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一統高原!


    當然,蘇毗除外。


    果諧舞跳起,火堆燃起,紮木年撥弄著,歡快的拍子打著。


    整個吐蕃一片歡愉景象。


    山南瓊結的王宮裏,棄蘇農讚盤膝而坐,口中念念有詞,手中轉著經筒,小聲的為讚蒙賽瑪噶超度。


    大相娘·芒布傑尚囊眼中掠過一絲不滿。


    苯教……


    之前利用他們也就算了,現在讚普咋還迷上苯教了呢?


    良久,棄蘇農讚放下經筒,停止了頌經。


    “讚普,苯教不可信啊!”娘·芒布傑尚囊進諫。


    “讚普之睿智非你我所能比擬。大相,讚普所為自有深意。”大臣瓊波·邦色道。


    棄蘇農讚微微頷首。


    瓊波·邦色真是個人才,說話又好聽。


    別說英明的帝王就應該逐佞臣、親君子、遠小人,那是屁話。


    所謂的君子,說話通常能噎死人,不留幾個佞臣說說好聽話,君王能活活氣死。


    至於說小人,能混入朝堂的小人一般都有一些特殊的本事,一些場合還真不是這些小人就過不去的,比如說當年孟嚐君離秦,不靠著雞鳴狗盜,靠君子,能出去不?


    “瓊波·邦色所言甚是。象雄之地廣袤,吐蕃驟然吃下,隻憑武力是不能收複人心的,這時候我們就需要一個幫手去安撫百姓,而苯教在這方麵有著天然的優勢。”


    “也就是說,無論我們對苯教觀感如何,這都是我們唯一的選擇。”


    棄蘇農讚的語氣很平緩,卻將娘·芒布傑尚囊的話駁了個通透。


    瓊波·邦色躬身:“偉大的讚普,如今的吐蕃空前強盛,山南地勢偏僻,不再適合為讚普的駐地。臣建議,遷都邏些。”


    棄蘇農讚的目光在吐蕃的人口稠密區域轉了轉,最後鎖定邏些。


    這地方確實是個理想的都城。


    要是拿下蘇毗就更理想了。


    “便由你安排修建邏些的王宮,重修城牆。”


    娘·芒布傑尚囊的眼眸有些灰暗。


    小虎崽已經長大成為猛虎了,或許已經不需要自己這討人厭的老東西了。


    “讚普,這是吐蕃如下的各軍戰績。”


    吐蕃如本吞彌·桑布紮遞上羊皮冊子。


    棄蘇農讚瞪大眼睛,看著冊子上第一個熟悉的名字。


    怎麽哪兒都有多彌·紮普的事?


    再看事跡,一路先鋒,智破堆枯繞,率先殺入穹隆銀堡,發現李迷夏的藏寶窟。


    挺有意思的戰績。


    備注就更有意思了,發現藏寶窟後,多彌·紮普私自拿了一袋。


    嗬嗬,這才對嘛,要是這個多彌·紮普什麽都不稀罕,棄蘇農讚才會覺得不安。


    多彌·紮普被召進王宮,對棄蘇農讚一禮,隨即挺直了腰板。


    棄蘇農讚微微一笑:“多彌·紮普,聽說你很喜歡錢財?”


    多彌·紮普撇嘴:“窮怕了,以前在山旮旯裏,趕個集要走上一整天,打個岩羊吧,換幾斤糌粑、一碗恰蘇瑪就沒了,不多弄點錢,以後咋辦?”


    棄蘇農讚哈哈大笑。


    這種不做作的態度,正是上位者最欣賞的。


    棄蘇農讚收斂了笑容,鄭重地看著多彌·紮普:“我有個堂妹,叫卓瑪拉,貌美如花、身姿婀娜,平生最喜歡你這樣的英雄人物,我有意讓你們結合,你看如何?”


    “不好。”


    多彌·紮普的話瞬間讓群臣風中淩亂了。


    那是讚普的堂妹啊!


    你這是想上天?


    “為什麽呢?”


    棄蘇農讚奇怪的問。


    多彌·紮普驕傲地挺身:“想找個睡的,哪裏沒個娼門?女人,隻會影響我的拔刀速度!”


    群臣撫額。


    這就是個腦迴路清奇的奇葩,不可以常理度之。


    “喜歡打仗麽?”棄蘇農讚詢問。


    “打仗,發財。”多彌·紮普眼裏恰到好處地閃過一絲貪婪。


    “現在,整個高原拉近一統,隻有蘇毗還在拚命頑抗。吐蕃將遷都到邏些城,那裏離蘇毗近了一些,不徹底統一,我還是睡得不安寧。”


    “你率部下,到邊壩,以騷擾為主,讓蘇毗騰不出時間來搗亂。”


    “吐蕃剛剛與象雄大戰,雖然勝了,對國力的消耗也不小,要打蘇毗,也得一年之後,所以,你的使命,是拖住蘇毗一年。”


    有了打象雄的戰績,棄蘇農讚的威信與日俱增,發布命令再也不需要與誰商議。


    獨斷乾坤的感覺,真好!


    出了王宮,多彌·紮普又尋到熟悉的恰蘇瑪店鋪。


    店鋪大門通開,吐蕃如的官吏進進出出,店鋪的夥計不安地站在一旁,東家刀榮被綁縛在一旁,含糊地喊冤。


    多彌·紮普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


    “讚普有令,目標,蘇毗邊壩!第一東岱的桂們!發家致富的機會又來了!”


    召集部下,多彌·紮普振臂咆哮。


    基本上,隨多彌·紮普征戰象雄的桂都撈了很多。


    所以,誰會猶豫呢?


    桂隻需帶著兵甲、騎上騎馬就行了,後勤輜重,那是奴從的事。


    多彌·紮普的奴從朗赤也足足裝了一輛馬車的輜重,包括但不限於各種美食、皮袍、靴子、帽子、財寶。


    為什麽會有財寶這種奇怪的東西?


    當然是因為多彌·紮普在山南瓊結沒有家、沒有家眷,隻有帶著才放心了。


    朗赤這個老鬼就像是得了鬼剃頭似的,整個腦殼每天清潔溜溜,連眉毛都不長一根,每天被人取笑,朗赤隻是惱怒的張嘴“阿巴阿巴”,更惹人發笑。


    問題是,即便朗赤隔三差五的洗澡,臉上依舊像隨時有灰塵籠罩一般,有點讓人看不清真麵目。


    不過,誰有興趣與瑪本的奴從有過往呢?


    大軍一路疾行,那速度,就是打象雄都沒那麽快過。


    邊壩之下,蘇毗駐軍與部分自願兵看著吐蕃大軍襲來,也頗為無奈。


    本來以為吐蕃與象雄之戰怎麽也得打全兩三年,結果才一年多的時間就結束了。


    眼下守軍數量不占優,自然不會出城應戰,隻是與吐蕃軍對罵不止。


    罵得起勁的自願兵首領姬第丕突然目瞪口呆。


    他出身百騎,自然認得,對麵那咆哮怒罵、張牙舞爪的吐蕃瑪本,那誇張的動作,正是百騎傳遞訊號的手勢!


    這特娘的太玄幻了吧?


    吐蕃統軍的首領,竟然是……自己人?


    入夜。


    吐蕃軍紮營,連哨探都沒有。


    二人二騎,帶著一輛馬車悄悄出營,臨近邊壩城,點亮火把,邊壩的城門緩緩打開,接應他們入城,蘇毗與自願兵悄然出城,帶近吐蕃營地,突然點起火把,縱馬踹營。


    吐蕃桂們從來沒想到,安營紮寨從來都一絲不苟的瑪本會出那麽大的紕漏,倉促被襲,不少人連神都沒迴過來,就被斬殺、被馬蹄踏死、被營帳上的火燒死,亂成一團。


    許多桂與奴從迷迷糊糊的往黑暗中跑去,卻忘了這險要的地勢,失足摔下了山崖。


    反應過來的桂揮刀抵擋。


    然而,失去了有效的指揮係統,個人的武勇在大軍麵前不值一提。


    “瑪本呢?瑪本!”


    有桂在絕望中唿喊。


    “喊個屁!還看不出來麽?這一切都是瑪本的安排!他就是細作!”


    有脾氣暴躁的桂喝罵。


    然而,這更讓人絕望了。


    一些驕傲的桂已經變得沮喪無比,棄刀跪地,放棄了抵抗。


    姬第丕仰天大笑。


    功勞來得如此容易。


    ……


    山南瓊結。


    王宮中,棄蘇農讚皺眉,看著噶爾·東讚送上來的供詞。


    供詞是恰蘇瑪東家刀榮的。


    起初,吐蕃如抓刀榮,是有人想私下榨點油水,


    最初一旬,刀榮即便被打得皮開肉綻,也隻是一迭聲地喊冤。


    讓刀榮徹底崩潰的,是他的上線暴露被抓,導致他的身份再也藏不住了。


    既然吐了口,就不怕多說一點,多彌·紮普的嫌疑就被顯現出來。


    至於刀榮說不知道多彌·紮普的名字,這個簡單,一一拿著畫像核對就是了。


    棄蘇農讚閉上眼,幽幽地歎了口氣。


    “吐蕃如第一東岱……完了。”


    吞彌·桑布紮一臉懵。


    直到一名狼狽的桂被攙扶進王宮。


    “讚普,第一東岱被蘇毗與自願兵偷襲,全軍覆沒!瑪本多彌·紮普,他就是個細作啊!”


    雖然一直對多彌·紮普不是很放心,但真的證實了細作的身份,吞彌·桑布紮還是一屁股坐到墩子上。


    這口鍋總得有人來背,難道你還想讓讚普背鍋,扛一個“識人不明”的名頭?


    記住了,錯永遠是下屬的,上位者永遠是正確的!


    長長地吐了口氣,吞彌·桑布紮起身:“讚普,是吞彌·桑布紮識人不明,竟讓這細作成為瑪本,害了第一東岱,吞彌·桑布紮願意領罪!”


    棄蘇農讚眼裏閃過一絲嘉許。


    吐蕃還是有人識時務的,知道在這時候鋪墊台階。


    “吞彌·桑布紮有罪,不適合再為吐蕃如如本,免去其職司,改為伍如如本。”


    吞彌·桑布紮愕然抬頭。


    本以為是直接下台了,卻不想隻是遷為伍如如本。


    伍如在哪裏?


    大致便是邏些及周邊區域,或許不如吐蕃如地盤大,但人口更多。


    最重要的是,那裏即將升為吐蕃的都城!


    “吞彌·桑布紮領命!願為吐蕃舍生忘死!”


    娘·芒布傑尚囊張了張嘴,習慣性地想說賞罰不明,卻又想起最近讚普較為疏遠的態度,輕輕歎了口氣,把話吞進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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