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州,吳王府。


    李恪的肚皮一動就起好幾層浪,腰圍比快臨盆的孕婦還闊,臉上都是一堆堆的肉,手臂、腿腳粗得像柱子,雙下巴格外顯眼,昔年英氣的雙眼,此刻成了眯眯眼,看上去平添幾分喜氣。


    英年早肥。


    能不肥麽?


    任誰被當豬養了幾年,都是這結果。


    到了最近一年,李恪的監督才鬆了一些,可以在安州城內轉一轉。


    可這屁大的安州,別說騎馬,就是走路也用不了多久!


    哦,也騎不了馬了,別說身手退步,就是能上馬,估計也沒馬能載得動了,騎象還差不多。


    想著李恪騎在大象上,渾身肥肉一圈一圈地蕩漾,那畫麵感實在太強了。


    “家主已經聲明,弘農楊氏,願意全力襄助大王問鼎。”


    弘農,指的不是虢州弘農縣,而是漢時弘農郡華陰縣,也即此時的華州華陰縣。


    隋文帝楊堅,便出身於弘農楊氏。


    據後世考證,當初漢太尉楊震的苗裔,在北魏之時已不可究詰,隋唐時的楊氏,冒認的幾率很大。


    通過冒認自抬身家的把戲,劉邦當年就玩過,老劉家祖宗十八代專業修理地球,就冒認夏帝孔甲時養龍的劉累為祖。


    李淵家也不甘示弱,一長把傘勾到了李耳身上,管他願不願意,香火先供上。


    臉?


    能坐到那位置上,還能要臉嗎?


    隻不過,隨著大隋的落幕,弘農楊氏也遭到了重創,至今元氣未複。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弘農楊氏也有許多隱藏的手段,隻是不能輕易拿出來使用罷了。


    當年隋煬帝楊廣折騰得太猛,世家門閥全得罪完了,弘農楊氏隻能盡量低調,免得被人想起,然後再秋後算賬一把。


    現在,事隔多年,記恨的那一代人基本老去,年輕一代掌舵的,隻要你給的利益足夠就行。


    李世民已老,估計沒幾年活頭,帝王暮年,再不出手攪動風雲,就沒有更好的機會了!


    不管李恪是甚麽態度,身上流淌著楊氏的血脈是無法否認的。


    “本王不明白,小王莊裏的楊政道,更是楊氏的直係血脈吧?”李恪慵懶地迴應。


    安州太熱,對胖子很不友好,坐在那裏都是汗出如漿呀。


    這破地方就沒春夏秋冬,隻有旱季、雨季,每日都讓人恨不得把自己的皮剝下來涼快涼快。


    弘農楊氏的主事微微一笑:“真人麵前不說假話,楊政道那頭是不可能的,不說推翻兵強馬壯的大唐有多難,就說楊政道一心鑽研醫學,已經表明了態度,不會再牽扯舊朝之事。”


    李恪歎了口氣:“本王同樣不想沾這些破事。主事到安州,嚐過本地砂煲泥鰍了吧?”


    主事點頭,不知道李恪的用意。


    “安州人祖墳是葬在水田裏,用的是薄棺材,水田裏養著泥鰍……”


    話未說完,那主事臉色煞白,跑一邊去嘔吐了。


    李恪團扇輕搖,胖乎乎的臉上現出一絲報複的笑容。


    隻準你惡心本王,就不準本王惡心你?


    十五年前,本王就清楚地知道,那個位置與本王沒有任何關係。


    即便不提前朝血脈,也還有嫡庶之分!


    除非,母妃能坐到皇後的位置上。


    然而,前朝血脈又阻止了母妃母儀天下。


    所以,想上位,那是癡心妄想!


    吐夠了的主事漱口之後,再度坐了下來:“大王可知道,最近太子與晉王之間劍拔弩張,太子多番遭遇刺殺、下毒,疑與晉王有關;晉王中了一箭,疑是太子的報複。”


    李恪枯井般的心終於起了一絲漣漪。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如果嫡子全部同歸於盡,或許自己真的有機會。


    雖然這機會很渺茫。


    李恪根本不懷疑消息的真偽,因為,皇室之間,皇權之爭,就是那麽肮髒。


    還要感謝李承乾的驕傲,不屑於對自己下黑手,否則席都不知道吃了多少年了。


    是的,李恪哪怕是怨天怨地,也不能怨到李承乾頭上。


    至少驕傲的李承乾沒想著落井下石。


    “來,嚐嚐真正的靜海菜,嘎拉葉卷炸蜂蛹。”


    ……


    紫城,靜海府後衙。


    程處默光膀子套半臂對襟,抓著一隻碩大的雞爪啃。


    這是靜海府與林邑交界處一種少有的家雞種,叫東濤雞,成雞可達二十斤,一雙爪子可重達兩斤。


    其實吃起來,跟普通雞肉沒太大區別,可在程處默這號老饕眼裏,就好它的大啊!


    據自家小妾說,不知道為甚,東濤雞數量就沒超過一千隻。


    嘿嘿,王惡兄弟都成王相了,老程這靠山是越來越硬了喲!


    東濤雞,整起;悶倒驢,啜起。


    客位上的儒雅中年人楊師佛,是弘農楊氏的長老之一,看著程處默的吃相,微笑著恭維:“府尹不拘小節,行事豪邁,有鐵馬金戈之風。”


    程處默吐了一口骨頭:“耶耶聽出來了,你說額吃相粗魯。”


    楊師佛想吐槽,你個不學無術的,聽出來個屁!


    你不過是出於程咬金的傳統,見甚麽都想薅到禿罷了。


    “府尹說笑了。今上暮景殘光,諸子禍起蕭牆,府尹不早做打算?”


    程處默愜意地啜了一杯最烈的悶倒驢,伸手扯下一隻雞翅膀,被小妾翻了個白眼。


    忒大個人了,也不會用箸、用刀麽?


    “阿耶早就給過明示,程家隻會效忠於陛下。”


    楊師佛聽出了潛台詞。


    誰是陛下,程家就支持誰,而不需要提前站隊。


    這就是程家的底氣。


    不敢說全大唐獨一份吧,至少也是罕見的,提前著陸了。


    “盧國公的膽氣與見識,楊氏是極佩服的。道雖相左,願程楊兩家可以保持距離。”楊師佛笑容可掬地舉杯。


    保持距離,不要平白撞擊,做不了朋友也別成為敵人。


    因為,惹不起大唐雙渾之一的程咬金啊!


    瓦崗眾將,最令人忌憚的,首推李積,其次就是程咬金。


    程咬金看似渾人一個,骨子裏卻精明得要命,憑著裝瘋賣傻坑了多少對頭。


    程處默咀嚼了幾口雞肉,含含糊糊地應道:“不知道你在說些甚麽。”


    楊師佛哈哈一笑,不再言語。


    兩家這份默契,即便報到禦前,也沒人能挑出錯來。


    程家,果然家學淵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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