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年縣的牢房,除了王二虎之外,再無一人。


    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王二虎隻逮著受傷那個下狠手,讓其他戴枷上鐐的刺客不寒而栗。


    比如說,鹽水蘸棉花反複清洗傷口,原本可以消毒的東西,落到王二虎手裏就是可怕的刑罰。


    就算是痛昏迷了,王二虎依舊持續穩定地清潔……


    王二虎在小王莊學院,成績是不怎麽樣,興趣愛好卻廣泛,東一錘子西一榔頭的學了好些雜活,連醫學班一些簡單的手術都學會了——當然,絕對不精。


    縣令劉仁軌聽說王二虎把牢子全部趕開,擔心他幹出甚麽過火的勾當,壞了規矩是小事,越界犯了唐律就不劃算了。


    王二虎是劉仁軌簡拔的。


    部分緣由是看王惡的情麵,部分緣由是王二虎這年輕人敢衝敢闖,很有一股勁兒。


    嫉惡如仇,好吧,當官的就不該有如此明顯的傾向,奈何劉仁軌偏偏就欣賞王二虎這一點。


    這世間,總需要有人保留一點真。


    “這是做甚?”


    劉仁軌看到王二虎清洗完傷口,手中持著略為粗糙的鑷子,人犯已經痛暈過去,不由詢問。


    “明府放心,王二虎不會觸犯唐律的。這是在小王莊學院跟醫學班學的本事,要把打入肉中的子彈取出來,要把腐肉割了,免得肢體壞死。”


    王二虎把鑷子探進紫黑色的肉窟窿裏攪動,人犯生生被痛醒,連聲哭嚎。


    人家醫學班動手術,會灌麻藥。


    不要覺得華佗的麻沸散失傳,天下就沒了麻藥,蒙汗藥第一個表示不服。


    最多就是藥效差一點,副作用大一點嘛。


    問題王二虎名副其實,又二又虎,就是不肯用,你能奈其何?


    指責王二虎動刑?


    拜托,這是在療傷好不好?


    雖然技術糙了點,麻藥忘了用,可你不能不承認他在治病救人,就是太醫署都不敢否認這一點。


    尤其是,當王二虎這胡鬧的舉動,有了地上那顆彈頭為佐證時,就是告到皇帝麵前都扳不倒他了。


    劉仁軌一扯衣襟,尋地坐了下來:“喲,還不知道本縣王少府有這手藝呐!說說,還有甚本官不知道的本事?”


    王二虎這精神小夥除了讀書不行,歪門邪道接觸了一大把。


    “明府這話真說對了。當年在土默川甲字裏,下官可是精擅醫治牛羊。”


    劉仁軌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醫好了,是牛羊之幸;醫不好,是牛羊之命,亦是下官之福。”


    劉仁軌被這句有點格調的話搞得怔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口福!


    “青天大老爺饒命哇!額們招!”


    被王二虎折騰得死去活來的人犯終於挺不住了。


    早知如此,當時還不如被直接斃了呢。


    ……


    又到衙門廝混了一日,王惡看了眼吐穀渾百騎轉迴來的消息。


    慕容諾曷缽已經牢牢掌握了吐穀渾的權利,除了還要忍受大唐的駐軍之外,吐穀渾漸漸恢複了元氣。


    上次王惡討伐阿史那賀魯,征用了吐穀渾三萬兵馬,慕容諾曷缽隱隱有不滿之意。


    與短暫的師徒情誼無關,這是天然的立場不同。


    慕容諾曷缽隻是對大唐不滿,並非對王惡心存芥蒂。


    畢竟,當年王惡將他收容在小王莊的情分,得認。


    大唐公派蒙學先生到各藩國開蒙,起初慕容諾曷缽是極高興的,畢竟慕容諾曷缽自己及他先父慕容順對唐學都有很深的造詣,治下子民受教育也是件好事。


    幾年之後,吐穀渾的貴族們發覺不妙了。


    啟蒙是唐學,後麵的教育就隻能跟著唐學走,整個吐穀渾的年輕一代,無不以說唐話、寫唐字為榮,長此以往,吐穀渾自身的文字隻能走向沉寂,甚至是消亡。


    問題是李承乾監國以後,出台了一項政策,藩國子民唐學過關,可以參加大唐科舉,難度會適度降低,進士科的難度可以降為秀才科,中舉後可以在大唐出任低品級官吏,其他方麵一視同仁。


    這就惱火了啊!


    任你一個王國再如何強大,後繼無人的話,依舊是懸空過獨木橋。


    問題是,在苦寒的吐穀渾為官,或在繁華的大唐為官,這麽簡單的選擇題,有誰不會做嗎?


    吐穀渾頂尖階層的年輕人流入大唐,本國該怎麽辦?


    慕容諾曷缽再怎麽烏龜肚量,也難免有想法。


    武力對抗是不可能的。


    大唐的火器超越了時代,大唐的兵鋒縱橫了四海。


    現在的吐穀渾,年輕一代雖然成長起來了,卻早已沒有慕容伏允時期的自信。


    當你發覺自己與昔日同台競技小夥伴的差距越來越遠時,你也隻能黯然歎息,再生不起一較長短之心。


    經濟?


    很抱歉,大唐一拳打通了西域,牛馬什麽的需求完全可以拋開吐穀渾這頭,而吐穀渾拋開大唐的話,牛馬能賣哪裏去?


    更要命的是,吐穀渾的位置夾在大唐與蘇毗中間,哦,現在應該說是被大唐徹底包圍了,想與外頭交換物資,大唐不點頭你隻能幹瞪眼。


    文化領域,吐穀渾還是有特色的,可在大唐的千姿百態映照下,顯得太過單調。


    盟友……


    嗬嗬,能勉強夠格當盟友的,就隻有吐蕃,可中間還隔著蘇毗府呢。


    噶爾·東讚與慕容諾曷缽倒是秋波橫飛,奈何地理阻隔,想興風作浪也不可能。


    現在,芒波傑孫波舍去麵皮,除了國號,蘇毗就是大唐之地,吐蕃但凡敢輕舉妄動,可能就迎來大唐的雷霆一擊。


    慕容諾曷缽舉目四望,找不到一個突破口,覺得自己像玻璃杯裏的蒼蠅,前途一片光明,就是找不到出路。


    直到親信來稟報,困頓的慕容諾曷缽眼裏才有一絲光彩。


    甘州外,一個小莊子,建有一個小火車站。


    原因比較簡單,蒸汽火車,對石炭與水的補給需求很大,差不多是二三十裏一個小站進行補給。


    火車站自然有相應的工作人員,勤雜工、調度工、扳道工、護衛隊等一係列人員,即便是最小的站也有二三十號人。


    重點是,慕容諾曷缽的親信,去甘州辦事,在護衛隊人員裏,看到了慕容阿掖的身影。


    (2022,大家行大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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