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欲穀設有點膨脹了。


    大權在握,隨時可以抽調二十萬兵力,還都是鐵騎,再慫的人也難免多出幾分不應該有的想法。


    由於消息的閉塞,阿史那欲穀設還不知道北庭都護府大都護已經換人,自然心頭還有些許忌憚。


    那麽,吃柿子撿軟的捏,要不要打一下伊州(今新疆哈密市)?


    伊州在西突厥內亂之前還隸屬西突厥,後麵與高昌、於闐等地借機脫離了西突厥,然後投入了大唐的懷抱,變得愈發富庶了。


    阿史那欲穀設早就看著流口水了,奈何之前勢單力孤,此時權壯慫人膽,悍然點兵五萬,以葉護阿史那賀魯為先鋒,奔襲伊州。


    阿史那賀魯的兒子阿史那咥運在馬上有些不安。


    “父親,我思來想去,這一趟還是太過冒險了。”阿史那咥運的聲音超出他年齡段的低沉。“西突厥才剛剛一統,還未收攏人手,便貿然招惹強壯如虎的大唐,殊為不智。”


    阿史那賀魯一聲輕歎:“我也知道不妥,可如今可汗勢大,他想借著這滾滾大勢與大唐碰撞一下,若是能勝,他的威信會更高。”


    阿史那咥運冷笑:“若是敗了呢?”


    ……


    伊州,安西都護郭孝恪靠在大椅上,眼睛半睜半閉,聽著斥候稟報軍情。


    “都護,伊州隻有兩萬兵馬,如何能與五萬西突厥兵馬交鋒?是不是向北庭都護府求援?”


    裨將憂心忡忡的道。


    滿麵風霜的郭孝恪輕輕把玩著手中的純金酒樽。


    隋末那兵荒馬亂的世道,憑著那些劣質的兵甲照樣挺過來了,還有比這更艱難的時刻嗎?


    “郭待詔,你率一萬人守伊州,若有閃失,提頭來見!”


    郭孝恪直起腰板,對帳下裨將、長子郭待詔下令。


    郭待詔拱手:“末將領命!人在城在!”


    “郭待封,命你帶八千兵守天山縣(今新疆托克遜東北),不得有誤!”


    裨將、次子郭待封領命。


    “都護,你手上隻有二千人馬了啊!”


    錄事參軍怔了。


    郭孝恪起身,帶著無限殺機。


    “老夫帶二千輕騎,足夠了!”


    倉曹參軍拱手:“都護,伊州庫存手雷二萬枚,全部帶上吧。”


    ……


    烏骨。


    西突厥大營唿嚕此起彼伏,帳外輪值的軍士眼皮一點一點地往下墜。


    夜幕正慢慢撤退,微微的晨曦,伴著陣陣涼得讓人哆嗦的風,越發讓人恨不得蜷在溫暖的毯子裏。


    一裏之外,隱隱有奔雷之聲。


    值守的西突厥軍士迷惘地看了一眼天色,晴光正好,怎麽會有雷聲?


    困頓是會讓人反應遲鈍的,等他們反應過來、尖叫“敵襲”時,二千輕騎已經踏入營地,手雷亂扔,炸得西突厥軍鬼哭狼嚎。


    阿史那賀魯兀自打著鼾,被兒子阿史那咥運拚命搖醒,花了三息時間迴過神來,卻發現迴天乏術了。


    唐軍是隻有二千輕騎,換成正麵交鋒,即便唐軍兵甲優良,阿史那賀魯也有信心用一萬人馬兌換掉。


    可是,踏營就已經導致大軍潰亂了,那專瞅著人群密集處扔的手雷,更讓大營連一絲抵抗的力量都組織不起來!


    這個時候,隻要有人阻擋片刻,阿史那賀魯自信立刻能號召一批人馬抗衡。


    不敢說完全殺退敵軍,起碼能不死得那麽冤。


    但是,老到的郭孝恪會留給他這一點時間嗎?


    騎上戰馬的阿史那賀魯拔出戰刀,瘋狂地咆哮:“殺唐騎!”


    聲勢驚人。


    隻是,阿史那賀魯的戰馬韁繩被阿史那咥運拽著,生生脫離了戰場。


    五萬西突厥鐵騎,在二千唐騎手下豖突狼奔,僥幸逃脫了萬餘人。


    他們擅長的騎射,連掏弓箭的時間都沒有啊!


    麵對轟隆隆的節奏,大家需要做的事,就是比同伴逃得更快一些。


    阿史那賀魯父子跑得比誰都快,在百裏之外收集了殘部,灰溜溜地向北而去。


    “啊哈,阿史那賀魯葉護,你的五萬鐵騎,怎麽成了這鬼樣子?”迎麵而來的處月部俟斤沙陀金山忍不住大笑。


    幸災樂禍是人的天性,除非對方與自己關係親近。


    阿史那賀魯幾息時間便反應過來了。


    原來,自己這一路不過是釣唐軍的餌!


    真想順手滅了處月部啊!


    奈何阿史那賀魯手中隻有萬餘騎,與處月部的兵力旗鼓相當,隻能咽下這口氣。


    “隻憑你們,就想去攻擊大唐?”阿史那賀魯搖頭。


    沙陀金山大笑:“可汗是命處月部與處密部共伐天山縣。”


    處密部由俟斤時健、將軍合支賀統領,大約也是萬騎,與處月部會合的話,攻打一個縣城綽綽有餘了。


    但是,阿史那賀魯隻是被區區二千輕騎擊敗,阿史那賀魯會說嗎?


    想鑽空檔,當心崩了滿口牙喲!


    阿史那賀魯也同樣想看看沙陀金山慘敗的模樣。


    ……


    天山縣的城牆並不高大,郭待封的八千人馬,連同天山縣城的百姓,隻是將滾石、擂木、金汁、投石車、石球、車弩準備好,嚴陣以待而已。


    郭待封還年輕,沒有郭孝恪的經驗與信心可以出城而戰,隻能據城而守。


    不是每個年輕人都如冠軍侯,曆史上就獨一無二的一個霍去病。


    戰場上,經驗很重要的。


    沒有經驗打底,就那麽放棄防守優勢打遭遇戰,殊為不智。


    處月部、處密部趕到天山縣時,麵對的是幾乎如刺蝟一般的天山縣,一點可趁之機都沒有。


    沙陀金山與時健爭議了好一陣,才決定各出一千騎試探天山縣的火力。


    兩千騎掀起的塵埃如沙塵暴,讓天山縣的壯丁有些畏懼。


    郭待封上戰場的經驗倒是不少,獨當一麵還是首次。


    通過望遠鏡確認處月部、處密部先鋒的位置,郭待封下令車弩一輪齊射,百支兒臂粗細的巨箭唿嘯而出,瞬間城外的突厥兵被連人帶馬釘穿了幾十個。


    死的也就死了,不死的才是人間慘劇。


    慘叫聲很影響士氣的。


    所以,重傷未死的,通常會被自家的夥伴施以憐憫一刀。


    “投石,分批次發射!”


    郭待封下令。


    石球的威脅比車弩還大,一球砸扁一騎,石球還有餘力翻滾,還能壓幾塊肉餅。


    分批次投石,這個玩法,郭待封也是參照了火槍手三段擊的原理,至少保證了投石沒有間斷。


    兩千西突厥騎兵衝到城牆下時,已經隻有一半人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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