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麵有李積的推進,後麵有李大亮的夾擊,側麵還有王惡的炮彈洗地。


    反應再遲鈍,乙失拔灼也能明白過來,這一次薛延陀得到的訊息,從頭到尾就是個局!


    什麽封禪,隻不過是要釣出薛延陀的軍隊!


    薛延陀的舉動,怕是早就被大唐摸得一清二楚,那些出賣訊息的商人,甚至可能就是傳說中的百騎!


    迴去,一定將他們殺個幹幹淨淨!


    雖然炮彈洗地的威力很可怕,但相對十多萬人來說,純粹靠迫擊炮洗地,威懾力遠比殺傷力更強大。


    正麵李積的步卒、背後李大亮的靈州軍,側麵逼近的火槍手,將乙失拔灼逼得無處躲閃。


    三麵的軍士在不斷倒下,中間的軍士不斷被炮彈炸飛,雖然薛延陀軍士確實兇悍,卻也無法再維持下去了。


    脫離對自己不利的戰場,幾乎是每一個有選擇權的人本能的想法。


    “第三萬戶、第四萬戶、第五萬戶、第六萬戶、靺鞨部,斷後!其餘諸部,撤!”


    哲拉眼裏滿是絕望。


    第三萬戶早已殘了,葉護這命令,是要徹底絕了第三萬戶這番號?


    比哲拉更絕望的,是希直郎。


    靺鞨部,不過是來蹭點吃喝的,卻要為你們拚盡最後的力量?


    但是,希直郎不敢說半句話。


    看乙失拔灼兇戾的目光便知道,隻要有一絲異議,希直郎這顆腦袋就得搬家了。


    這時候,希直郎才後知後覺地想到,藥羅葛·吐迷度他們遠遠地落在了後麵,難道是早就想到了這慘景?


    自己為什麽不記住遼東的教訓呢?


    希直郎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舍棄了一半兵力的乙失拔灼跑了,四個萬戶在拚命廝殺,希直郎沒節操地帶麾下跑到一邊,下馬棄刀,自覺地充當了俘虜,頗有二戰意大利軍的風範。


    炮彈轟炸、子彈如雨,兩側強大的陣營在壓縮。


    終於有人承受不了這窒息般的壓抑,棄刀跪地乞降。


    有一便有二,盡管哲拉等萬戶長拚命地製約,卻根本不管用,甚至軍士們自發地一擁而上,將哲拉等將領綁縛起來。


    對李積來說,管他真降假降,現在最緊要的,是收了他們的馬與刀、弓箭。


    王惡悠哉閑哉地走馬觀花。


    用詞不當?


    不,你年輕了,王惡觀的是血花。


    將軍最欣賞的畫,應是堆滿敵軍屍骨的戰場。


    王惡的目光越過俘虜,看到遠處在輔兵協助下艱難卸甲的陌刀手,心頭一動,交代了段瓚一聲,自己帶著昆侖奴溜達過去了。


    精疲力盡的陌刀手卸了甲,無力地躺在地上,連手指頭都動不了一根,隻有那胸膛拉風箱似的喘息證明他們還活著。


    即便知道王惡身份不凡,也沒有人理會。


    太累了。


    累到即便有人踩到他們都懶得吭聲。


    王惡看了一遍又一遍,愣沒從這些麵孔中看到王虎的大餅子臉,心頭一陣發慌,忍不住大叫:“王虎,你個驢入的,到哪裏去了?你要有個好歹,王狼阿叔那裏,額怎麽去交代?”


    陣陣輕微的笑聲。


    陌刀手中流傳著一句話:上陣了,就別把自個兒當人!


    但是,有人為自己擔憂的感覺,真好。


    一名陌刀手重重地喘了口氣:“郎將受了傷,在後頭包紮,死不了。”


    王惡鬆了口氣,對那陌刀手道了聲謝,直插後方急救站。


    “你怎麽來了?看額出醜麽?”一副海盜船長式的眼罩斜斜罩住左眼眶,王虎一臉的鬱悶。


    “為甚會中箭?麵甲呢?”王惡忍不住咆哮。


    “就是戴著麵甲中箭的,龜兒子箭法賊準。幸好額有婆姨了,要不然,得打光棍咧。”王虎自嘲地一笑。


    沒辦法,遇上狠人,時也,命也。


    相互噴了幾句,再問過郎中,確認王虎沒有太大的風險,王惡轉身迴了火槍旅帥。


    上萬的俘虜正收拾戰場,將昔日同伴的屍骸築入京觀中。


    李積看來是了解王惡這位建築設計師的風格啊。


    “各位辛苦了!接下來,由本侯接管俘虜。”王惡霸道地接手,連一絲餘地都不給。


    本就是左武衛的鷹揚郎將猶豫了一下,果斷退開。


    左武衛與王惡有淵源,不必為了這點子事交惡。


    俘虜麽,就算全死光了也不心疼,大不了以後再抓就是了。


    “這就是薛延陀與靺鞨的俘虜?嘖嘖,那麽多俘虜啊!得浪費多少糧草養他們?”王惡陰陽怪氣地說。


    段瓚隱約感覺到有些不對勁,老實閉嘴不接話。


    清河公主駙馬程處亮混不吝地接話:“教頭,有甚好惱的?多了就殺唄!”


    從希直郎、哲拉到普通俘虜,全部身上一涼。


    大唐,難道不應該講仁義道德嗎?


    王惡一本正經地開口:“額要好好批評你一下了,知道大唐是仁義之師嗎?殺俘不祥!”


    程處亮瞪大了眼睛,一副“額信你個鬼”的神情。


    兄長,你殺俘的事幹得還少嗎?


    “出來得比較倉促,大軍糧草有些緊張,所以,養不了那麽多俘虜,明白?”王惡邪笑著開口。


    無端背鍋的倉曹參軍滿腹委屈,卻被王惡一眼瞪了迴去。


    俘虜們定格了,畫麵一片死寂。


    仿佛是約好了的,希直郎與哲拉抱著摔到了一起,靺鞨族人與薛延陀軍士拳打腳踢,挖鼻孔、掏耳朵、摳眼睛、扯辮發、奔下三路,所有你能想到的陰招都在這裏得到了體現。


    一名靺鞨人的辮發被對手生生扯下來,吃痛的靺鞨人一個頭槌,撞得薛延陀人鼻梁斷裂,鼻血狂噴,靺鞨人連續幾個頭槌下來,薛延陀人竟被生生撞死。


    左武衛的鷹揚郎將看到事情有些大,隻能轉身向李積稟報。


    等到李積拖拖拉拉地趕到現場,數以萬計的俘虜,還能喘氣的不到百人。


    “為甚?”李積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額光屁股長大的小伴王虎,被他們射瞎一隻眼睛,差點死了。”


    王惡咧嘴笑道。


    哲拉淚流滿麵。


    當時以為立功的一箭,竟讓那麽多人相殘而死,造孽啊!


    “將軍,我舉報!就是這個哲拉,射傷了你的朋友!他是射雕手!”


    求生欲極度爆發的希直郎舉手。


    是不是哲拉射的,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哲拉真是個射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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