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山陵不算極高大,但起伏蔓延數千裏,連綿不絕如巨屏,岩壁崔嵬、氣勢磅礴,令人仰首間心生蒼茫之意。


    “前麵就是卓犖寺了!”杼羽收起載有地圖的玉簡,感慨了一聲,“果然氣象不凡!”


    遠遠看去,不斷有劍光自雲空閃現,若道道飛虹曜日、卷雲破空,又若八方流星匯聚、射電追風,競相投向這片丘陵深處。


    應當都是來參加法華會的各派門人。


    令人驚奇的是,那些劍光的下落匯聚之地,並不見雄奇宏偉的高大殿宇,隻有一片半舊的石梁、草屋。


    若非有梵音隱隱、佛光如靄,真讓人疑心這裏是片被廢棄的遺址群。


    杼羽所言的氣象不凡,並非雕梁畫棟奇麗輝煌,而是那些石梁、草屋,樸素而莊嚴,清健而深沉,寥寥梁柱間自有大氣廣博之像。


    “果然名刹古寺,不在皮相,而在精神!”陳知秋由衷感慨。


    於簡言摸了摸腦門兒:


    “連迎賓都沒有,也不見張燈結彩,比我們上清山的慶典寒素多了。可是,唉,這地方,怎麽有種肅然起敬的感覺呢!我小於都不好意思胡言亂語了。”


    他們離那處尚有段距離,可已經感覺到瑞氣融融,如沐清泉、身心皆洗,自然有種悲憫寬仁之意自心底生出。


    幼蕖袖內青雲障突然微微一動,她輕撫手腕,不由一笑,自是另一縷青雲障在附近,起了唿應呢!


    兩片青雲障許久未並肩齊飛了,竟然有些想念。


    青梗劍盤旋著升高,她遠眺天際,果然,遠處一縷黃色劍光如電射來,矯健藏鋒,渾厚含銳,正是藏圭劍!


    綠柳浦別後,今日才得重逢,幼蕖不覺喜意盈麵,青梗劍一點,衝上前去。


    杼羽從未見過幼蕖如此流露歡顏,不免心裏微動,眼神也跟著追了過去。


    於簡言咂了下嘴:


    “那劍光好生厲害!噯,還挺熟悉的,我小於幾時認識這樣厲害的人了?”


    陳知秋不由笑道:


    “眼前你至少認識兩個這樣厲害的人!”


    於簡言看著兩道越飛越近的劍光,“嘿”地一笑:


    “確實。李師妹的劍光比來人不相上下,算起來,我至少認識兩個呢!”


    江燕兒撇撇嘴,這樣的稱讚她總覺得刺耳。曾幾何時,自己也總是收獲這樣的誇讚,她一直是同性同齡人中的佼佼者。


    她與幼蕖同時入住馬頭峰、同時進入內門,對這樣的同齡人她總有些不服氣,卻又有些喪氣,不知何時自己就悄悄落了後。明明自己什麽都不比那李幼蕖差的!


    “啊,是玄機門的隊伍!”景明低唿一聲。


    聞得此言,杼羽的巣南劍一滯,頓了下來。


    迎麵而來的那位少年,劍氣如龍、長身玉立,偏又配著一身白袍,愈發顯得飄逸瀟灑、氣宇軒昂。


    杼羽平生第一次生出自慚形穢的感覺來。


    上清山強者如雲,杼羽自問向來不卑不亢,從不曾因別人勝過自己就眼紅難受。麵對強勢的大師兄吳禎、唐雲師姐,他都可以自如應對。


    對梁溪絳英、蕭雲軔這樣的精英弟子,他也從不摧眉折腰。


    可是,麵對由遠而近的那位白袍少年,杼羽心裏抑製不住的酸裏帶澀。


    尤其是見幼蕖歡快地迎上去時,杼羽心頭更是突然發澀得沉重了起來。


    幼蕖眉梢眼角都洋溢著由內而外的笑意,語聲也是少見的活潑清脆:


    “祁師兄!”


    祈寧之遠遠就瞧見幼蕖身後還有同伴,他自己同樣也領著隊伍,故而雖是心情雀躍,卻違心地將劍速壓了又壓,笑容也努力地收斂,好讓自己別顯得那麽急切。


    藏圭劍與青梗劍將將相接時,底下突然一輪金色的圓溜溜的物事衝天而起,筆直地衝二人射了過來,可巧,攔截在兩劍的中間。


    祈寧之眼看著近在咫尺的佳人被這半路殺出的鬼玩意兒攔截住,隻氣得一掌劈出,那金色圓物似通人性,滴溜溜地打著轉,卸去了他的掌力,還故意在他麵前轉了個圈,又飛到了幼蕖麵前。


    這倆人,一遇上就要鬧一鬧。


    幼蕖不由大笑:


    “阿海!你躲在原真缽裏作甚?”


    紫金缽裏伸出個圓圓的腦袋,笑眯眯地衝幼蕖晃了晃:


    “九兒,怎麽才來?我等你好幾天了!我好幾個師兄弟聽了你的偈語,都稱你有悟性,都爭著想跟你辯一辯佛法呢!”


    說話的功夫,真海已經躍出了原真缽。


    他眼神清亮、額頭潔淨,稚氣與智慧奇妙地融於他一身,更兼笑眉笑眼,憨態可掬。


    “你這小和尚,專門搗亂!”


    祈寧之低喝,風度拋開,一掌便毫不客氣地當頭劈下,可原真缽若早有預料,左一晃右一晃,穩穩地托住他的掌風。


    原真缽的主人則笑嘻嘻地照舊跟幼蕖拉家常:


    “我師父也說了,先請你去跟他一會。談什麽?是……哎呀呀,這位祁師兄,前兩個月就到了鄙寺,我留他參悟佛理,他偏不,就在這四周亂轉。你瞧,火氣越發大了!早知道就該讓我師父留他讀一卷清心咒!”


    “這是卓犖寺的弟子麽?”


    見真海一身緇衣,乃僧人裝束,偏又比一般出家人多了份頑皮,江燕兒好奇地低聲問景明。


    景明點了點頭,答道:


    “這位真海師父是明鏡大師的高足,據說是卓犖寺這一代弟子中的第一人。”


    她是在宗門慶典上見過真海的,對這位鍾靈毓秀、佛心通明的佛門弟子深感欽仰,卻不知他與幼蕖關係如此親近。


    江燕兒眼神有些茫然,由衷地歎了口氣,道:


    “我還知道幼蕖她不太善於交際。如今看,李師妹與玄機門、卓犖寺的人都這般熟啊!原來她不僅修為在這一輩中出挑,連人脈都這般驚人。”


    杼羽聽她似有些酸,不由一笑,主動幫幼蕖解釋:


    “李師妹她上次參與八派合練,當然結識了不少大派門人。況且李師妹為人真誠,又肯擔當,隻要與她合作過,就沒有關係不好的。那趟曆練,很得八派師長讚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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