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魔修與胡嶠俱對豐閶穀穀主的統禦之術有些驚歎,水都潑不進!心裏更有深深的忌憚。


    這麽多凡人,世世代代家家戶戶對穀主衷心敬服,不是隻靠武力威懾就能做到的,定然是恩威並下,才能人心歸一。


    其人自有非常之處。


    雖然豐閶穀比不上綺色穀名震各方,但小小一處,


    竟也能做到在道魔紛爭中獨善其身,安然無恙。


    難怪這麽多年,不論是魔門,還是道門,都要規規矩矩自那位穀主手裏正正當當地贏過六韜令。此人不偏不倚,大義打動不了他,強威他也絲毫不懼,連修煉據說都是道魔兼蓄,正邪莫辨。


    而且,至今無人知曉那位姓廉的穀主修為在幾層!


    胡嶠邊啜茶邊琢磨著豐閶穀的情形,要是在從前,他可不會為西北一處小小的豐閶穀浪費思量,但如今不是閑著麽!


    他從來沒這麽閑過,閑得除了喝茶和被凡人觀望,別無他事。哦,有時麽聽妹子與對麵的魔修吵架,也能打發時間。


    不過胡玉城府不夠,時常被對麵氣到。


    幸好盧瀟瀟也加入進來了,她來後就熱鬧多了,不然,胡嶠可按不住胡玉蠢蠢欲動要生事的心。


    別說胡玉了,就是胡嶠自己,也快憋不住了。他往日打坐閉關幾個月都沒問題的,可這一個月的靜坐,當真是煎熬之極。


    相信那一桌魔修亦是同樣感受。


    當日曆練隊伍分開後,胡嶠、胡玉、鄭奕、杜維城四人成功混進了商隊,


    一路暢行,連巨靈派的關卡也順利通過,不免就有些輕鬆,當時還感歎了一下,這一隊的曆練任務過半要落在他們四人身上了。


    也不能說就此掉以輕心,委實是沒想到豐閶穀拋出了那麽古怪的比試題目。


    等他們看到告示悚然一驚的時候,雖然盡量若無其事,但已經被有心人盯上了。


    第二日就被請進了寶鶴樓喝茶。


    讓胡嶠好受一些的是,他們進來之前,二樓雅座已經有三名魔修在摔杯子了。


    那三名魔修罵罵咧咧,不敢罵豐閶穀穀主,隻能罵這個破鎮子的百姓狡詐又愚鈍,他們給出的一整袋子靈石不收,卻去巴巴地去赭衣衛士那領隻值兩塊靈石的石紐!


    那個穀主是給百姓灌了迷魂湯了麽!


    胡嶠幾人與那三名魔修大眼瞪小眼地互瞪了幾日,各自又迎來了新的同伴。


    盧瀟瀟、傅猷與潘寶一組也進來了。


    有趣的是,盧瀟瀟這三人是被當做魔修給認出來的。


    他們進來之前,胡嶠見赭衣衛士是領著來人往魔修那一桌引去,心裏還一高興,隻當是魔門又折了三人,


    心頭暗笑,


    故作悠閑地端起了茶杯看街景。


    及至端坐在桌前的魔修與新進門的三人麵麵相覷,還問出“爾等何人”的話來,還沒來得及轉頭的胡嶠方覺得蹊蹺,而此時胡玉又驚唿一聲:“盧姐姐?”


    胡嶠一驚,迴頭來看,果然是一身黑衣的盧瀟瀟!後麵則是滿臉無奈的傅猷與潘寶。


    三人俱是玄黑衣衫,一看就是努力在裝出兇神惡煞的模樣。盧瀟瀟的臉上還畫著半片紅色的胎記,兇狠的扮相裏帶著幾分滑稽。


    魔門的人撫掌大笑,胡玉瞪眼迴敬,胡嶠則苦笑讓座。


    三人到得此處,也不再掩飾了,三下五除二去了喬裝,俱是長長吐了一口氣。對他們來說,裝了這麽久凡人,實在是不容易,如今被識破,反倒輕鬆了。


    坐下後,盧瀟瀟連灌三杯蓮心茶敗火,這才向胡嶠一一道來。


    原來她們三人是扮作當地江湖幫派,拿刀動槍的很威風,倒也混過了不少人的耳目。盧瀟瀟爽利潑辣,確實是女土匪的派頭;傅猷風流俊俏,能狠能笑,也沒露相。


    隻苦了潘寶,這是個書呆子樣,雖然盧瀟瀟解釋說這是被她擄上山的讀書人,可潘寶實在口拙,被人用審視的眼神掃了幾迴,就臉紅結巴。


    這是在裏下鎮這樣全民尋找修煉者的大環境下,潘寶這樣的異樣就引來有心人注目了。


    便有行走江湖的人士故意前來挑釁,幾番試探,盧瀟瀟不小心火氣上升,修為一時壓製不住,白光一閃,赭衣衛士便趕到了現場。


    隻是當時盧瀟瀟太過兇悍,傅猷看起來又太過城府深沉,那些赭衣衛士本能地將他們當做了魔修一派。


    當聽完盧瀟瀟說完別來事宜後,胡嶠一時真是心化灰土。


    以他與杜維城的沉穩,盧瀟瀟、傅猷的精明,都沒掩得住身份。


    胡嶠心裏,祈寧之一介貴公子,李幼蕖是個劍癡,真海更是有清規戒律要守,這三人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那種,如何躲得過去?


    沒想到,一天一天過去了,這三人竟然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接下來,真海這小和尚竟然大大地嚇了他一跳!


    不,是嚇了所有人一跳!


    他竟然大大咧咧地出現在眾人麵前,在寶鶴樓,端著一大托盤的點心,點頭哈腰、滿臉堆笑,自如而熟練地在做跑堂的事。


    那個油膩膩傻乎乎的廚房小工,雖然多了頭發,黃了麵皮,鼻子也塌了些,但主體未改,胡嶠等人如何認不出來?


    幸好大家都曆練到這個地步了,都是竭盡所能地不動聲色。


    鄭奕倒吸了一口氣都沒敢吐出來,在桌子底下悄悄拉住了盧瀟瀟的手,胡嶠都聽到盧瀟瀟的牙在咬得“咯吱”響。


    傅猷的寬袍大袖掩住了僵直的胳膊,他的椅子扶手竟然沒被捏碎,胡嶠很是讚歎他的忍氣功夫。


    其實胡嶠自己也呆了呆,幸好他涵養功夫向來出色,又是習慣麵無表情,所以看上去一切正常。


    隻有胡玉差些,差點脫口喊出真海的名字,一個“真”字都冒了頭,得虧她轉圜得快,笑嘻嘻地指著那道齊劉海:“真……是好玩兒!”借著圓睜杏眼的功夫化解了驚詫。


    故而沒引起其他人的懷疑。


    幸好幸好!


    也實在是不能置信。


    雖然不敢有一個字的交流,但大家都知道彼此的震驚與茫然。


    真海、祈寧之、李幼蕖三人到底經曆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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