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握得住對方路數,又都是高手,眼光、預判能力與劍法造詣竟似乎不相上下,一時間誰都不能穩占上風。


    倒是讓一眾旁觀者看得津津有味,樂在其中,隻恨一雙眼睛不夠用。


    打得熱鬧,看得也過癮!


    一個是大師兄,一個是小師妹,一個是積年老成,一個宗門新秀。倆人各逞身手,無論是出招還是接招,防禦還是進犯,都精嚴高妙,頗顯不凡心力。


    下方觀者不時“呀呀”倒吸冷氣,又或是情不自禁地隨著比試手足亂動。


    你來我往了一陣,吳禎忽然猛一陣發力,劍氣如暴風驟雨迎麵潑來,似是不願再長時間纏鬥,意圖一舉拿下。


    唐雲看得一歎,大師兄的澒洞劍法愈發進益了,她自愧不如。畢竟是大師兄,這雄渾的劍勢之下,玉台峰這一代弟子中隻怕無人可敵。


    她所知的小師妹,隻怕也……難!


    幼蕖壓力倍增,倉促之間竟無破解之法,隻得先將一口劍緊緊封閉門戶,不讓自己露出一絲空隙。


    高手之下,哪怕頭發絲這一丁點的縫隙,都是極大的破綻。


    幼蕖劍尖所觸之處,都有勁風反撲,心頭駭然,心道大師兄果然名不虛傳,當得起米蘭米珠的推崇和唐雲魏臻的尊敬。可她向來遇強則強,這陡峭的難度又愈加令她燃起了鬥誌。


    她知自己比起大師兄來,吳禎經驗豐富、劍術極精且修為極高。她參加大比之前也對可能遇到的主要對手都有揣摩,對各派各峰劍法也都練習過。


    雖然預感大師兄會對她發起挑戰,但幼蕖那時主要精力在大比,尚未去細究如何應對自己玉台峰的劍法。


    吳禎的劍法比米蘭米珠高出許多,有紅葉師伯的氣勢,又融入了他許多的個人見解與風格,還夾雜著似是而非的嬗變,大概是曆年在外行走的實踐催化,真個老辣圓熟。


    幼蕖手上加緊,一邊用颭風劍法及水木清華訣護住全身,一邊飛速盤算應對之法。


    雖說她這個入門最晚的小師妹敗給玉台峰大師兄不算丟人,可是敗就是敗,她心裏正是一股銳氣,可不想就此泄了。


    而且,她很想參與這次八派合練。聽說這次有機會去玉昆山采摘慶雲,那師父的青雲障就有機會得到修補了。


    雖然她的本事有限,不可能將青雲障恢複原貌,但補上一塊是一塊,能將師父留下的念想修補一點,心裏便少一點缺憾,便多一分歡喜。


    幼蕖壓力雖大,卻無懼意。她劍法變化亦多,靈力又充沛,足可支撐防禦,也不是可以輕易拿下。


    兩人翻翻滾滾,轉眼已是百招開外。


    旁觀者看得目眩神迷,大飽眼福,連驚歎都發不出了。


    吳禎倒不知這個嬌怯怯的小師妹這麽耐打,硬是頂住了他狂風一般的澒洞劍法。


    雖然他已占上風,但卻仍然破解不了她的防禦,青梗劍劍光連帶靈力護著她全身,驚雷劍雖然淩厲,可總被引偏或抵住,基本上無法遞到對方的要害。


    她看似防守,卻每一劍都在尋找機會反擊,一有機會就擴大劍圈,他一時也不敢輕易冒險。


    他連出了兩招壓箱底的絕招,竟然都未奏效,一時倒也拿她無可奈何。隻能仗著自己修行時日勝過幼蕖,底子厚實,且消磨對方力量,總歸能贏在最後。


    幼蕖盡管防禦得水潑不進,可她心知防守雖一時無憂,到底不能一直下去。總要有個了結,對方的底子肯定勝過她,她不可能指望大師兄先露出破綻。


    要破眼前的僵持之局,就要有人先作出改變。


    眼看對麵攻擊壓力有增無減,幼蕖心裏一橫,陡然變勢,門戶大開,同時掌中劍光驀地大盛,清光如匹練一般揮灑而出,劍勢淩厲,直攖對方鋒芒。


    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這是,硬碰硬的架勢?


    場外諸人俱是一驚。


    小丫頭的底子哪有這般厚?這麽拚下去,莫非是知道自己贏不了,幹脆放開手腳,背水一戰?


    許多人都覺得是這樣,要是換作自己,也會丟開輸贏之念——畢竟贏不了嘛!隻圖打得痛快出了全力就行了,既博了名望,又掙了臉麵。


    這是強弩之末了麽?


    吳禎眯眼,心底下了判斷。


    比劍,亦是比心,比沉穩、比勇氣。


    越是心虛,越是要大張旗鼓,他最初與強手比試時也時常作此虛張聲勢之舉,唬得對方狐疑不定,反而弄不清虛實,自己便往往能在暴露頹勢之前反敗為勝。


    原來這小丫頭也會這一招。


    吳禎暗笑,自己這方麵可是行家!小丫頭沒和大師兄對過劍,當不是學他,這行止卻有異曲同工之妙,果然是玉台峰的弟子!像自己!


    吳禎這心裏的轉念不過在電光火石之間,手裏已經有了變化。他料定隻要壓下小丫頭強弩之末的威風,他便勝券在握。


    哪曉得一觸劍光,壓力如山一般強橫逼來,他心中一驚,大出意外,手裏竟是不由慢了一線,旋即心中好笑:真是個不知深淺的黃毛丫頭!真當他這個玉台峰大師兄的名頭是風刮來的嗎?


    吳禎便欲加力,可是,隻是方才那麽微微一個意外的功夫,他的進攻節奏有微弱的一絲變化,幼蕖已是瞅著了空隙,順縫隙而入。


    吳禎方才所營造出來的上風立時減弱。


    這本是一場針尖對麥芒的比鬥,有時機會就是那一絲絲。


    也是吳禎起初有些托大,以為最多不是棘手一些,總歸能將對方打下台去,又仗著自己的經驗豐富去套小師妹的路數,哪想到幼蕖突然幾近拚命的架勢,弄得他不得不由進攻轉為招架,還帶了兩分著忙。


    抓住了一線機會的幼蕖手上不減,心想:“可不能讓他有喘息之機!”她咬著牙一劍緊似一劍,刷!刷!刷!連環進擊,劍花團團爆開煙花一般,靈力吞吐間竟然不見疲勢。


    吳禎心頭暗驚,旁觀者隻見幼蕖身形似電,劍招飄忽。他在劍光籠罩之下,才知道,這看起來輕飄飄的每一劍,其實俱有千鈞之力。都鬥了這許久,怎地還有這若多存力?她的底子竟似不比自己差!


    一般修士使劍,是劍隨人動,可是場上幼蕖的身法全力施展開來,卻是人隨劍走,飄忽浮沉。劍如玉龍夭矯,人如落葉飛花,幾乎沒有了重量,“粘”在劍上一般,踏前忽後,攻左忽石,勢頭難擋,全是進手的招數,勢如雷霆疾似電,靈力氣浪一陣猛似一陣。


    氣浪翻湧的潮頭裏,突然間,幼蕖連人帶劍向上一拔,連同氣浪一起拔起了十數丈,同時手底卻毫不停歇地又是連續三式“雷霆雨露”。劍氣如玉山倒傾,又如萬丈懸崖上飛瀑奔下,浩瀚磅礴以極。


    吳禎年富力厚,膽氣更足,料她是要借俯衝之力,哪肯就此居下,亦奮力拔起身形,手上招架不停。


    幼蕖於半空中發出的這三式招數雖相同,發力程度與角度卻大相徑庭,螺旋劍光似先逼人而至,人劍合一隨後以一往無前之姿態,夾於團團劍光之中,似一柄寒光四射、無堅不摧的寒鐵錐,直射向前。


    在這鋪天蓋地的劍芒之中,吳禎未料到這相同的三劍竟然也花樣百出,一時忙於應對,心裏勁頭一阻,頓失銳氣,不得已向後直掠出去,同時,那劍氣已壓到頭頂,他被動舉劍一迎。


    他在這無奈退勢之下,力量大減,隻聽得“當”的一聲,火花蓬飛,驚雷劍的劍尖竟是已給削掉一截。


    吳禎方才以為這位師妹已是勉強支撐的的強弩之末,沒想到,自己才是那根後繼乏力的箭枝!


    舉場皆驚。


    舉場皆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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