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你!我身體裏流著你的血,捕靈手才會認你!”


    景明逼近那人,眼中含淚、聲音從顫抖變成尖利:


    “你真是我爹!你為何不認我?”


    麵對景明的逼問,那人“簌簌”而抖,閉著眼睛不肯看麵前的少女,臉上肌肉扭曲顫動,似是忍著極大的痛苦。


    半晌,他喉嚨被人淤塞後捅開一般,快快湧出幾句話來:


    “這什麽捕靈血染,經典從無載錄,誰教你的這邪氣法子?分明不安好心!就是誑你的,你這是給人騙了!”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否認!”其聲尖厲,充滿憤慨。


    這話與幼蕖心裏想的一樣。


    可隨即她一愣,咬牙切齒說這話的並不是景明,而是另有其人!


    那牢房裏又憑空現出一黑衣人影來!


    景明大驚,那人臉上卻是憤怒與痛苦交集,死死瞪著來人,眼中通紅、直欲滴血。


    來人是個女子。


    這女子發絲半染風霜之色,麵容卻依舊姣好,紅顏白發黑衣,對比分外鮮明。不點鉛華,麗色難掩,隻是麵部線條銳利冷硬,看得出是個厲害角色。


    她身量不高,窈窕纖細中自帶一股咄咄逼人的氣勢。神情冷漠,眼神如刀,嘴角掛著一絲譏笑。


    令幼蕖心中一凜的是,這黑衣女子腰間係著的玄金色腰帶上,三道水波紋赫然可見。


    “景明啊景明,你終於來啦!”這黑衣女子上下打量著景明,眼神如鉤。


    “你是何人?”景明低聲喝道,猶不忘警惕地將那疑似生父之人護在身後。


    “她是……”她護在身後的人說了兩個字就說不下去了,似是難以啟齒。


    不過那女子飛快地接了口:


    “我!嗬嗬,我就是給你傳信之人!更是你爹的仇人!你身後這人,就是你親爹!亥觀寺的惠東和尚,就是從前你師祖的得意弟子,本名叫做景海的,便是他!”


    從敵人口中確認了親父身份,景明臉色“唰”一下雪白。


    雖然大敵當前,她仍然忍不住迴頭去望了一眼,隻見那醜麵之人搖搖欲墜,眼露驚恐之色。


    這父女相認,竟然恐怖如斯?


    旁觀的幼蕖難以想通。


    身在局中的景明更是悲愴驚懼莫名。


    那人“唿”地一掌揮來,怒喝道:


    “滾開!我沒有女兒!”


    “你……就這麽不想認我嗎?”


    景明被親父一掌劈在肩頭,亦是搖搖欲墜,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彌天大錯。


    不過,幼蕖瞧著,這一掌看似猛烈,卻是外強中幹,遠不至造成內傷,能擊倒景師姐的並非這一掌,而是那醜麵人的態度。


    “哈!”


    那黑衣女子仰頭狂笑一聲,聽得出痛快以極。


    “景海!女兒當前不敢認,是什麽感受?你當初作孽的時候能想到,自己有今天麽?”


    這被稱作“景海”之人抖若篩糠,麵色慘淡,眼角垂下兩行血水,卻是死命努著嘴咬著牙,不肯多說一字。


    幼蕖暗暗覺著,這黑衣女子與這景海之間多半不止是深仇大恨,更像有什麽私隱的情形。


    黑衣女子一揚手,腰間玄金色長帶卷去,將景明纏了個結結實實!


    “父債女償!你爹這爛人死不足惜,他欠我的就拿你來抵罷!”


    景明渾渾噩噩,幾乎沒有反抗就被拉扯了過去,像個破風箏一樣被拖在半空。。


    不知是心神劇震導致失守,還是強弱懸殊太多毫無還手之力。


    幼蕖瞧著暗暗揪心,得,要救的人又多了一個!


    “景海!你且看我如何炮製你女兒!”


    那女子丟下一句話,抓起景明狂笑而去。


    那景海踉蹌兩步,怎奈鎖魂釘在頸,無法更多移動,一下跌俯在地,捶地號哭大唿:


    “儲魅!你衝我來!你放了我女兒!”


    隻捶得滿手鮮血淋漓,嗓音愈發嘶啞難辨,喉嚨裏“嗚嗚”悲聲模糊不清,幼蕖隻聽得出他一聲聲地重複:


    “你放了我女兒!你放了我女兒!嗚嗚……”


    呸!


    幼蕖暗暗啐了一聲。


    剛剛景明師姐那般,你死咬著就是不認。


    如今麽,好了,景明師姐被你仇人抓走了,你才開口喊“女兒”,可憐景師姐一聲都沒聽到!


    “這位上清山的小友……”


    幼蕖陡然聞得一聲喚,才想起身邊還有個看了半天未出聲的浮漚大師。


    “……,你現身罷!我瞧著你還得去救你那位同門。有些話,你得跟這位景海老兄,得跟他問個清楚。”


    既是浮漚大師如此說,幼蕖隻得掀開青雲障,露出身形。


    那悲痛得近乎瘋魔的景海突見幼蕖現身,也由不得大吃一驚,口中“啊啊”了兩聲,卻是停了悲號。


    浮漚大師先開了口:


    “你是叫景海,還是惠東的,我也不管。我隻瞧你是我卓犖寺下院弟子,也有一份同門之誼。呶,這位上清山的小友,亦是你那不肯認的女兒的同門。我們要平安出去,還得靠人家。都到這地步了,你有啥就趕緊說個清楚罷!”


    幼蕖隨意抱了抱拳:


    “前輩,晚輩乃上清山玉台峰弟子李幼蕖,與景明師姐一向親厚。晚輩跟追蹤浮漚大師行跡來此,不意遇上景師姐,剛剛情形亦盡收眼中。


    “當前之義,是先救景師姐。敢問前輩,那黑衣女子與您是否有生死大仇?景師姐眼下是否有性命之憂?”


    那景海長歎一聲,淚珠滾滾而下,麵上血水縱橫,愈發醜陋,也愈發悲涼,令人視之心酸。


    幼蕖著急:


    “有什麽您快說啊!景師姐是否有性命之憂?”


    她特別不能理解,有的人一到緊要關頭,就不說話,或是盡說些無關緊要的話。


    此時的她,大概還不能明白,有的人,一生悲劇自有緣由,總是分不清輕重緩急。與修為無關,與心性相關。


    愈是重要的話,愈是緊急之際,愈是不容易出口。


    那人吭吭哧哧了幾聲,急得幼蕖恨不得去掰他的嘴。


    “景明,她,她,是我女兒……我,其實,原名……景海……唉,說出來實在令師門蒙羞,從前號作洞慧真人的,便是在下。”


    幼蕖氣得白眼,這大家都知道了啊!說點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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