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的風,陰森而冷冽。


    我被阿爾哈圖叼著,起初還有力氣叫罵,後來早已因為腹中的純陽之火不停的灼燒而有些發昏。


    我見到阿爾哈圖好像和一個位高權重的人做了交涉,道了謝之後便又叼著我一路向一片紫色的海跑去。


    後來我才發現,這不是海,應該就是他說的九幽河……


    河邊果然是開滿了火紅火紅的花,路上是紫色的石子兒,無數透明的綠色遊魂走在上麵,有的在聊天,有的在嬉笑。


    感覺……也沒有之前那個小小鬼蜮那般可怕,反倒是有一點點的可愛。


    河上麵有一條長的離譜的橋,無數的遊魂從橋的另一邊踏上,走到中間,領一碗孟婆湯,才走下了橋。


    那上麵的小兵不停的叨念著:“上了奈何橋,就不能迴頭。”


    我被阿爾哈圖化成人形抱著,沁入河水之中……全身都夾雜著冷冽,才真正知曉楚子鈺所說的,千年寒冰,冷的刺骨。


    阿爾哈圖臉色也不是很好,我因為進了那河中泡著而臉色好了一些,但還是有些脹痛的迷糊。


    “玉兒……忍一忍啊……一會就好了。”


    阿爾哈圖也是冷得打冷顫,河邊站了個一身黑衣的男人,就是之前和阿爾哈圖交涉的人,他看起來長相十分清俊,也帶著些幽冥的陰氣,略歪了下頭,一笑。


    “我還沒見過,進九幽河不用術法護體的。”


    他說的這話,讓阿爾哈圖抹了一把臉,但卻沒迴答他。


    我顫顫巍巍的問他:“你究竟……和楚子鈺聊了什麽?你……”


    這世上有句話叫終不得誌,我想大概就是說我的。


    我本來以為,阿爾哈圖會和我繞幾個圈子之後肯定會告訴我他的秘密。


    然而,沒等他和我說完,我就又是一陣急火攻心,整個人差點沉進水裏去!


    咕嚕咕嚕的喝了幾口水之後,我竟奇跡的覺得腹中的烈火被澆滅了大半!可旋即可能是火焰戰勝了河水,當腹中再次燒灼起來的時候,我第一反應就是又低頭喝水。


    阿爾哈圖手疾眼快的攔住了我:“別喝!不能操之過急。”


    “可……”我想說我自己難受,但看他似乎比我更難受,於是就點點頭,忍了:“好吧……”


    阿爾哈圖似乎很高興,抿抿唇抱住我:“睡吧,玉兒,睡一會兒,我抱著你,沒事……”


    我也的確被折騰的難受,一肚子的陽火被鎮住之後,除了稍有不適之外,我也真的突然感覺到疲憊。


    後來我才知道,世間萬物不管是人還是妖魔,都是最終要魂歸地府的,九幽河水能把人的精氣神全都抽走,進去之後仿佛一灘爛泥,我就是那會兒變成了爛泥……


    而另一灘爛泥就那麽抱著我,在九幽河裏整整泡了三天。


    三天,他好像從黑獅子泡成了白獅子,期間楚子鈺來的時候也是說,當真沒見過進九幽河還不用護體法術的。


    楚子鈺的意思是要進來替替他,哪怕撐不住隻一會兒也成,而當時快結霜了的阿爾哈圖竟然還搖頭拒絕。


    或許……因為我的衣裳早已被九幽河泡化了吧。


    竟然在快沒命了的時候,還想著衣服什麽的……


    不過出來的時候,還是楚子鈺接的我,他拿了個超大的床單樣的東西,閉著眼睛站在岸邊,然後聽阿爾哈圖把我從九幽河裏抱出來,接過去,卷成一個卷,抱走。


    我閉眼的前一秒,聽見楚子鈺的調侃:“看看,最終不還是得經我的手,唉,那個傻喇叭。”


    而楚子鈺口中的那個喇叭,阿爾哈圖,爬上岸來之後便軟在河邊,泡在河中的部分都凍成了藍白色,動也不能動。


    所以,在我不知道睡了多久之後,發現自己醒來的時候是在雪域的家裏,連忙焦急的坐起身來。


    身旁是楚子鈺和大夫,就好像上次我被阿爾哈圖‘拋棄’那次一樣,大夫檢查了一下我的精神,陳述。


    “身子恢複的不錯,估計沒多久就能恢複健康。”


    “那多謝您了。”楚子鈺咧開一嘴的小白牙,客客氣氣的送了大夫出門。


    我看著楚子鈺慢悠悠的走過來,在我身前轉來轉去的看,口中嘖嘖有聲的。


    “阿爾哈圖呢?”


    “嘖嘖——”楚子鈺又繞著我轉了幾圈:“玉繡你的眼睛變了顏色,真好看。”


    “什麽顏色?”


    “當然是純陽之火的顏色,紅的。”


    “紅的?那我不是變成兔子了?”


    我連忙想下地照下鏡子,卻發現自己的手腳都是軟的,動也動不了,想來應該是大病初愈的緣故,於是招唿楚子鈺。


    “你幫我拿一下鏡子行嗎?”


    楚子鈺到梳妝台前給我找了個小鏡子,遞到我跟前兒,我照著鏡子一看,果然是一雙通紅的眼。裏麵還透著一點點的金色,看起來還真像是燃燒的火苗。


    但重點是……它們真和兔子似得!


    “這怎麽這麽醜!我……紅眼病似得啊!”我氣的頓時丟了小鏡子,暗罵好幾聲。


    “哈哈哈——”楚子鈺似乎是憋不住了,終於爆笑出聲:“你能不能不要說的這麽真理……哎呀哎呀,好嘛你別瞪我嘛,其實這就是副作用,過幾天就好啦沒關係。”


    “那還好……”我歎了口氣,心想這大紅色的眼睛走出去別人還都以為我有病了呢……垂眸思慮片刻,卻覺得楚子鈺忽略了我的問題,於是又問一遍:“阿爾哈圖呢?”


    “那家夥……啊……”楚子鈺頓了頓,嗬笑兩聲,然後一抹臉,不說話了。


    “怎麽了?”他這樣的態度和動作倒是讓我心慌了一下,連忙追問:“他受傷了嗎?”


    “他……”楚子鈺又是頓了頓,隱瞞似得的開口:“還是等你好了……自己……自己去看吧。”


    “啊?”我一聽這話,就感覺像是不好,立刻咬了咬牙:“他是不是像你說的,凍壞了骨頭?”


    楚子鈺悶悶的點了點頭:“以後估計……不能站起來了,要是站起來,也隻能慢慢走,不能再跑,也沒辦法再打架。”


    我聽了心中一緊……阿爾哈圖是個將軍啊,他怎麽能站不起來呢?他得多痛?多難過?


    都怪我,怪我讓他在冰寒刺骨的九幽河裏泡了三天,若不是我惹了事,他還是那頭健碩的雄獅也不至於如今站也站不起來。


    我抓著楚子鈺的手,不停的念叨著:“楚子鈺,楚子鈺,我要起來,我要去看他。”


    他見我要起來,立刻撲上來按著我:“你哪兒能起來?你現在這副樣子不能起來。”


    “你少廢話!”我雙腿發軟,兩隻手也不是很好用,但仍舊是拚了命的撒潑:“你要麽把我弄過去!要麽你就滾一邊兒去!”


    楚子鈺縮了縮脖子,他似乎沒敢管我,而選擇了後麵的,滾到一邊去了。


    我在床上努力了很久……很久,直到我的腿稍微能挪動一點了,我才大感欣慰。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我都在為那一點小距離而奮鬥,終於是感覺到腿有點感覺了,我便搓搓揉揉,很快的,腿上的感覺,更好了。


    饒是我這腹中滿是純陽之火,也是凍得雙腿發麻,浪費了這麽久的時間才勉強下地站起來。


    我挪出屋的時候,楚子鈺在後麵跟著,他一步步的跟著我,直到我走到阿爾哈圖的房間門口。


    那個……曾經是我們的房間,現在他一個人住著。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不和我一起住,難道是因為再也站不起來了,所以自卑?


    我推開門,見阿爾哈圖雙腿搭著薄被,正在那看兵書……哼,我心道,皇帝爺爺都把你罷免了,你還裝相。


    可是心裏卻莫名發苦,哭著撲在他身上,認真的對他開口。


    “阿爾哈圖……不論你是再也站不起來了,還是永遠也跑不了,我都會和你在一起……永遠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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