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幼蕖的請求,唐雲想了想,也道:


    “確實。大師兄本意是想大家更刻苦些,以為嚴格是對大家好,可倒未必如他所願。


    “我看杼羽本來還挺靈光的,跟他練了一段時間,劍光反都沒那麽活潑了,自個兒的主見也少了。


    ”葛誌麽,人本來就老實,膽子又小,被大師兄嗬斥著這樣那樣的小心,我看反而更容易出錯了。”


    “所以,得改!別人的話不管用。隻有大師姐你去說,大師兄至少還肯聽進去一二,這可是造福蒼生的事,千萬千萬!”


    幼蕖抱著拳,作揖打躬,像隻諂媚的小倉鼠,引得唐雲大噱,揉了兩把她毛茸茸的頭發,應了下來:


    “你這是有道理我才去的。若隻為自己躲懶,我可不理你。還有,跟大師兄說話太傷神,你怎麽補償我?”


    幼蕖這時可沒那麽乖,她笑眯眯地搖著一根食指,道:


    “非也非也!大師姐,你該謝我才是。迎難而上,知不易為而為之,實是有助於心境磨練。你造福同門,又積攢功德,此緣法非人人可得。若不是我,師姐你哪有這樣好的機會?”


    這調皮話又討得唐雲一頓輕錘重揉,幼蕖抱頭亂竄,好一番求饒才平了師姐之嗔。


    臨去時,小丫頭又扮了個鬼臉,趁唐雲還沒來得及出手,她已經飛快地逃之夭夭,一連串笑音隨之遠去。


    唐雲笑罵了兩聲,心裏卻是柔軟又歡喜。這小丫頭!


    修煉之餘,姊妹嬉鬧、同門情深,雖增不了靈力修為,卻調節得心情順暢,做事、修煉都輕鬆許多。


    帶有淚水的歲月令人成長,而充滿歡笑的時光也有益身心。


    一顆心,要健康蓬勃又堅韌,需要困難磨煉,也需要正麵激勵,還需要不起眼的小趣味和隨時隨地的小歡喜來滋養。


    唐雲隻覺得,自這丫頭來了玉台峰,雖然說起來是師姐照顧著師妹,可師妹也助長了師兄師姐們心境的健全呢!


    她理了理話頭,準備好了才去尋吳楨認真地談了談。見吳楨若有所思,她一笑退下,對大師兄點到即止就行了。他這人,若聽得進,兩句也就可以了。若聽不進,長篇大論亦是無用。


    不管大師兄如何去想,唐雲又去尋魏臻,這是她親師弟,得多費些心。


    魏臻聽唐師姐說了一番死用功不如巧用力的道理,大不讚成。


    魏臻最崇拜大師兄,許多觀點都是原封不動地從吳楨那接過來,隻覺得隻有苦練狠練,最好練得受傷送命才是勤學的模樣。對這觀點若有半分質疑,就不是玉台峰的好弟子。


    所以唐雲講的道理他隻覺得是歪理,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堅決地要將這動搖軍心之語摒棄在耳外。


    唐雲氣結,扭頭就走,氣唿唿地丟下話


    “練死你算了!要不是幼蕖讓我來說,我才懶得理你!你個臭石頭的腦袋,比大師兄還頑固!”


    沒想到魏臻眼睛一亮,趕忙拉住她:


    “李師妹說的?哦那我聽!”


    唐雲更生氣了:


    “你個臭小子!我是你師姐!”


    魏臻“嘿”地一笑:


    “李師妹沒錯過!”


    唐雲牙癢癢,一把揪住魏臻:


    “幼蕖沒錯過,難道我犯過錯?”


    魏臻仔細一想,老實答道:


    “倒也沒有。”


    見唐雲瞪眼,他憨笑道:


    “師姐你是也沒怎麽錯過。可是不知為什麽,就覺得李師妹的話可信,值得信!”


    唐雲也沒脾氣了,隻能揪著這小子迴憶從前:


    “你好生想想,從前你練得人都木了,拉你出去散心的是不是我?讓你做點別的事迴頭來就有轉機的是不是我?”


    “是你,”魏臻不否認,“可是,你那是誤打誤撞,你都不曉得什麽道理。李師妹說得多明白,一通百通,能力那個什麽的?哦,能力是可遷徙的。多準確!醍醐灌頂!”


    唐雲忍不住去削李師妹的功勞了:


    “幼蕖說,這話她也是聽來的。是五梅道院的人講的!”


    “李師妹聽過的話多啦!怎麽不見她說其他話?既是道院傳出的,那知道的人也多啦,怎麽不見多少人去真個應用?知易行難,用起來才是真厲害!”


    唐雲不氣反笑,她看著魏臻不禁深深點頭:


    “不容易,竟然知易行難都曉得了。平日三棍子打不出個……話來,這會把我都說住了。是是是,幼蕖厲害,你也厲害!你要真謝李師妹,就按她的道理好好做,才不辜負她!”


    她是看出來了,自己這個大師姐的話在這個魏師弟耳中是不算數的,可李師妹的話對他而言卻是金科玉律。玉台峰的風向真是變了。


    那行,日後什麽難辦的事,直接交給幼蕖轉話就是。


    也不知吳楨是不是將唐雲的話聽進去了,幼蕖和唐雲都覺得,大師兄的嚴厲外殼稍稍軟和了一點,話風也不再似深秋寒氣肅殺。


    從前師弟師妹沒達到他定下的標準要求時,隻管習慣性地閉著眼睛接受暴風驟雨般的訓斥就是了。大師兄是恨鐵不成鋼,是為自己好,大家也都知道,所以也都心甘情願受著,隻怪自己不爭氣。


    可心裏,難免生怯,緊張得顫抖,擔心自己太笨而大師兄更加失望。再做時,也自然束手束腳、畏首畏尾,就像有一道無形的金箍箍住了手腳。


    再失敗也不打緊,可讓更人難受的是,失敗的時候心裏沮喪難過,麵上還不能露出脆弱之色,還要硬著頭皮在大師兄麵前再試再練,等待他再一次的皺眉黑臉。


    那種害怕緊張、那種戰戰兢兢,過程著實煎熬。


    故而這幾日當每人都得了大師兄的幾句溫言後,那種驚喜簡直令人熱淚盈眶。


    太奇怪了,那種無形的金箍一鬆,手也穩了,心也靜了,從前使不上的力度,如今一吐氣,力道就達到了。


    從前探不到的角度,如今一轉腕一擰肩,手和劍就過去了。


    原先一板一眼的生硬銜接,不知不覺有了平滑的過渡。


    曾經不懂也不敢多問,甚至以裝懂唬弄過去的幾個功法難點,如今也敢多問兩句了,許多疑難因此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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