疼似地捂著嘴,嘶聲道:


    “哎呦,懂了,還是張老弟懂鄺娘子!愛吃什麽,就能引出陰雷子來,莫非是人家小兩口夜半的情話?嘖嘖,我又奇怪了,簡老兒那手多緊,偏對鄺娘子大方得很!”


    他所說的“簡老兒”即天擇宗的簡之行,聽聞他憑著陰雷子在少清山立下大功,不然無論如何也破不了淩白石的青雲障。


    “這陰雷子是簡老兒的?”孔唐麵色不好看。


    徐建清覷著孔唐,笑得流裏流氣:


    “不是他的,還有誰?年輕一輩裏是有兩個,可是積累太少,自己能攢出三四粒就不錯了。老一些的裏麵,我知道的就是簡之行最擅長這個。至於鄺娘子是怎麽來的,嘿嘿,隻怕不好說啦……”


    “難怪,簡老兒閉關養傷的秘洞,誰都進不去,隻有鄺沅這小娘子能進進出出,人家這本事,嘿,我們也自空羨慕,學卻是學不來的!”邢老三跟著補充,句句都意有所指。


    他與鄺沅素來有些嫌隙,逮著機會就要踩她幾腳,何況此時鄺沅不在,無從分辨,正是拱火的好時候。要是讓這小娘皮巴上了孔老大,對他邢老三是大大的不利,能將他們拱分了,還得分得遠遠的,才好!


    這番對答聽得道門諸人鄙夷不已,個個心道:果然是魔門妖人!沒一個磊落幹淨的!


    隻有張文可麵露喜色,這段時日的朝夕相處果然不是白費時間!鄺沅能懂他的意思!他見過鄺沅把玩過這些玩意,當時其實是為了震懾他勿要動什麽歪心思,他也果然被震懾住了。


    雖然說起來不好聽,但此時也起了作用了不是?


    上方各種心思非議,下方棋盤中的鄺沅毫不在意,她能手握一把陰雷子,就不會為付出的代價犯什麽矯情。


    她也知道這簡化版是陰雷子雖然比不上簡之行自己持有的威力巨大,但已經足夠她壓箱底,在關鍵的時候殺敵保命。


    可此刻要在棋局裏獲勝,別無他法,唯有動用這來之不易的寶貝了。


    其他人有靠山有底氣,輸個一兩次也無甚要緊,自有上頭保著。


    而她從底層掙紮上來,又是女子,一路艱辛,不是容易到此。


    若一個打滑摔下去,便是直落到底,人人都能來踩兩腳,她攀附過的那些牆頭並不缺她這支看似豔麗實則處處不缺的無根花。


    故而,此局勝敗於她關係重大。


    好心疼……


    心疼歸心疼,幹事才是第一位,鄺沅看著手中的黑色圓珠,先將自己用重重盾牌護好,然後一咬牙,毫不猶豫地揚手撒了出去!


    一把陰雷子分作了前、中、後三撥,滴溜溜懸浮在半空,並未立刻炸開。


    胡玉的注意力不在陰雷子上,卻在那盾牌上。到底是鄺沅所用之物,那些盾牌如花朵舒張,雕縷精細、描畫華美、豔色鮮明,正如其主人一般。


    雙方雖是對立狀態,但敵意未明,也未曾交手打鬥,初次出門的胡玉對這魔門的女子鄺沅又是不屑,又是好奇。連盾牌都做得這般好看,這美嬌娘,生在魔門真是可惜了!


    “咋不趕緊爆開呢?”


    上方水晶盤中的徐建清不滿地抱怨道,卻見張文可麵色古怪地看著他,忽而醒悟:鄺沅離得那麽近,如果陰雷子就此爆開,隻怕她也要送命了。


    徐建清幹笑一聲:


    “果然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們這些外人都多嘴哈!看文可老弟多會心疼人!”


    張文可看看孔唐老大沒耐心的神情,再掃過道門諸人鄙夷的眼神,心裏一歎:


    “難怪人家說我們是‘魔門’!個個薄涼如斯!若非偃星旗還要鄺沅親手去取,個個此時恨不得親手將陰雷子早早催爆罷!哪裏還去管鄺沅猶在拚死拚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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